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浅眠,虽说是睡着,却也总觉得是醒着的,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躺着,听屋外忽然有人说话,接着便是争吵声,原本以为是在做梦,却不想争吵声越来越大,扰了清梦。

    “什么人在外面吵闹?”我皱着眉,浅声问道。

    “格格睡得不踏实,奴才没敢离开,容奴才这就去看看。”云惠见我有坐起的意思,一边上来相扶,一边应道。

    我点点头,拿起桌上重新换过的茶水抿了口舒缓开不适,静听院子里吵闹的内容,只听“格格”、“架子”之类的话,时断时续并不分明。

    左右听不清楚,索性不作理会,闭目养神,调整心绪,只待云惠打听清楚再说。

    过了不多会,云惠领着小顺子进来,脸上带着忿忿不平的愠怒,道:“这宋格格身边的奴才怎这般无理取闹。”

    我听她这话,诧异地睁开眼,不解地问:“宋格格的奴才?”

    云惠孩子气地一指小顺子,说:“还是让他跟您说吧……”,说着嘟着嘴从桌上拿走空掉的茶盏离开。

    小顺子躬身上前打了个千,低着头道:“回格格的话,是宋格格的奴才素蕊在外面吵嚷,奴才本不欲与她分辨,未料她却先争上了,吵扰格格休息,奴才该死。”

    听他说来,也不算大事。就在我刚躺下不久,宋氏就派了她贴身的丫头素蕊过来请我过去坐坐。小顺子就跟她说我身子不适先已经歇下,那丫头当时也没说什么就回去了。刚才小顺子正准备去膳房看看我院里什么时候传膳。还没走出去,就见那丫头又来传话,进门就说宋格格说让我过去用膳。原本这事也没什么,只是小顺子见我还没醒,就说我还在歇着,怕是一时半刻过不去,于是那丫头就让小顺子进屋看看。小顺子觉得这样不合礼数就当下拒绝,那丫头见他不肯,于是开始不依不饶。小顺子也是个轴的,就是不松口,那丫头就来气了,吵吵嚷嚷说小顺子狗眼看人低,还说我不过是个今天刚进府的格格,连爷的面都还没见就端起了架子。

    小顺子讲事情经过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八九分,心道宋氏身边这丫头当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直性子,于是不怒反笑道:“你出去请她在外稍后片刻,我梳洗一番就随她过去。”

    正巧云惠走出来,听我这么一说,接话道:“她家是格格,您也是格格,入府这么久也没见多得宠,身边的奴才还敢如此嚣张,当真是奇了怪。今个是您好日子,您又何必委屈自己去看她们那份脸色……”

    我瞥了眼云惠,佯怒笑嗔道:“你这做奴才的,不是一样敢在我这个做格格的面前如此放肆吗?”

    云惠一听才觉着刚刚那番话着实逾矩,忙闭上嘴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简单梳洗过,着小顺子与庞嬷嬷知会了声,只说宋格格请我过去坐坐,左右没多大的事,就不用她跟着,请她好生休息,我带着云惠便可。

    让云惠去小库房的嫁妆里取了个梨木雕花小匣子,出屋就看见宋氏派来的那丫头还横眉怒目地站在院子里。她一看我出了屋,脸色变了变,虽是百般不愿却还是行了个礼,道:“耿格格好生难请,我家格格遣我来了几次才得一见。”

    没理会她话里的夹枪带棒,只道:“本想着用过膳再去叨扰,却未料你家格格这般客气,是我失礼了。”

    那丫头见我的态度客气,没好再说什么,领着我和云惠走出院子,往另一边的小院落走去。

    宋氏的院子在贝勒府的另一头,从我院子出去,约莫走了一刻钟才到。

    宋氏住的院落与我所居的那个院落规模相当,只是没有小池塘,院子里有棵年岁甚久的老槐树。时正三月,春萌夏华的老槐树枝叶丰茂,葱茏处郁郁苍苍,参天而立,槐叶随风摇曳可人,原本应该开在五月的槐花却在三月里开得正好,槐花串串,馥郁的馨香在空气中飘散着。

    院子里的花圃被辟出一块块整齐地菜圃,时令蔬菜茁壮地成长着,满眼绿意倒是应了她那院门匾上的“挽翠”二字。

    宋氏正倚坐在门前廊芜下的石栏杆上执着绣绷熟练地绣着什么,见到我忙放下起身见礼。

    我见宋氏的举止倒不像是会刁难人的性子,趁着走近的机会,暗自打量她的容貌。

    宋氏长得并不出挑,没有乌拉那拉氏的雍容大气,也没有李氏的温婉娇柔,仔细看来虽然算的上清秀却透着卑微,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加之二十二岁的年龄,眉目间却少了轻灵显得木讷,打扮也略显老气,难怪会不得胤禛的待见。

    近到跟前,我对她微微还了个礼,轻笑道:“原本想着给侧福晋请了安就来拜会姐姐,可身边的嬷嬷说不合规矩,怕惹两位主子嫌隙,让我用过午膳再来。妹妹初入府邸,这些规矩都不懂,也只能听从嬷嬷的安排,没想到反而让姐姐挂心,几次三番遣人来请,当真是失礼了。”() ()

    我的客气让宋氏有些局促,忙笑着应道:“妹妹不必多礼,庞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人,她说的规矩自然是个礼,妹妹理当听从,倒是我失礼,只想着妹妹刚进府中,怕觉得寂寞,便着人请来说说话,一同用膳,也好彼此做个伴,免得妹妹觉得生分。”

    宋氏说话时,语调轻柔,脸上的笑容满是腼腆羞怯,处处透着拘谨,话语中带着讨好的意思,这样的神态配上这样的话语并不觉让人怜惜喜欢,反而让她处处显出卑微的奴性。

    我看了眼站在宋氏身边眼中含着戒备的素蕊,心道:“这婢子的性子虽直,却比她这主子更讨喜许多。不过也难怪这婢子彪悍,否则以宋氏的性格还不知在这府中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如此想来,对之前发生的冲突也就随即释怀,笑着说声“姐姐客气”,随着宋氏进到屋里。

    皇子府邸的院落格局都差不多,屋子里的格局也大致相同,只是宋氏的屋子许是用的久了,显得沉闷老旧,没有字画和书案,也没什么像样的瓷器用具,一切都于她的身份有些格格不入,怕是连仆婢的居所也比她看上去要好些。

    其实皇子府邸里的用度份例,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是按照每个人的身份来定的,虽然做侍妾的身份不高,但终究还是爷的枕边人,虽然不至于像正经主子那般吃穿用度处处精致讲究,可是该有的都会有,也不至于亏欠到哪里。可这屋子里的陈设布置,处处透着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府中粗使丫头住的地方。

    收回目光,接过素蕊送来的茶。只见茶盏中用的也不是茶叶,细辨之下竟是柳叶。虽然知道柳叶可以入药,却不知还能泡茶,浅啜半口,只觉入口微苦,并不好喝。

    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说,从喝茶习惯可以看透一个人的内心。回味着流转于唇齿间的清苦,我似乎品出了她内心的压抑。这样一个人若非喜欢自虐,那就是有意隐忍,这样想来宋氏恐怕并非表面所见般卑微不济。

    “这是春上的新柳取青嫩枝叶制成的柳叶茶,清热解毒。我这来的人少,自己喜欢的紧,平日也不喜欢向府中管事讨要什么,于是屋里除了这些柳叶茶,也就只会备下些爷喜欢的茶。妹妹若不习惯,可让素蕊换去。”

    我放下茶盏,敛了思量,客套应道:“劳姐姐费心,这茶甚好,不必换过。”

    说着示意云惠将方才带来的小匣子拿过来亲自交到宋氏手中,道:“这是妹妹的一点薄礼,还请姐姐笑纳。“

    匣子里装的是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这自然也是胤禟送来的箱子里备下送礼打赏的东西。

    其实进屋时见到宋氏屋里的布置,我便犹豫是不是该拿出来,担心这样拿出来会让宋氏觉着我在有意炫耀。可是眼下见到柳叶茶,又从她那句看似无意的寒暄话里听出几分别的意思,便也有了计较。

    宋氏迟疑片刻,还是让素蕊接过匣子,打开匣子时,我见她脸色微微一变,目光闪烁,脸上露出些许猜不出深意的情绪。

    “妹妹太过客气,这么贵重的礼哪里敢当,我这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还礼,怕是要让妹妹笑话了。”宋氏掩上匣子,神色恢复如初的怯懦卑微,连声推拒道。

    “姐姐莫要推辞,这不过是妹妹的一点心意,来日方长,还请姐姐多指教担待才是。”见宋氏虽说推拒却还是将匣子交给素蕊收下,心下轻嗤,想着这人原来还可以如此言行不一,顿觉好笑。

    就这样在有心无意地寒暄客套中用过少许午膳,又寻了个借口才得离开宋氏的院子。

    回到自己个院子,对庞嬷嬷、小顺子和云惠嘱咐道:“往后与宋格格那边远着些,凡是无关要紧的事,她遣谁来都拒了,若那婢子再多吵闹,只管将人绑了,送去嫡福晋那边处置。”

    云惠不解,她只道素蕊虽说脾气是坏了些,可那宋格格今日甚是客套,我与她攀谈的也算愉快,怎回来后说翻脸就翻脸了。

    庞嬷嬷见我寒着脸沉默不语,没搭理云惠的问话,沉吟片刻,轻笑接话道:“会叫的狗未必咬人,可这摇着尾巴不会叫的狗,多提防些总归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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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其实本来只是想把宋氏写卑微,可写着写着就写成心机X了,可怜的宋氏,体谅我这做后妈的不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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