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的二月十三,李氏诞下一子,名弘时。李氏的产子对四年无子嗣所出的贝勒府来说是件非常喜庆的事,李氏的禁足也随之解除。这预示着好不容易安宁了一个月的我来说,又要开始面临新的麻烦。

    经过这一个月来安静的调养,我的身子好了许多,只是因着那天的事,膝盖一遇变天就疼得厉害,身上来的日子也不大准了,太医瞧过说这两个毛病都只能慢慢养着,索性年岁不大,若注意着些倒也不是大事。

    因着太医这些话,晚晴与云惠每天想着法给我进着补。若非耿雯杨这身体体质好,天生胖不起来,否则按他们这种补法,恐怕不出三个月,我会胖的连院门都出不去。

    说起李氏,晚晴总在叹息,直说她命好,进府这些年来一直很是得宠,加上刚生下的这个儿子,连同夭折的,已经有过三子一女,只可惜第一个孩子没活过两年就没了。如今又让她生下了弘昀,这府里的地位怕是无人可及了。

    对于晚晴的念叨,我只是听着笑着却不甚在意,暗自腹诽:会生的未必会养。记忆中似乎李氏晚景并不是很好,虽说弘时平安长大,可最后还不是被胤禛一怒一下让他去做死敌老八的儿子,至于如今已是侧福晋的李氏好像最后到死也只是升了个妃位,也不知道她这福气是不是都被她早年用光了。

    这些是后话,自然不能对晚晴说出来的,也就随她去了。

    自从有了弘时后,胤禛来这院里的时间也就少了,大部分时候在前院忙完就直接往李氏那边去看看这个新添的小阿哥。

    我院里的三个人怕给我心里添堵,也很少再说起胤禛、李氏和小阿哥弘时的事。可是她们不说并不代表其他人不说。

    眼见着进了三月,天气渐渐转暖,我的腿也已经没了大碍,虽说来身子时总会在头一二天疼得死去活来,可是终究也就一个月一次,没必要那么娇气。加上一直伤病不断,院子里的地让小顺子又找人翻整辟出不少,全都种上了常用的草药,这样一来用药方便,自己也知道如何注意保养,所以总归是养好不少。就连太医也连说还没见过哪家的闺阁女子有我这么好的身体底子,竟然能恢复到这种地步。

    这天,乌拉那拉氏突然派人过来,说是请我过去说话。晚晴和云惠为我更衣时还忍不住小声嘀咕说:“这才消停几天,怕是又来找不痛快,还不知道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轻笑着让她们安心,应道:“这次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侧福晋马上就要出月子了,我若出事,这府里还能有谁压得住她?咱们这位嫡福晋不傻,怕是未雨绸缪,打算拿我当枪使,自然不会再对我苛待什么。你们都且安心看好戏吧。”

    带着晚晴再一次来到乌拉那拉氏的院子里,看徐嬷嬷堆笑着迎上来,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七八分。

    跟着徐嬷嬷进了屋。乌拉那拉氏正在里屋的榻上喝着茶,待我进来行礼,放下茶杯带着她招牌式的温婉笑容说道:“妹妹膝盖刚好些,就不必这般拘礼,还不赶快赐座上茶。”

    若放在以前,必然是拘着礼数多有疏远地谢过恩便不会多说什么。可是这些日子打定主意磨圆性子求一份安宁,也就忍下心里的嫌恶,用虽不算亲昵却也比之前要柔婉许多的态度,应声道:“福晋主子客气,奴才惶恐”,说着顺着她的话落座接茶,却是不喝,只是执着盏闻了闻,赞道:“这茶怕是今年刚供上的第一批明前茶,看色泽就觉得清亮新鲜,只是闻闻就觉着与寻常不同,福晋主子这里的,果然都是好东西。”

    乌拉那拉氏见我的态度不似以前那么傲气冷硬,端起茶盏抿了口,敛下眸中的一抹得意,笑容更甚,浅声道了句:“妹妹若是喜欢,待会回去带上些,爷对这茶也是喜欢得紧,往后你那边也能用上。”() ()

    她这话里的深意我听出了几分,放下茶盏,清浅一笑,无奈应道:“往后的事谁说的准,从小阿哥出生后,主子去我那里就少了。如今小阿哥即将满月,看主子对侧福晋如此上心,侧福晋往后的恩宠怕是愈发深厚,又岂是奴才这等福薄之人可以仰及。”说完,低头垂眸露出一抹黯然。

    早就知道乌拉那拉氏是用计的高手,只是她这招笑里藏刀和借刀杀人用的太顺手,恐怕早就忘了三十六计里有一招叫做上屋抽梯。她想让我和李氏斗起来,我这次倒也乐意效劳,随时不忘为她俩的关系补刀再浇油。只要她俩的争斗不断,府里又还没出现能让胤禛比对我更加上心的人,就能让乌拉那拉氏为了和李氏斗下去而保我无虞。

    果然如我所料,听我说完这句话,乌拉那拉氏的笑容微微一僵,放下茶盏理了理衣褶,唇边勾出一袭清冷的笑意说道:“你可知李氏比主子还大上两岁?这女人再美好终究也是容易开败的花,尤其是生一次孩子就愈发老上一圈,又岂能与你如今这般好年华相比。“

    说到这里,乌拉那拉氏的话顿了顿,叹了口气,一改往日的正襟危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榻上的矮几上,抬眼露出怜惜的表情,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继续说道:“你莫怪我之前对你太狠。若非如此,又怎能换来你今个的明白。你是我向爷提议纳进来的,原本就是看重你聪明贴心,可是没想到你性子那么硬,若不多磋磨些,往后这么下去,吃亏的迟早还是你。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她这话说的恳切,我自然也应得顺溜,点头道:“奴才早先冥顽,让主子费心了。”

    应下这句,又听她继续说:“我自幼与爷一块长大,他的性子我最清楚,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可知李氏为何得宠,还不是因着爷喜欢她那江南女子的软声细语。说来也对,男人在外忙了一天,哪有不想找个贴心的可人儿伺候着说说话。像你之前动不动就甩脸子,爷当然是不乐见的。”

    对于她这话的前半句,我只是笑而不语,但听她说到后半句,倒觉得真切,大抵说出了每个男人的心思。我捏着手里的帕子,低着头只是附和称是,也不多言,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又听她再说:“我前些日子听德妃娘娘提起,说是今年春上待选的秀女册子已经呈了上去,只等着过几日便开始择选。皇阿玛免不了为几个阿哥们指下个把人来。一旦新人入府,你若还不争气,爷在你身上的心思恐怕也留不久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女人还是该为自己以后多多打算,能生个一儿半女,以后才能多个指望和依靠。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乌拉那拉氏的话说到这里才算是告一段落。虽说话里的意思没明着说让我去和李氏争,但话里话外都是让我自己掂量着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这一番看似语重心长,处处为我打算的劝说,若放在不明就里的人身上,指不定会是怎样的感恩戴德。可是我心里却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在她的注视下思量片刻,从旁侧拿起茶盏,浅抿了口盏中有些微凉的茶水,莞尔一笑,道:“福晋主子说的是,这明前好茶极其难得,若福晋主子肯赏奴才,奴才自然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番心意不是?”

    乌拉那拉氏听了我的回答,先是一默,随即展了笑颜,赞了句:“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今个说着话不觉时辰就过了,你身子刚养好,且早些回去歇息,来日方长,日子总是要慢慢过的。”

    我起身谢恩告辞,让晚晴接了徐嬷嬷递来的茶,走出乌拉那拉氏的院子,唇角的笑容慢慢褪去,眼底一片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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