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胤禛的前院过了一段还算惬意无忧的时光,回到小院后的时间就变得索然无味,可是日子还是要·

    离中秋还有几天,府中人的忙碌与小院里的闲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索性身边还有钱氏和一干忠心的仆婢,于是在不违规矩的情况下,众人被我攒说着开始想些好玩的事打发无聊。

    将翻花绳、踢毽子,甚至跳皮筋都玩了一个遍后,终于开始惦记起胤禛前院里的不少好书。胤禛知道我喜欢看书,也说过要是想看什么,可以让人过去拿。

    或许是胤禛喜欢下棋,小顺子除了拿回我要的那些书外,还带了基本围棋棋谱,说是胤禛让他带来的,让我闲来无事可以研究一下,还说得空了要来考考我。

    因着这句话,我突然真心希望胤禛还是永远别得空的好。对于象棋,我或许还能走向几步。可是说起围棋,以前一时兴起也研究过一段时间,可惜围棋素来号称藏天地于黑白之中,变化莫测,没点悟性当真是玩不来。

    说起悟性,我又不得不叹服钱氏这个平日扮猪吃老虎的小吃货。明明看起来不是那种聪明伶俐的小美妞,却常常有意想不到的表现。比如围棋,她说以前看过父亲和哥哥下过,也学过一点,但是因为家境窘迫,为了操持家务很少有空去摆弄这些,所以现在闲下来,见我每天抱着棋谱发愁,于是她也来了兴趣,说想一起学学。

    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我半点长进没有,她却已经将棋谱里破局的一些方法烂熟于心。想着自己或许真不是学围棋的料,只觉意兴阑珊,不过好在黑白子的玩法也不只围棋一种。于是我拉着钱氏美其名曰教她另一种玩法——五子棋。

    五子棋在读书的时候经常玩,因为规则简单,容易上手,所以玩得还不错。钱氏心思灵敏,只玩一局就明白了落子的规矩和讲究,于是二人也开始迷上了这种颇有乐趣的游戏。

    这天晚膳后,虽入初秋,但余热未消。与钱氏二人在院子里找了处通风凉爽的位置又开始了大战三百回合五子棋的准备。

    交战正酣,就见胤禛领着苏培盛进了院子。二人也只好暂且罢手,起身对他行过礼。

    我将他让到自己位置坐下,待云惠上茶退下,笑着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忙完了?”

    胤禛含眸一笑,应道:“本来还在忙着,突然有些挂念,所以就过来了。·”

    这话说的直白,让站在身后的钱氏羞红了脸,小声道了句:“主子和耿姐姐先说着话,容我先告退可好?”

    我看了胤禛,对钱氏小声说道:“你还是留下吧,不然一会他考我这棋学的怎样,我就麻烦大了。若有你在,还能与他应对一二,至少也算替我解围。”

    钱氏听我这么一说,也不好再离开,只得继续在一旁不多言语,充当起小透明。

    胤禛见我没让钱氏走,还对他视若无睹地于钱氏小声低语,有些不悦地问:“你们俩在嘀咕什么?”

    刚好我和钱氏说完话,笑着应道:“刚才钱妹妹说怕打扰到咱俩说话想提前告退,被我拦下了。我在想你说话素来言出必行,所以今天来恐怕当真是要考我下棋的事,可是我学了这么几天依旧不会,反倒不如钱妹妹悟性好,所以让她留下,等会和你一起对弈几句权当解闷就好。”

    胤禛一听,没追究我学不会下棋的事,倒是多看了钱氏两眼,转而笑着对我说:”我还以为在你身上没有‘做不到’这三个字,现在看来倒是高看了……“

    被他话里的揶揄给刺激到,低头小声抱怨了句:”人无完人,不擅长下棋也不是打错,何况我会的你也未必会。“

    钱氏在一旁噗呲笑出声来,又怕胤禛会恼她,赶紧强忍住,眼睛是不是往那盘还未下完的五子棋残局。

    胤禛知道我和钱氏感情非常好,也没斥责,只是好奇问了句:”你倒说说你会的是什么?“

    我指了指他身边那盘残局说道:”你看,这不就是五子棋吗?也是用围棋来玩的,算是围棋的另一种玩法,你想试试吗?“

    胤禛看着那盘残局蹙眉不解,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五子棋,相传五子棋起源于四千多年前的尧帝时期,比围棋的历史还要悠久,可能早在‘尧造围棋’之前,民间就已有五子棋游戏。“满人对汉人的文化学习只是流于通俗类的大众群体项目,所以对于五子棋必然了解甚少,我看他没有答话,于是兀自做起了常识普及。要·

    胤禛将信将疑地”哦“了声,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五子棋棋具虽然与围棋相类同,但是下法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人对局,轮流下子,先将五子连成一行者为胜。“

    ”类似合纵连横?“胤禛素来心思缜密一点就透,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就将规矩明白了大半。

    我边将残局的棋子按颜色收入棋笥中,边笑着点头示意他理解正确。然后道:”要不我们试着下一盘,再与你说说这五子棋的奥妙和精髓?“

    胤禛一听也来了兴趣,索性不急回前院,也就欣然应允了下来。一旁的钱氏也喜欢五子棋,问能不能从旁观战,也被允了。于是三人坐在院子里,气氛显得格外和睦。

    胤禛是围棋好手,对五子棋的接受能力也相当的快。虽然第一二局落败,但到了第三局就已经可以平手,到了第六局就胜过了我。

    见他掌握了窍门,刚好晚晴和云惠给三人端来了去火解燥的甜品,于是就提议歇歇再下。

    将棋收好,胤禛吃着甜品似乎还在想着刚才的棋局,我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明白他恐怕是从这五子棋里悟出了什么更深的东西。虽好奇他的想法,却也不便直接询问他在想什么,便就兀自开口道:“其实这五子棋玩到高手对局的阶段后,就会出现一个特点,那就是——先行必胜。所以想要赢得对方,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才能克制和战胜对手。”() ()

    说这话时,我目光流转,沉缓的语速中带着些他能听懂的深意。见他执勺的手微微顿了顿,只当未察,继续道:”对了,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里还看到过一个,你可想知道?“

    ”兵法?“胤禛对兵法两个字格外上心,重复了一遍后,意料之中的要求我说来听听。

    我回忆前世记忆中的,只因为前世心里的那个人喜欢玩,于是为了玩能与他对上几局,也颇费工夫的熟记过这篇中国现代五子棋开拓者那威的。

    ”先手要攻,后手要守,以攻为守,以守待攻。攻守转换,慎思变化,先行争夺,地破天惊。守取外势,攻聚内力,八卦易守,成角易攻。阻断分隔,稳如泰山,不思争先,胜如登天。初盘争二,终局抢三,留三不冲,变化万千。多个先手,细算次先,五子要点,次序在前。斜线为阴,直线为阳,阴阳结合,防不胜防。连三连四,易见为明,跳三跳四,暗剑深藏。己落一子,敌增一兵,攻其要点,守其必争。势已形成,败即降临,五子精华,一子输赢。”

    缓缓言出这套五子棋用的,我的脑子格外清醒,有意将每字每句都清晰的传达给他。因为在我看来,这不只是一套关于五子棋的制胜兵法,也隐含着天下大谋的成事之道,而这些刚好是目前处于“后手”状态下的胤禛所需清楚和运用的。

    “后手要守,以守待攻,攻受转换,慎思变化……阻断分隔,稳如泰山,不思争先,胜如登天……攻其要点,守其必争……势已形成,败即降临,五子精华,一子输赢。”胤禛只不过听了一遍,就将这篇兵法中对他至关重要的几个点理了出来,也不避忌地重复了遍。

    一切尽在不言中,我见目的达到也不多重复,只是笑着对钱氏说:“这五子棋看起来没有对弈那么复杂讲究,可是其中的变化和要领丝毫不比对弈差。可惜我的水平也不算特别好,至多是随便玩玩。你既然喜欢,又心思敏捷上手快,倒是学下棋的好苗子,咱们四爷主子看样子平时也是个喜欢下棋的,看样子必然是个中高手,不若我帮你向他求个恩典,得空时常来走动,顺便教你?”

    这自然是存着为钱氏往后铺路的心思,毕竟若只是凭着长相,恐怕她是难入胤禛眼的,幸而胤禛不是个只看皮相的,所以让他多发现钱氏身上的亮点和不同,以后才会有另眼相看的时候。

    钱氏如今还未及笄,和我入府时的年岁差不多,我也不想让她太早就历经人事免得伤身,所以也算是用这种方法,通过潜移默化与厚积薄发的为以后诸多行事铺路。

    钱氏虽然不知道我心里想的这些筹谋,但是旧时女子早熟,自然心里明白我这是在为她邀宠,面上顿时起了羞涩的红润,垂眸娇嗔了句:“主子平日那么忙,怎好再添烦扰,何况主子过来也是为了与姐姐说说话,总让我占着时间算什么事……”

    我和钱氏说话并没有避开胤禛,胤禛将这对话听得也真切,先是容色微沉,似乎怨怪我将他推给旁人,可是听钱氏的推诿之言,许是觉得这丫头倒还懂事,不免多看了两眼。

    “如此也好,反正我对这五子棋也颇有兴趣,以后闲暇常来走动,也方便切磋讨教。”胤禛出乎意料地配合,爽快答应。

    对于他的态度变化,虽然为钱氏高兴,但心里却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发堵。我并不像承认这种情绪的来由,努力压下后强打笑颜,打趣着薄脸皮的钱氏。

    棋局下完,钱氏见我一直将话题绕在她身上,愈发窘迫,最后耐不住匆忙请辞告退,留下我与胤禛二人。

    “别人都是巴不得将恩宠往自己身上拢,你倒是大方得很,转手就将我卖了个人情给旁人。难道你对我真是一点心都没有吗?”钱氏走后,胤禛脸上的表情也鲜活生动许多,语气中夹杂着各种情绪。

    “你不是也答应了吗?可见对钱氏的印象也不错。”我没有正面回答胤禛的问题,只是避重就轻地说。

    胤禛叹了口气,说:“我答应的不是她,是你。只当是你想时常见到我才找出的借口好了。”

    “噗,你要不要这么自以为是。谁想见你了?”对于他自大的心态,我不由忍俊不住笑出声来,接着说:“你平常不来,我这里都成了众矢之的,你若常来,我会不会过不了多久就变成第二个德格格了?”

    其实德格格眼下在府里是个有些禁忌的话题,一来是为了避晦气,二来是因为德格格曾经是主子的宠妾,如今怀着子嗣不明不白的死了,怕惹主子伤心。三来是因为这件事很可能牵扯不小,言多必失,众人都避恐不及。

    我或许是习惯了与胤禛寻常的相处和说话方式,也没觉得忌讳,就那么大咧咧地说了出来,直觉胤禛也并不会太在意。

    胤禛没想到我会突然提到德格格的名字,先是沉默,续而接话道:“你和她不同,府里也决不允许再出这种事。”

    对他这句话,我自顾装傻充愣,道:“总之我喜欢安定太平,若你不来能换得片刻喘息,我还真希望你没事就别来了才好……”

    这话说到这里,就见胤禛脸色彻底寒了下来,至少补充了句:“可是——长久不见依然是会想念的……”

    想念二字入耳,胤禛的神色瞬间从寒冬转入春暖花开,也让我松了口气,暗忖他这人的心思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猜。只是我不知道的是,他其实只是对我不设防罢了。

    二人说着话一直到深夜,无一例外的,他留宿下来。依旧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相拥而眠一阵夜。无须我再多加提醒,他也很自律地在守着那个三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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