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本宫忘了,你不喜欢旁人在你面前不端正。”谢柚理了理裙摆,将身子坐直了起来。

    她偏头看了看奚淮,也没继续停留在方才话题上了,而是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贺子初失踪的?”

    “昨夜。”奚淮言简意赅。

    “所以你昨日说要去处理一些事情,莫非是去调贺子初失踪的案卷了?”

    谢柚恍然大悟,奚淮此人,果真比她想象中靠谱。

    奚淮垂了垂眸,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昨夜他确实去调了卷宗,只不过发现贺子初失踪一事,纯属巧合,起初,他并未想到,贺子初的失踪与荣国公府有关,是今日早上谢柚取出那半枚玉佩时,他才大致有了思路。

    总而言之,他能这么快破解出来,与谢柚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马车晃晃悠悠,奚淮从大理寺带了一干侍卫,一路畅通无阻出了皇城。

    谢柚用手撑着下巴,有些无聊的随意思索着。

    人与人当真是不一样,贺子初不喜欢宋瑶,可却依然伪装出一副情深义重模样,骗了她多年。

    他喜欢宋落,可却让心爱的女子做他外室,名节尽毁不说,最终将性命赔了进去。

    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若这件事情要定罪,宋落身死,宋瑶入狱,而贺子初从头到尾被摘的干干净净,实在是……她抿了抿唇,突然不知该如何评说。

    反观奚淮,他不喜欢她,人前与人后都未曾给过她机会,谢柚不禁想,若是三年前她假意表白,后又不断纠缠,奚淮真从了的话……

    那画面一出,谢柚立马摇了摇头。

    若是奚淮真从了她的话,她大概只会觉得,这人虚有其表,说什么清冷雅正,避世出尘,都是假的。

    但他偏偏没从,自始自终,他都态度坚决,虽然那些话那些事很伤人,但她未曾往心里去,如今想起来,若她当年真心爱慕奚淮,只怕也会因为他的那些话而退缩生气,从而再也对他喜欢不起来。

    可偏偏,她当年没有真心,只有假意。

    思及此,谢柚不由感慨,三年前她断然不会同奚淮感同身受,而如今,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她竟能对他的行为产生几分理解,当真是奇妙。

    又过了许久,马车穿入竹林,周遭光影暗淡下来。

    谢柚不适的遮了遮眼帘,却突然听到,奚淮淡淡问了一声,“殿下怕黑?”

    她怔了一瞬,抬起眼眸,瞥见一双平淡中带着几分好奇的瞳孔,谢柚抿了抿唇,“不是怕,是不喜欢。”

    “为何?”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垂下头,当年之事都过去了那么久,如今提起也没什么意思。

    她不太想说。

    恰好在这时,外头驾车侍卫轻喝了一声,接着说道:“大人,到了。”

    谢柚眼眸一亮,奚淮淡淡看了她一眼,而是道:“殿下在车上待着,微臣去看一看。”

    谢柚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口,“我也去。”

    奚淮轻声叹气,颇有几分无奈的意味,“不是不让殿下去,而是怕有意外,殿下还是在马车上安全。”

    或许连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眼前的小公主,他第一反应不再是冷冰冰的拒绝,而是脱口而出的关心。

    若是此时福安在他身边,定然会惊讶于,公子什么时候这样会说话了。

    然而此刻福安不在,谢柚也没注意到他软下来的语气,她脑海里在想,这桩案子莫非真的存在什么隐情。

    木屋里真的有贺子初吗?

    思及此,她缓缓放开了奚淮的袖口,小声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奚淮点了点头,没再犹豫,拨开帘子下了马车。

    葱幽僻静的竹林中,确实有一辆废弃破败的木屋,四周传来风声,将这座残败不堪的木屋衬的更加寂寥。

    奚淮吩咐人将木屋围了起来,而后上前走了一步,谨慎的用木棍打开门,他抬眸一看,木屋内部空荡荡的,不像有人到访过的样子。

    这时忽然一个侍卫走出来,“大人,您往后退,属下们进去查看。”

    “不必了。”奚淮摇摇头,旋即扯下门口处挂着的几缕帘帐来,这木屋,现在是没有人生活的痕迹,但以前,定有人在此居住过。

    “大人,看!”另一道人声响起。

    奚淮刚迈步进去,便注意到了床底下躺着一个人,那人穿着墨绿色圆领长袍,面容苍白,不知是死是活。

    奚淮眼底倒是没出现意外之色,似是早已料到了,他走上前去,用帕子裹着手指,轻轻探去那人的鼻息,片刻后,冷静道:“已经死了,先把人带回去。”

    “是。”

    “等等。”奚淮忽然抬手,侍卫们往后退了一步,他走上前去,手忽然从那人胸前扯出一本不知是何物的东西,翻开一看,上面记载了各种人名,奚淮面色骤然一沉。

    突然,外头响起侍卫大喊声,“不好了!有人行刺!”

    奚淮连忙走了出去,道:“刺客呢?”

    “那人远远放了一箭,便消失了。”侍卫不敢有所欺瞒,连忙禀告。

    “守好这里,不许任何人接近。”

    奚淮沉声吩咐,而后侧目望去,那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马车上,他心里一沉,脚步连忙走向马车处,伸手掀起帘子,一眼便瞥到了车厢里的小公主满头汗水,似乎受到了惊吓。

    “殿下,微臣来了。”

    奚淮开口道。

    然而,谢柚毫无反应,她禁阖着双眸,蹲坐在一角,似是没有听见他说话。

    “殿下,没事了”

    奚淮蹙眉,又说了一声。

    这一回,谢柚听见了他的声音,她眼睫颤了颤,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眸,映入眼帘的,是奚淮那一张清俊出尘的面容,以及他背后敞亮的天光。

    “奚淮,有人要杀我。”

    不自觉的,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颤音。

    “刺客走了,殿下,已经安全了。”

    谢柚点点头,大脑此刻冷静了几分,那刺客或许不是来杀她的,否则怎么只会放一箭便消失,也许是个威慑,或者是想隐瞒别的,谢柚摇了摇脑袋,她现在不适合思考。

    “贺子初呢?”突然,谢柚问道。

    “死了。”奚淮说的轻描淡写,像是一点也不意外。

    谢柚惊了一瞬,脱口而出,“谁杀了他?宋瑶?”

    奚淮摇摇头,“此事还不可下定论,只能大致推断出,贺子初的死,与荣国公府脱不了干系。”

    “荣国公府?”

    奚淮点了点头,将那本名册放在谢柚面前,道:“殿下请看这个。”

    “这是什么?”谢柚看上面记载的都是人名,这些人……她眼眸沉了沉,有些,她认识。

    “若是微臣没猜错的话,这份名单上记载的,便是这些年与荣国公府有过来往的大臣。”

    “不但如此,有些私下产生交集的人,也被记录在上面。”

    谢柚补充道。

    话音落下,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贺子初的死,极大可能与这份名册有关,可那人都杀了贺子初了,为何没有将名册拿走,还有,荣国公府与这些大臣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谢柚越想越觉得奇怪,还不等她继续深究,奚淮却道:“天色不早了,微臣先送殿下回去罢。”

    斜阳西下,竹林里被笼罩了一层暖融融的光亮,可谢柚丝毫不觉得温和,她只觉得这繁华平静的盛世下,似乎笼罩着一层阴霾,看不清,也猜不透。

    她抬起眼眸,望向奚淮,“你也要回去吗?”

    奚淮点点头,突然抬起眸,反问道:“殿下害怕么?”

    谢柚默然了,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方才那箭矢,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颊射过去的,若是偏差半分,她不敢想象。

    到底是谁要害她?

    青贵妃?还是荣国公府?

    似乎没有答案。

    眼看着暮色渐沉,谢柚也不再犹豫,转身上了马车,回去的路上,她兴致明显降低了不少。

    来时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都没有预料到,有人会对她动手。

    马车里气氛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奚淮淡淡注视着她,道:“殿下。”

    谢柚抬起眼眸看他,昏暗的光影下,他是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安全感,在这京郊之外,在这荒幽的竹林中。

    “怎么了?”谢柚眸子变的晶亮亮的,她掩下心中那一丝复杂难平的心绪来,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

    “殿下在京中有仇家吗?”

    谢柚抿了抿唇,她能说,她到处与人结仇吗?

    “今日那刺客身手不凡,却不急着取殿下性命,可见只是威慑,但若是下一次,就怕不是这么简单了。”

    若有下次,必将是取她性命来的。

    谢柚抿了抿唇,身为万众瞩目的公主,她自小便经受了许多,下毒暗杀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这一次,背后之人越发不遮掩了,竟敢在大理寺办案期间对她动手,可见其张狂程度。

    思及此,她敛了敛眸,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刺杀之人想杀的不是我,而是你。”

    箭是对着奚淮马车放的,也许那人并不知道奚淮不在马车上,后来看到奚淮从木屋里出来,知道得手不能,才会撤退。

    这样想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殿下想的不错,刺客或许是冲着微臣来的。”奚淮随意翻看着那本名册,淡声道。

    不管如何说,他们此刻,都一根绳上都没蚂蚱。

    只是顺着奚淮这条线查,也许比谢柚简单容易许多。

    他才到盛京不久,这么短的时间里,除了接手荣国公府一案,再无别的动作。

    这么一看,荣国公府倒是嫌疑颇大。

    想到这里,谢柚反而将思绪都放在了奚淮身上,比起她来,这个人风评一向极好,似乎任何提起他来都是称赞不已,就连她那昏庸的父皇,曾经也动过招揽奚淮的念头。

    只不过他总是拒人以千里之外,对任何人,任何事好似都不上心。

    谢柚忽然好奇,奚淮这次来京城为官,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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