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窗外淅沥的细雨斜打在窗棱上,在一室的静默中有种唯美的诗意,让人格外心静。·

    我拿着书倚在榻上发呆,想着那天见胤禟之后的事,心里仍是一阵后怕。

    那天胤禟先离开,过了一会,我随后出来,没想到一出来就刚好看见回府的胤禛朝这边走来。

    当时假山外是一片开阔地,我并没有看到胤禛过来。就在最后一步进入胤禛视野的当口,幸而有眼尖的小顺子一个闪身将我挡在了假山后,让我有时间退了回去。但那时小顺子已经被胤禛看到。

    胤禛走过来时,不知是否发现什么,又或是我多心。就见看他似乎瞥了眼假山后面,疑惑地问小顺子:“你怎么这么早不伺候着你家格格,反而来这里候着?”

    那时小顺子背对着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听他回话的语气却是平淡无澜,叩首见礼应了句:“格格派奴才过来候着,看主子什么时候回来,想问一句主子今个可会过去,要不要备下饭食。”

    胤禛略作沉默后,说了句:“你家格格以前可不会主动过问这些,今个怎么变了性子?”

    胤禛问出这话时,我浑身一紧,暗道:他素来是个多疑的人,小顺子鲜少一早来前院,而我也的确不是会主动邀宠的人,小顺子这话怕是说岔了,恐怕反而让他起了疑。

    就在这时,胤禟的声音传来将胤禛的探究,他的声音中带着打趣的笑意,说:“一早领着十四弟过来候着四哥,这腿都快站软了,四哥还不赶快让我们进屋里坐坐?”

    胤禛见胤禟和胤禵过来,不便再与小顺子多说,只应了句:“晚些过去,备下就是。·”

    胤禛说完这话就和胤禟胤禵二人一起离开。小顺子见他们进了屋子,又没旁人,才示意我出来。

    有惊无险,我也松了口气,跟着小顺子一路上避开往来的仆婢回了自己屋里。

    晚膳时分,胤禛过来,席间突然问道:“今个一早怎么想起让小顺子到前院候着我回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我没想到胤禛会当面问起这事,咯噔一下心里慌了片刻,顺势取过桌上的酒壶,趁着为他满上的空隙,调整好情绪,想了个说辞道:“只是有些时日没见,突然觉得挂念。听说张格格今早去前院了?”

    胤禛执盏啜下,突然轻笑出声,说了句:“你是因为她去了前院,心里不舒坦,怕我今天会去她院里,所以才让小顺子过去的?”

    见胤禛已经自动脑补,我松了口气,笑言:“是啊,看她那么积极往前院去候着,我就是觉着不舒坦,所以让小顺子过去给她添个堵。你就当我是一时吃味矫情就好。”

    此事胤禛没再多作探究,但我心里却多了个疙瘩。只觉得以胤禛的性子何以这次没对张氏不经他的许可往前院侍候加以苛责,反而一直对小顺子清早出现在前院这般在意。

    除了胤禛的态度,我更猜不透胤禟打算怎么处置张氏。·虽然他答应了我的要求,可是几天过去,张氏依然安稳地留在府中,他也没有任何动静。这让我不由怀疑,胤禟是否会因为觉得能将一个张氏留在胤禛身边实属不易而不舍将这颗棋子挪开。

    于是,几天下来被这些千丝万缕的心思扰得并不踏实,就连钱氏也说我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时间转眼到了十二月初五宋氏临盆,生了个女儿。从李氏生下弘时之后,府里再无孩子出生。宋氏虽然生的只是女儿,但胤禛还是格外高兴。每次过来也会常常不经意提及宋氏生的小格格,末了还会提上一句:“若是你的孩子,恐怕我会更加欢喜。”

    我只是笑而不语,也盘算过了年也就进了十八岁,说起来也确实到了可以生养的年龄,避子汤可以喝得不那么勤,若当真有孕,那便留下也不打紧。() ()

    宋氏诞下格格,一直沉寂的乌拉那拉氏也有了动静。产后第二天就赏了不少东西,又专门安排有经验的奶妈喂养着孩子。

    我与宋氏关系缓和后,虽没什么来往,但也替她高兴,着紫菀送了些精巧的小玩具。听紫菀回来说,孩子长得粉扑扑的着实健康可爱,我欣慰之余,搜索着记忆中关于这个孩子的种种,赫然发现记忆中的宋氏似乎生下的孩子无一不是早殇,一直到终老都没有任何子女傍身,这让我对这个孩子的未来起了忧心。

    这样的忧心一直到半个月后,噩耗如期而至。小格格死了,死于窒息。凶手当场被抓,是素蕊——她亲手掐死了这个孩子。

    宋氏听到孩子失去的消息,不顾还在月子里就冲去看孩子,可是一见孩子的样子就当场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开始不哭不闹地抱着一个枕头发呆,任谁和她说话,她都不理不睬,可是只要有人想要拿走她手上的枕头,她就会发了疯地争抢。

    太医瞧看过宋氏,说她是打击太大,得了失心疯,能不能治好,怕是难说。

    就在素蕊被抓后的次日,胤禛寒着脸地来到我的院子,语气清冷,窥不出心思地说了句:“素蕊一口咬定是你指使她杀了这个孩子。”

    没有暴怒,没有质询,只是这样说了句,可是却让我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你相信吗?”我问。

    胤禛看着我,说:“你希望我信,还是不信?”

    我不知道胤禛为什么会这样说,只是淡然说了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胤禛不语,良久后,说了句:“素蕊说,因为当年小柳子的案子,你一直怀恨在心,因为宋氏撞破了你与外人私相授受的事,因为当年与你有往来的不是老十四,而是——另有其人。”

    胤禛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我只觉一股凉意传遍全身,无力反驳,只能呆呆地怔在原地看着他,脑子已经乱的无法思考。

    “难道你不想说些什么吗?”胤禛步步逼近傻在原地我,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地平静。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不知道素蕊知道些什么,她说的另有其人是当真知道些什么,还是因为怨怪我一直让胤禛亲近宋氏而故意攀扯,只能慌乱地打起了太极。

    “那要看你有什么可以对我说的。”胤禛表现出足够的耐心,咄咄紧逼。

    “清者自清,信或不信又不得我分辨,你大可自己查证,何必多问。”我已经摸不清胤禛到底知道多少,素蕊与他又说了多少,只得心下一横,别开头负起说道。

    “为什么一直在喝避子汤?你心里因为有别人,所以之前一直假意推拒,如今又不愿要孩子吗?”胤禛的话里终于出现波澜。

    我看着胤禛那双深邃的眸瞳中投射出来的目光里,不见往日的温柔,只剩下阴骘与失望。

    “呵呵,是啊,我的确一直在喝避子汤,我的确心里有别人,所以我拒绝你,不想要你的孩子。这是你想听到的吗?然后像对李氏一样把我拘禁起来,或者是杀了我?”我突然不想反驳,也不想做无谓的挣扎。

    我朝他走近一步,冷笑着继续说道:“其实你根本没有你认为的那么信任我,你对我的喜欢也不是你想的那么深。对你来说,看重的只是长相,因为你有了张氏,张氏长得和我一样,她比我温柔,比我依赖你,所以我的存在变得多余。即便你知道她对你下药争宠,你也可以当做不知。即便你明知道那天我被下药和她下给你的是同一种,你也只当无视。你在质疑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你做的事可曾让我安心,让我有为你生儿育女的勇气。”

    很久没有这样的争执与对峙,面对我放肆的指责,胤禛双眼圆睁怒不可遏,最终挥袖而去,留下一室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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