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
好像有冰凉的液体从额头滑落。
她以为是漫天大雪融化成水，眼前却闪过醒目的红，微微刺痛了她的眼。
可她还是要想要睁开眼，看清楚，到底是谁在伤害她，欺辱她，那样若是还有机会……日后才能够报复回来。
可满目被鲜血浸染，她看不清东西，只能凭意识依稀分辨，四周皆是人、人。
人。
她心底忽然涌生出无限的悲哀。
为何不论是前世的吴银，还是今生的南咏安，都是在明明没有做任何恶事的前提下，反倒要承受来自周围人对她的最大恶意?
她头痛欲裂，再不想要回忆任何过去时，那些话语声仍从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向她蔓延过来。
“看!她睁眼了，是，是金色的，真是金色的!”
“圣女没骗我们，她是魔族，只有魔族才会天然生着一副金色的眼睛!”
“可是，可是魔族余孽自千年前不是就被神族杀干净了吗?这，这里怎么会有……”
“这还用问?他奶奶的，一看就是神族老早以前没杀干净，现在还要我们跟在后面给他们擦屁股!”
“趁着魔族势弱，我们现在斩草除根还来得及，赶紧杀了她!”
这最后一句似是点燃了众人的情绪，人群中爆发出一派呼喊，几乎要震裂她的鼓膜。
“魔族不死，天理难容!”
“杀了她!杀了她!”
漫天的号召声，好似这满目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被北风吹落在地的同时，也在她心上堆起厚厚一层，将她所有的委屈，不甘，挣扎，全都无声无息的湮灭了去。
我不是魔族。
明明我……才是天山圣女。
南咏安下意识想要辩解，却发现喉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此外再吐不出来一个字。
她才想起，原是她那副嗓子，早已被人给毒哑了。
陷害她的人背后势力错综复杂，自个又隐姓埋名混入这天山多年，与她虚与委蛇做纸糊姐妹许久，全都是精心设计，只为窥探天山的隐秘之后，再冒名顶替她天山圣女南咏安的身份。
然后将她——真正的圣女南咏安，丢到这里，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指认她是魔族。
而这魔族，曾在千年前，就与这人族结下血海深仇。虽说被灭干净了，但那白纸黑字记录下来的历史，却是怎么也抹不过去。
只这么一说，她就轻而易举为千夫所指，万人追杀，如今落到这番田地，百口皆是难辨，便是插了翅膀，也是再难飞出去了。
南咏安痛苦的闭上眼睛，心想两辈子分明都与世无争，却还是都无缘无故落到此下场，自己的人生还当真是可笑至极。
耳边传来箭矢出弓的风声，她已经做好了以身赴死的准备。
反正活着也是了无生趣，倒不如一走了之。
而这帮人族也皆是些胆小怕事的鼠辈，明知她如今不过一无还手之力的凡人，却仍是只敢远远站着，采取最安全保险的法子，想要以万箭将她置于死地。
拖拖踏踏的，还不如直接对着她心口上刺一剑来的痛快。
……只是箭矢的风声响了一半，似乎就在空中被阻了下来。
她听到了各种纷杂的声音。
“天呐，这是什么怪物?”
“她果然是魔族!只有魔族才会养出这等魔物!”
南咏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了众人恐惧的叫喊，流矢急速的呼啸，还有血肉撕裂各种混乱的响声。
趁着这短暂的时候，她勉强提袖子擦了下眼前的血迹，模模糊糊看见面前是一只大鸟，辨出些明显的特征，混沌的脑子开始运转，终于忆起了这是什么。
又东次四经之首，曰北号之山，临于北海……有鸟焉，其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鬿雀，亦食人。
——《山海经·东山经》
只是她并不知晓，这样凶猛的禽兽，如何肯在此时向着她，毕竟日常跟在她身旁的，顶多只有她那位异族朋友送她的那只山雀，名叫咕噜……等等!
她想起咕噜曾与她说过，因它容貌丑陋，平日现于她眼前的皆为法术做出的幻象，并非它原身，莫非这鸟……
南咏安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鬿雀是从何处而来，一时间心痛如刀绞，想要叫出爱宠的名字，让它赶紧离开，不必管她，可只能从喉中发出沙哑的低吼，眼睁睁看着那平日里最是贪生怕死，一副懒散模样的鸟儿，此刻却拼死拼活的挡在她身前，即便流矢刺破肌羽，也不退让半分。
去找你的主人啊，去找你的主人啊!
我一个将死之人，能得你这份心意已是感动不已，又如何能看着你为我在眼前送命?
南咏安无声张嘴，眼角有泪水滚落。
鬿雀头部的白羽已逐渐被鲜血染红，即便它是山海经中的神兽，爪子锋利生性凶猛，仍只能拖延一会儿，挡不住如此多人的攻势。
“噗嗤!”一支箭射中了它的左眼，很容易影响了它看人的准头，再加上失血过多，它仓皇四窜却仍避犹不及，索性张开双翼。
南咏安以为它要飞走，却在心里生出几分它能够活命的庆幸时，就见那鬿雀向着她的方向一个扎猛子，随后扑了过来!
下一秒，她冰冷单薄的身躯被温暖的羽翼环住，宽大的身躯将她能见的视野全部蒙蔽。
可是，她仍是在方才鬿雀飞起之时，看清了它身后的景象——
是冲着她和它而来的万箭流矢。
“嗤嗤嗤!”
是数支利箭刺破血肉的声音。
……还有那响彻云霄的凄厉长啸。
可那双羽翼，却是至死仍紧紧将她护在怀里，为她避去了一切来自外界的凶残袭击。
“呜，呜，呜……”
她想要再唤鬿雀的名字，咕噜，搭在羽毛上的手指却只能感受到它逐渐流失的体温，和那缓慢僵硬的尸体。
雪下的更大了。
流出的泪已是在面颊处结成细碎的冰碴，连睫毛上都似乎凝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如果说咕噜死前，她心底还只有对这群愚蠢人族的不甘和委屈，那么现在，她则是真真正正的，从头到脚都镀上了一层对人族最深切的恨意。
她已经很努力了，可这世界似乎就是看不得她生存。若她能寻着一块盾，便偏要以最锋利的矛，将她一遍遍刺透。
直至她皮开肉绽，血骨无存。
就像如今这般，是她无论怎样拼命，依旧破不了的一个局。
她突然想起咕噜的主人，那位曾两次救了她的妖族之主。
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批奏折，开召会，还是同乌格尔巡视军队?
南咏安嘴角挂起自嘲的笑。
她还真是心大……明明朝夕相伴之物方才横死眼前，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怎么还能从这般巨大的悲痛里分出心神，去挂念那人现今在做什么?
且不说他人在日理万机，身处千里之外，便是她在不久前，还言笑晏晏的要他签下了那份与人族的和平协议。
不能望着他还能同先前那般来救她，即使是为了那份和约。
毕竟她现在被认为是魔族，无论被谁救了，都算是与人族撕破脸皮。
更遑论是他。
“天杀的死鸟!”
“那魔人呢?”
“这还用问，你没看它刚死护着那女魔头，定是被它藏在身下了!”
“靠，这脆弱的魔物竟折了我们这么多人手，魔族果真不容小觑，这下更是得除了她不可!”
人群中的叫骂声不绝于耳，生生打断了她的思绪，甚至有一大汉手举屠刀就想要往南咏安的方向来，却被一个娇媚的女声止住。
“大人不可!我作为圣女，先前与她厮杀之前，已知此魔诡计多端手段了得，大人还是先远远观望，万一她使诈……”
好家伙，这假圣女真冒牌货设计阴了她，反回过头倒打一耙，说她才是一肚子坏水的那个。
偏这帮人族，还当真是被蒙在鼓里，一点事理不明，任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南咏安自嘲的笑了笑，想要重整心神，那声音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这些人脑子钝的很，内部有争斗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现下又发生什么了?
她想着横竖都是一死，于是从羽翅中想要挣出脑袋，却又先听到了人群的呼喝。
“圣女南咏安被杀了!”
“你做什么!等等，你，你是……妖王白亦翛!”
南咏安倏的抬起头。
仍然是满目的雪色，将这十分天地间的生灵遮掩了起码有九分过去。
可独独怎么也盖不住，她记忆里那个再清晰不过的身影。
与雪色无异的面容，和那双艳红若彼岸花的眸子，只同她一对上，就于风雪里，遥遥向着她奔过来。
是的，不是走，是奔过来。
那双白靴因速度太急，踢在方才积起的松软地上，在他脚下踏出一片雪浪。
他竟真的来了。
南咏安迷迷糊糊想着，还未反应过来，人已是被他从羽毛里一下拉起，死死搂在怀中。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记忆里他无论何时都是显得那样的波澜不惊，天塌下来也不会叫他慌乱哪怕片刻。
可此时被抱在怀中，南咏安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胸口的剧烈起伏，再见他额角在这般冷天仍生出细汗，连平日里时常放在两眼间的一缕额发都被生生撇到一侧，就知他赶过来的时候到底有多急。
他的眸色本就艳丽，此刻见了她这番惨状，竟连眼周都无端生出一片红。
“是不是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南咏安却回答不了他，方才那般痛苦都没让她掉几滴泪，此刻骤然得了一处温暖庇佑，反而终于忍不住失声恸哭起来。
他的手一下一下轻拍在她后背上，只待将这片刻失控的情绪安抚好，才将她轻轻放下，随后解了身上的大袖袍，蹲下身给她披严实，又在她周身掐了个诀，这才安心站起来。
他不出手也罢，一出手，便将一个方才想要靠近他们的持刀大汉打散，眼看着那人生生就化成了一片血雾，面上也只有着与方才面对她时截然不同的冰冷。
这一举止给人群吓得够呛，纷纷向后退了几步，就见那妖王转向他们，一双眼眸似被怒火灼烧出了无尽的杀意，像要将那屠戮从夜里带出，持续直到天明。
而那时常面向人族挂着几分讥讽的嘴角，此刻也殊无笑意。
来人以修仙者居多，倒是没有多少人有幸在战场上见过他，却也大多听过他的威名，此时不过一见的功夫，就已深感这少年实力绝非凡人可比，再加上是一界之主，更不愿轻易招惹。
只是这位妖王向来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
却在此时，就见那妖王伸出一臂，将那女魔头生生护在身后，即便极力克制，仍是无法掩去那周身弥漫着的肆虐杀气。
“她是我妖王白亦翛要护的人。”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明明前不久妖族才与这人族签下和平协议，莫非这妖王竟要为了区区一魔女，拉上整个妖族与人族作对?
那这未免也太丧心病狂。
白亦翛却并不在意，向着惊惶的人群扫了一眼，那目光比这纷飞的雪还要冷，只将眼前众人的心都浇凉下去，再轻飘飘开口。
“所以，你们谁再敢动她，便如方才那人一般，由我送你们去地府做鬼，如何?”
好像有冰凉的液体从额头滑落。
她以为是漫天大雪融化成水，眼前却闪过醒目的红，微微刺痛了她的眼。
可她还是要想要睁开眼，看清楚，到底是谁在伤害她，欺辱她，那样若是还有机会……日后才能够报复回来。
可满目被鲜血浸染，她看不清东西，只能凭意识依稀分辨，四周皆是人、人。
人。
她心底忽然涌生出无限的悲哀。
为何不论是前世的吴银，还是今生的南咏安，都是在明明没有做任何恶事的前提下，反倒要承受来自周围人对她的最大恶意?
她头痛欲裂，再不想要回忆任何过去时，那些话语声仍从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向她蔓延过来。
“看!她睁眼了，是，是金色的，真是金色的!”
“圣女没骗我们，她是魔族，只有魔族才会天然生着一副金色的眼睛!”
“可是，可是魔族余孽自千年前不是就被神族杀干净了吗?这，这里怎么会有……”
“这还用问?他奶奶的，一看就是神族老早以前没杀干净，现在还要我们跟在后面给他们擦屁股!”
“趁着魔族势弱，我们现在斩草除根还来得及，赶紧杀了她!”
这最后一句似是点燃了众人的情绪，人群中爆发出一派呼喊，几乎要震裂她的鼓膜。
“魔族不死，天理难容!”
“杀了她!杀了她!”
漫天的号召声，好似这满目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被北风吹落在地的同时，也在她心上堆起厚厚一层，将她所有的委屈，不甘，挣扎，全都无声无息的湮灭了去。
我不是魔族。
明明我……才是天山圣女。
南咏安下意识想要辩解，却发现喉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此外再吐不出来一个字。
她才想起，原是她那副嗓子，早已被人给毒哑了。
陷害她的人背后势力错综复杂，自个又隐姓埋名混入这天山多年，与她虚与委蛇做纸糊姐妹许久，全都是精心设计，只为窥探天山的隐秘之后，再冒名顶替她天山圣女南咏安的身份。
然后将她——真正的圣女南咏安，丢到这里，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指认她是魔族。
而这魔族，曾在千年前，就与这人族结下血海深仇。虽说被灭干净了，但那白纸黑字记录下来的历史，却是怎么也抹不过去。
只这么一说，她就轻而易举为千夫所指，万人追杀，如今落到这番田地，百口皆是难辨，便是插了翅膀，也是再难飞出去了。
南咏安痛苦的闭上眼睛，心想两辈子分明都与世无争，却还是都无缘无故落到此下场，自己的人生还当真是可笑至极。
耳边传来箭矢出弓的风声，她已经做好了以身赴死的准备。
反正活着也是了无生趣，倒不如一走了之。
而这帮人族也皆是些胆小怕事的鼠辈，明知她如今不过一无还手之力的凡人，却仍是只敢远远站着，采取最安全保险的法子，想要以万箭将她置于死地。
拖拖踏踏的，还不如直接对着她心口上刺一剑来的痛快。
……只是箭矢的风声响了一半，似乎就在空中被阻了下来。
她听到了各种纷杂的声音。
“天呐，这是什么怪物?”
“她果然是魔族!只有魔族才会养出这等魔物!”
南咏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了众人恐惧的叫喊，流矢急速的呼啸，还有血肉撕裂各种混乱的响声。
趁着这短暂的时候，她勉强提袖子擦了下眼前的血迹，模模糊糊看见面前是一只大鸟，辨出些明显的特征，混沌的脑子开始运转，终于忆起了这是什么。
又东次四经之首，曰北号之山，临于北海……有鸟焉，其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鬿雀，亦食人。
——《山海经·东山经》
只是她并不知晓，这样凶猛的禽兽，如何肯在此时向着她，毕竟日常跟在她身旁的，顶多只有她那位异族朋友送她的那只山雀，名叫咕噜……等等!
她想起咕噜曾与她说过，因它容貌丑陋，平日现于她眼前的皆为法术做出的幻象，并非它原身，莫非这鸟……
南咏安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鬿雀是从何处而来，一时间心痛如刀绞，想要叫出爱宠的名字，让它赶紧离开，不必管她，可只能从喉中发出沙哑的低吼，眼睁睁看着那平日里最是贪生怕死，一副懒散模样的鸟儿，此刻却拼死拼活的挡在她身前，即便流矢刺破肌羽，也不退让半分。
去找你的主人啊，去找你的主人啊!
我一个将死之人，能得你这份心意已是感动不已，又如何能看着你为我在眼前送命?
南咏安无声张嘴，眼角有泪水滚落。
鬿雀头部的白羽已逐渐被鲜血染红，即便它是山海经中的神兽，爪子锋利生性凶猛，仍只能拖延一会儿，挡不住如此多人的攻势。
“噗嗤!”一支箭射中了它的左眼，很容易影响了它看人的准头，再加上失血过多，它仓皇四窜却仍避犹不及，索性张开双翼。
南咏安以为它要飞走，却在心里生出几分它能够活命的庆幸时，就见那鬿雀向着她的方向一个扎猛子，随后扑了过来!
下一秒，她冰冷单薄的身躯被温暖的羽翼环住，宽大的身躯将她能见的视野全部蒙蔽。
可是，她仍是在方才鬿雀飞起之时，看清了它身后的景象——
是冲着她和它而来的万箭流矢。
“嗤嗤嗤!”
是数支利箭刺破血肉的声音。
……还有那响彻云霄的凄厉长啸。
可那双羽翼，却是至死仍紧紧将她护在怀里，为她避去了一切来自外界的凶残袭击。
“呜，呜，呜……”
她想要再唤鬿雀的名字，咕噜，搭在羽毛上的手指却只能感受到它逐渐流失的体温，和那缓慢僵硬的尸体。
雪下的更大了。
流出的泪已是在面颊处结成细碎的冰碴，连睫毛上都似乎凝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如果说咕噜死前，她心底还只有对这群愚蠢人族的不甘和委屈，那么现在，她则是真真正正的，从头到脚都镀上了一层对人族最深切的恨意。
她已经很努力了，可这世界似乎就是看不得她生存。若她能寻着一块盾，便偏要以最锋利的矛，将她一遍遍刺透。
直至她皮开肉绽，血骨无存。
就像如今这般，是她无论怎样拼命，依旧破不了的一个局。
她突然想起咕噜的主人，那位曾两次救了她的妖族之主。
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批奏折，开召会，还是同乌格尔巡视军队?
南咏安嘴角挂起自嘲的笑。
她还真是心大……明明朝夕相伴之物方才横死眼前，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怎么还能从这般巨大的悲痛里分出心神，去挂念那人现今在做什么?
且不说他人在日理万机，身处千里之外，便是她在不久前，还言笑晏晏的要他签下了那份与人族的和平协议。
不能望着他还能同先前那般来救她，即使是为了那份和约。
毕竟她现在被认为是魔族，无论被谁救了，都算是与人族撕破脸皮。
更遑论是他。
“天杀的死鸟!”
“那魔人呢?”
“这还用问，你没看它刚死护着那女魔头，定是被它藏在身下了!”
“靠，这脆弱的魔物竟折了我们这么多人手，魔族果真不容小觑，这下更是得除了她不可!”
人群中的叫骂声不绝于耳，生生打断了她的思绪，甚至有一大汉手举屠刀就想要往南咏安的方向来，却被一个娇媚的女声止住。
“大人不可!我作为圣女，先前与她厮杀之前，已知此魔诡计多端手段了得，大人还是先远远观望，万一她使诈……”
好家伙，这假圣女真冒牌货设计阴了她，反回过头倒打一耙，说她才是一肚子坏水的那个。
偏这帮人族，还当真是被蒙在鼓里，一点事理不明，任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南咏安自嘲的笑了笑，想要重整心神，那声音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这些人脑子钝的很，内部有争斗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现下又发生什么了?
她想着横竖都是一死，于是从羽翅中想要挣出脑袋，却又先听到了人群的呼喝。
“圣女南咏安被杀了!”
“你做什么!等等，你，你是……妖王白亦翛!”
南咏安倏的抬起头。
仍然是满目的雪色，将这十分天地间的生灵遮掩了起码有九分过去。
可独独怎么也盖不住，她记忆里那个再清晰不过的身影。
与雪色无异的面容，和那双艳红若彼岸花的眸子，只同她一对上，就于风雪里，遥遥向着她奔过来。
是的，不是走，是奔过来。
那双白靴因速度太急，踢在方才积起的松软地上，在他脚下踏出一片雪浪。
他竟真的来了。
南咏安迷迷糊糊想着，还未反应过来，人已是被他从羽毛里一下拉起，死死搂在怀中。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记忆里他无论何时都是显得那样的波澜不惊，天塌下来也不会叫他慌乱哪怕片刻。
可此时被抱在怀中，南咏安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胸口的剧烈起伏，再见他额角在这般冷天仍生出细汗，连平日里时常放在两眼间的一缕额发都被生生撇到一侧，就知他赶过来的时候到底有多急。
他的眸色本就艳丽，此刻见了她这番惨状，竟连眼周都无端生出一片红。
“是不是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南咏安却回答不了他，方才那般痛苦都没让她掉几滴泪，此刻骤然得了一处温暖庇佑，反而终于忍不住失声恸哭起来。
他的手一下一下轻拍在她后背上，只待将这片刻失控的情绪安抚好，才将她轻轻放下，随后解了身上的大袖袍，蹲下身给她披严实，又在她周身掐了个诀，这才安心站起来。
他不出手也罢，一出手，便将一个方才想要靠近他们的持刀大汉打散，眼看着那人生生就化成了一片血雾，面上也只有着与方才面对她时截然不同的冰冷。
这一举止给人群吓得够呛，纷纷向后退了几步，就见那妖王转向他们，一双眼眸似被怒火灼烧出了无尽的杀意，像要将那屠戮从夜里带出，持续直到天明。
而那时常面向人族挂着几分讥讽的嘴角，此刻也殊无笑意。
来人以修仙者居多，倒是没有多少人有幸在战场上见过他，却也大多听过他的威名，此时不过一见的功夫，就已深感这少年实力绝非凡人可比，再加上是一界之主，更不愿轻易招惹。
只是这位妖王向来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
却在此时，就见那妖王伸出一臂，将那女魔头生生护在身后，即便极力克制，仍是无法掩去那周身弥漫着的肆虐杀气。
“她是我妖王白亦翛要护的人。”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明明前不久妖族才与这人族签下和平协议，莫非这妖王竟要为了区区一魔女，拉上整个妖族与人族作对?
那这未免也太丧心病狂。
白亦翛却并不在意，向着惊惶的人群扫了一眼，那目光比这纷飞的雪还要冷，只将眼前众人的心都浇凉下去，再轻飘飘开口。
“所以，你们谁再敢动她，便如方才那人一般，由我送你们去地府做鬼，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