宫宴自是热闹非凡,北锦容嘉赏了众人,待到墨子君,北锦容知她是替代北墨辰,因为季云等人先斩后奏心里着实有些不痛快,但转念一想,墨子君虽是女儿身,战绩上却也功不可没,因此墨子君也得了许多赏赐。

    季云交了虎符卸甲归田,北墨辰因为病症复发也请了辞,故而只有刘临芷和其他几人升了官职,混于朝堂。

    自打从蔺城回来,北墨辰变得嗜睡惧冷,明明现在很热的天气,北墨辰却不觉得,有时晚上歇下了还嚷着冷,只要一沾床榻,别人不喊醒他,便会一直睡。墨子君觉得应该去趟素医宫,去问问老先生。

    好在季云给老宫主去了书信,墨子君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四日后盼来了老宫主,季云和老宫主一同走了进来,那老宫主脸上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嘻嘻的走了来倒像一个老顽童。

    “墨小子!不对不对,是丫头!”老宫主拍了拍墨子君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

    “老先生,劳烦您亲自走一趟。”

    “我闲着也是闲着,要是明王爷的信再晚到两天我就出去转悠去了,你们可就寻不到我了!世子呢?我先去看看他。”

    “世子在寝房,老先生随我来。”

    几人到了寝房,北墨辰正逗弄着那小白蛇,北墨辰脸上已经爬满了困意,那小白蛇好似挑衅一般总在北墨辰快要入睡时将他捉弄醒。

    “你们这还有这好东西!”老宫主看着小白蛇两眼放光。

    “是……老宫主,您怎的来了!”北墨辰看着走进来的人想了一会说道。

    “我来看看你,听说你上次受了伤,心气大损。这蛇可是个好东西,拿它的蛇胆入药最好不过了!”

    小白蛇身上炸起来了一层鳞片,两个小眼睛瞪得十足,朝着那说话的小老头吐着蛇信子。

    “老先生别打趣它,那小东西作的很。”墨子君说着给了小白蛇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走到小白蛇面前,挡住了老宫主的视线,那小白蛇也不傻,滋溜窜了出去。

    “嘿这小东西!我随口说说看把它吓得!世子我给你把把脉。”

    “怎么样老先生?”墨子君心里着急。

    “嗯……你的手拿来。”

    墨子君递过去了手腕,老宫主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老宫主,子君怎么了?”北墨辰看着老宫主的神态不似刚才,不免担心起来。

    “哦,没事没事,他有点风寒。你也没事,放宽心。”

    “好。”

    “行了,我先去吃口饭。”老宫主看了季云一眼走出了屋,屋内只剩下了北墨辰和墨子君。

    “子君,你说我万一哪天一直昏睡着,再也不醒了怎么办?”

    “混说什么!你怎么样我都守着你,再说我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相信我师兄。”

    “我信你,可我不信我自己。”

    “老先生一定有办法的,你歇一会,我去看看老先生。”

    北墨辰看着走出去的墨子君不免悲从心来,从前只觉得能为父亲正名便什么都无所谓了,直到那人走进了心里,有了牵挂的人便再也割舍不下,能跟她一起多活一天竟都成了奢侈。

    “老先生,师父!”

    “丫头又来了!”

    “老先生,师兄怎么样?”

    “我刚给开了一个方子,每日睡前喝一剂,还能坚持些时日。”

    “什么?”

    “君儿,听老宫主说完。”

    “我也没想到这余毒如此顽劣,还有这瓶药丸,每日早上给他服一粒。丫头,明年三月初九我在素医宫等着你。”

    “师父。” 墨子君看向季云。

    “我已经都跟明王爷说了,无需隐瞒,只是世子嗜睡你便警醒着他些,别再让他心神受损就没什么大碍。”

    “是,谢老先生,”墨子君道谢转身又看向季云:“我的事还望师父一个字都不要跟师兄提。”

    “行了行了,为了世子我也告诫明王爷,我老头子看得出你们俩的情谊,只是能一直瞒下去吗?”

    “老先生,师父,能瞒着自然最好!”听到墨子君的声音,季云心里无比悲痛。

    “唉!还有一个呢?我去看看。”

    “那一个不在明王府,天也晚了,明日宫主再过去吧!”

    “行,明王爷,左右没事,咱们下两盘棋?”

    “好,老宫主请!”

    “明王爷请。丫头,方子和药给你,去忙你的吧!”

    等墨子君煎好药回到房间,北墨辰已经睡下了,墨子君悄声坐到床榻前看着睡熟的北墨辰,那个当初掀开车帘一脸苍白的北墨辰,如今已经二十有二了,脸上依然那么苍白。十二年,两个人已经一起走过了十二年,墨子君觉得心里很知足了,她不敢有奢望,她只希望自己的师兄这辈子好好活着。

    小白蛇不知什么时候悠悠的爬回墨子君身旁,蜷缩着看着北墨辰。

    “小东西,有一天我不在师兄身边你要替我照顾他,知道吗?”

    小白蛇似乎懂了,看了看墨子君,又看着北墨辰,眼里透出一丝忧郁。

    翌日,老宫主随季云等人去了刘临芷的府上,先拜会了刘夫人,又来到了凤溪的房间。

    几人来时凤溪不知正在画着什么,看见刘临芷来了凤溪兴高采烈的拿着手里的纸张扬了扬,“小临子,你看,怎么样?”

    刘临芷接过去,那纸上赫然跳跃着两个灵动少年,正是他们年少时的模样。

    “画的真好。凤溪,这是明王爷,北墨辰,墨子君,你还记得吗?”

    凤溪看了看几个人努力的想了会撅着嘴摇了摇头。“不记得。”

    “好吧,这位是素医宫老宫主,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给你看看。快过来。”

    “哦!”凤溪十分不情愿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腕递到了老宫主面前。

    “他忘了许多事?”老宫主看着刘临芷问道。

    “是,十二岁以后的事都不记得了,他认识的人里面也只记得我。”

    “嗯,他的心智有些不全,我开副药给他,每日午后让他喝,待他心智慢慢恢复了就可以停药了。”

    “那他身上的毒会不会有事?”

    “他身上没有毒了,那毒已经将他记忆磨掉,不起作用了,只是他恢复心智可能也记不起后来的事。”

    “好,我知道。”

    “小子,不要纠结,对他来说忘记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老宫主说的对!谢老宫主开解!”

    “行了,人生在世嘛总要看开些,像我老头子一样没心没肺才能活的久远。墨丫头,你看你心事重重的,这幅样子可不利于照顾病人啊!”

    “老先生教训的是。”

    “我给你的医书看了没?”

    “我……”

    “一点不用功!”老宫主嫌弃的瞪了墨子君一眼,“好好看,明年去素医宫我可要考你的!”

    “是,老先生!”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一晃山栀树上悄悄的吐了许多花苞,旁边几个花盆里栽着几株山栀子,有的也偷偷的冒了骨朵,这几盆都是墨子君扦插活下来的。

    “子君,在想什么?”

    “师兄,你起来了!怎么样?”

    “没事,你看这花用不了几天就挂满树了。”

    “是啊!我来明王府的时候它才那么高,现在比咱俩都高了。师兄,我也该去趟素医宫,老先生跟我定的的日子也快到了。”

    “好,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忘了老先生走的时候怎么说的了!我自己去便罢,舟车劳顿,你在家好好等我,我取了药便回来。”

    “可是……”

    “师兄,你不能辜负老先生的一片心,更不能辜负我的心!”

    “好,我听你的,路上多小心。”

    墨子君收拾妥当,拜别了季云和北墨辰,策马扬长而去,北墨辰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去。

    墨子君马不停蹄终于在三日后到达了素医宫,那素医宫位于一处山巅,高耸入云,仙境一般。高峨的宫门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嵌着素医宫三个大字。

    “这老先生还挺讲排面的!”墨子君自己嘟囔了一句便踏进了宫门。

    “什么人?敢擅闯素医宫!”

    “在下墨子君,特来赴老宫主之约。”

    “墨子君,哦!记起来了,宫主说过,请吧墨姑娘。”

    “哟!墨丫头你来了!很准时啊!几天没睡好了?”老宫主看着风尘仆仆的墨子君没心没肺的说着。

    “老先生!”

    “好了好了,老头子不打趣你了,跟我来。”

    墨子君跟着老宫主来到一处药房,里面瓶瓶罐罐放满了几个架子,药房中央有一炉鼎,里面的火焰一直若有若无的燃着。

    “丫头,手腕伸过来。”

    墨子君伸过去手腕,只见老宫主拿了把锋利的小刀在墨子君手腕上一抹,鲜红的血便滴滴答答流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瓦罐里。

    “好了,我给你包一下。”

    “好了?不用心头血?”

    “真是个傻丫头,哪里的血不都是你身上的血!所谓的心头血那都是哄骗世人的谎话罢了!”

    老宫主说着将取来的血倒进了炉鼎内的一个琉璃瓶中,又将炉鼎下面的火苗里投进了些黑色粉末,那火势一下子旺了起来。

    “丫头,闲着没事喝喝茶,看看这本古书吧!”老宫主扔给墨子君一本书,自己则坐到了炉鼎前守着那火苗。

    墨子君打开了那本泛黄的书籍,入眼便是一处小岛,岛上繁花似锦,树木成荫,越往后翻墨子君似是走进了书里,浓郁的林间,一条青石板路,墨子君慢慢走了上去,越往前越开阔,终于走出了林间,眼前豁然开朗,有来往叫卖的小贩,有结伴而行的美人,有吟诗作对的公子,还有岸边撒网捕鱼的船家。

    墨子君走进了这个热闹的地方,但似乎那些人都看不到墨子君,自顾着自己的热闹。

    墨子君觉得新鲜,左顾右盼,忽而墨子君面前出现了一处深宅大院,大院里似有婴儿啼哭的声音,那哭声揪的墨子君心里拧成了一团,越听越觉得喘不过气来。

    墨子君于是便抬腿想要离了那大院,却不想腿上像是灌了千斤重的石块一般半步也挪不动,墨子君便试着向前走,一切都很正常,于是墨子君便进了那大院,反正走不掉,索性进去看个明白。

    那院里的的婴儿已经不哭了,墨子君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小的吊篮,里面躺着一个婴儿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拿着一支朱砂笔在那婴儿后背上点了一下,然后那红色慢慢渗进了婴儿的后背,变成了一朵小小的彼岸花。

    众人都向着一个年轻男子拱手道贺,那男子英目剑眉,精神烁烁,喜上眉梢。

    画面一转,婴儿似乎长大了许多,大约两三岁模样的女孩,娇俏可爱,她蹦蹦跳跳的在院里玩着藤球,身边一行人小心翼翼的护在左右。入夜,安静的大院突然起了风波,敲锣声,呐喊声,哭泣声,床榻边站着一个蒙面之人,只露出两只深邃凶恶的眼睛,那蒙面人举起手中长剑便要向那孩子刺去。

    眼看着那剑就要掠过女孩的脖颈,一枚小小的飞镖突然打在了蒙面人的胳膊上,接着一女子跃出便跟蒙面人打斗起来,另一个女子悄悄进来抱起榻上女孩转身就跑。

    那女子一直逃到了岸边,有一艘小船早早的侯在那,女子抱着女孩上了船,待船远离了小岛,女子脸上的神色稍稍安定了些,就在女子松了口气的时候,那船工猛的回头,阴涔涔的盯着女子怀中的女孩。

    女子看着掏出匕首向她走近的船工,一脸绝望,船只有那么大,女子不会武,被那船工刺了几刀仍紧紧护着怀里的女孩,就在船工要刺向女孩时,女子绝望的将她抛了出去。

    女孩掉到了水里,她四肢不停的翻腾着,脸慢慢变成了青紫色。

    墨子君像是自己掉进了水里一样,胸口憋闷的喘不上气。墨子君猛的合上了书,大口的喘着气,一脸的汗珠。

    “怎么了墨丫头?”

    “老先生,我没事。”

    “丫头,你可曾想过找你的家人?”

    “想过,那也是自己空想想罢了,小时候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就是跟在刘叔身后乞讨。”

    “那你刚刚在书里窥探到什么了?”

    “老先生,我好像走进了那个岛,看到了许多事。”

    “那岛便是暗憂之都,这书是我太师祖留下来的,听我师父说,太师祖也是暗憂之都的人。当年太师祖也曾用自己的血救过人,暗憂之都的人一旦用自己的血救人必须要走一遭生死桥,不然救人的会被反噬,被救的同样遭反噬。”

    “那他老人家也过了生死桥了?”

    “是,为了救的人,太师祖也走了一遭生死桥。”

    “后来呢?”

    “后来啊,听师父说,太师祖门下所有弟子倾巢而出,却再也没有寻到太师祖。”老宫主看墨子君一脸凝重接着说道: “墨丫头,别纠结这个,这些都是素医宫留下来的传说,说不定太师祖现在已经得道,在哪里做着神仙呢!”

    “做着神仙。”墨子君悄声嘟囔着,若是身边没有了师兄,做个孤戚戚的神仙又有什么意思呢!

    “好了,药还没炼成,你去吃些东西歇息一会。”

    墨子君怅然若失的走了出去,老宫主拿起琉璃瓶将里面的两粒小药丸倒进了一个小瓷瓶里,药其实早就炼好了,老宫主只是想骗墨子君吃些东西休息一会。

    “老先生!”

    “你这丫头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休息一会吗!”

    “我用了些吃食,休息就不用了,我等着就成!”

    “唉!痴儿!痴儿啊!呐,拿去!”老宫主无奈的摇了摇头递给了墨子君瓷瓶。

    “如何服用?”

    “里面有两粒药丸,睡前服下,第一粒服用后隔两日再用第二粒。墨丫头,老头子慎重的告诉你,三月二十六,你必须最晚在那天回到素医宫!”

    “好,我记住了,谢老先生!”

    “去吧!这世间又多了一股痴念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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