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味之醇的生意不如往常好了,可能是餐饮业内卷的缘故,很多海外餐厅的子品牌纷纷涌入上海这个大城市。打着健康、轻便、时尚的招牌,把一些传统菜改良了。

    李梨一直以为只有轻食类型的品牌竞争激烈,毕竟产品种类有限,针对的群体大多是一些健身类的顾客,范围小很难突破。没想到如今类似味之醇的传统酒楼也面临这样的问题,再加上业内很多餐厅选择了预制菜的模式,有一点像劣币驱逐良币的意思了。

    “需要更换新的供应商吗?”店长和厨师长将目光扫射到了林凡身上,他们或许觉得如今的食材成本已经将利润缩减到了可承受范围的边界了。

    李梨同样也望向林凡,她知道他近期忙着工作,所以一早起来煲了汤,送了过去。其实餐厅里不缺这些汤汤水水,可她也想尽一些自己为人妻的责任。

    “需要和老陈再沟通一下。”林凡并不愿意换掉老陈,一方面酒楼和老陈的合作已经十几年了,他家的食材从各个方面看都是中上水平,只是近些年涨了几次价格。另一方面,林凡坚决不同意引入预制菜模式,这简直是砸了自家招牌。无论厨师长提议了几次,他都否决了。

    也许预制菜可以增加利润,反正口感上相差无异。何况现在的顾客更倾向于价廉物美,只要推出团购套餐,哪怕食材的品质、口感略差一些,好像很多顾客也能接受。

    “我希望‘味之醇’的忠实顾客永远不会对我们失望!”哪怕是中国市场的新顾客,也不能让他们觉得泰国本土的食材和其他地区的出现偏差。

    店长使了使眼色,示意厨师长不要再激进谏言了。

    “我姑娘马上要念高中了,现在补习课的钱都快赶上我半个月工资了……”厨师长老李实在是憋不住,对着店长抱怨着。

    “你最好别提了!我看老板的意思,不会换供应商。”店长其实无所谓换不换,他更多的心思是用在管理服务上,只要每天不捅大娄子,按时下班就行。“现在到处都是网红拍视频的,我真怕我们这的服务员再和网红吵起来!”

    “怎么会?”老李好奇地看着他。“难道最近出事了?”

    “别提了!”店长摆摆手,一脸苦相。“最近招的这批伙计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嘛!”

    他似乎卖了一个关子,也似乎是欲言又止。

    年轻人,好使唤!干活麻利,但是脾气不行,也不够圆滑。

    这不,前几天,和顾客吵起来了。最后的结果,平台上被直接挂了一个差评,让店长头疼不已!

    “你倒是说呀!”厨师长泡了一杯茶叶茶,然后给店长也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张小果这小伙也是个愣头青!”

    事情源于前几天,店里来了一对母子。小孩子正是会跑会跳的年纪,那位母亲大概是好久没出来放松放松,于是到了餐厅只顾着自己吃喝,无暇顾及孩子。放任他自由活动,结果把隔壁座的网红给撞了!

    当时恰逢网红博主在录视频,这时候张小果端着一盘滚烫的牛肉粥经过,结果被那小孩撞到了,牛肉粥洒到了网红的身上。一下子就激怒了网红,直接劈头盖脸地对着服务生骂了一通,气不过的张小果直接怼了回去。

    “小伙子确实脾气大!”老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评论道。

    “他这么一回嘴,本来道歉加送几个菜能解决的事。一下子就被炒到网上了!诺!”店长掏出手机,打开APP上的评论区。“就是这条差评,说是餐厅服务不行,连菜品都不行。”

    “这怎么还连带地骂呢!”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厨师长,见到差评提及到自己做的菜不行,立马跳了起来。

    “无中生有!”老李又愤愤地补充了一句。

    “反正啊,你我都被骂进去了!”浩浩荡荡的一篇责问小作文,留在了评论区的最上方。“我啊是各种道歉,也不行。那网红还录了一期专门批判‘味之醇’的视频。”

    “火力太猛了!”老李表示现在的网红得罪不起。“老板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是知道的。”可能还没完全消化。店长心里嘀嘀咕咕。

    “你最近那么忙,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呀!”回到办公室,李梨赶紧盛了一碗汤,递给林凡。

    他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还显示着那一期吐槽视频。

    “生意真难做!”李梨撇到了一眼,这个视频她在某书上已经看过了。博主咄咄逼人的言语,真的很强势!

    当时还以为是关于‘味之醇’的推广帖,没想到真是得罪人了。这个博主,粉丝量达到几万,虽然不是大博主,但影响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林凡苦笑着,喝了一口汤,然后故作轻松地调侃道:“现在厨艺长进了嘛!”

    李梨回过头,看着他的表扬,不禁露出了一丝愉悦的笑容。

    “喜欢喝吗?”

    “嗯!”林凡点点头。

    “那我以后会多做的。”她高兴起来,有时会手舞足蹈。

    现在全职太太的她,确实很闲,所以他的表扬是对她百无聊赖的生活中一丁点的贡献的认可。

    临走,他突然握住了她的双手,郑重其事地说:“爸爸,下周来上海,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呀!”李梨不假思索地回道。

    接着,一顿沉默。他好似有什么话想说。

    “嗯?”李梨歪着头,盯着他的眼睛,带着好奇。

    “全家人一起吃个饭。”林凡小心翼翼地说。“包括林孝义和som。”

    她的脸色霎时阴暗,为难的神色中透着一丝慌张。

    “我们必须去吗?”她指的是她和希良。

    “恐怕无法推脱!”林凡的手仿佛加重了力道,握着有点紧。“爸爸说,想见孙子了!”

    李梨思索片刻,忽然换成了一种轻松的口吻。

    “那我等会去商场买点补品!对了,是不是要给阿姨也准备一些见面礼。”李梨猜想,何音应该也会出现吧!

    “好。”林凡再次握了握她的手,试图把她冰冷的身体捂得暖和一些。

    深夜,她辗转难眠,想起白天的对话。令她心脏加速,大脑高速运转。如果见面了,他揪着林希良不放怎么办?万一他发现那是他的孩子,怎么办?

    她起身,想要去阳台上透透气。

    却看见书房的灯亮着,林凡还没睡。

    自从换了新房子,晚间他们互不打扰。每天等到希良睡着后,林凡便从卧室,回到他的书房间。虽然号称是书房,其实是另一间卧室,只不过带着一张超级大的书桌。

    这样,如果被希良偶尔看到,林凡便可以说爸爸在办公。

    在小孩子的眼里,他们是和睦有爱的一对父母。

    “要不要喝点牛奶?”李梨站在书房门口,询问道。

    “进来吧!”林凡尚且还穿着白天的工作服,没有换睡衣。说明他回到家之后,就一直在工作,没有半点休息的空闲。

    “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宵夜去。”

    “不饿,回来前在餐厅里吃过了。”他示意她坐下。

    李梨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然后望向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睡不着吗?”

    “嗯。”她搓了搓手。“我害怕他会发现。”

    他们的默契大概从林希良出生之后,就自然而然形成了。尽管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可是孩子出现后,他们身为父母,有时候一谈论到孩子,彼此就像开启了雷达探测,内心的想法总是一拍即合。

    “他不会发现的!”林凡把希良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那般疼爱。林孝义怎么会发现异常!

    “可是林孝义很聪明。”李梨每每回想起来,总感觉那次撞见,他是有所察觉的。

    “如果你不放心,那么下周的聚会,你和希良就别去了。”林凡将她拥入自己的怀抱,安抚着。“找个借口,就说你们有事来不了。”

    李梨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样子更容易引起怀疑!”她抬眼看向他,眼神中时而坚定时而闪烁,如同她的心。“我们去!”

    “好。但你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们母子俩。”他许下承诺,令她安心。

    聚会的地方,并没有选在自家酒楼。或许是怕何音触景生情,怒火再生,惹出事端。

    他们选了一家高级日料店,一间环境私密优雅的包房。

    车子终于停稳了,林凡首先下了车,把后备箱里的礼物一个个拿了下来。而一旁李梨,整个人显得忐忑不安。林希良被放到了小推车里,咿咿呀呀显得特别亢奋。手里握住的小玩具,时不时会塞进嘴里,咬啊咬。

    林凡环绕住她的肩膀,给了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一边推着林希良,另一手则是拿着礼物,往前走。李梨则紧随其后。

    他们上了电梯,直达五楼。

    到了日料店门口,由店员带领进入包房。

    推门进去时,没料到其他人早已入座。

    首先与她对视的,就是意料之中的林孝义。他深沉的眸中带着一种愠怒的色彩,瞬间又转化成了一种火热的颜色。她把目光转了过去,直接锁定到林端和,礼貌地喊道:“爸爸。”

    “你们快坐下吧!”林端和这回有意化解自己和何音的矛盾,顺着林孝义全家团聚的提议,把何音也请了过来。“难得全家人都到齐了,一起吃个团圆饭!”

    “爸爸,阿姨。”林凡恭敬地喊道。

    “坐吧。”出乎意料地,何音好像没有那么抵触林凡的存在了。

    于是他们三个人就挨着林端和那一边,依次坐了下来。

    “哎呀呀,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孙子,离爷爷那么远啊!”林端和看到可爱小团子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抱一抱。林凡见状,急忙站起身,把林希良一把抱起,凑到了爷爷跟前。

    小孩子还搞不清状况,见到那么多人围观自己,有一点想要哭的冲动。刚想要哇哇大哭,便被爸爸宽阔的胸怀抱起轻拍了两下,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睁大了双眼圆鼓鼓地盯着每一个大人看。

    “想不想爷爷呀?”林端和逗着他,特别有趣的样子。“你们俩什么时候也抓紧生个孩子!”

    这话是说给som听的。他俩在一起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着实让何音也有点生气。她转过头,审视着som,摆出了婆婆的架势。

    “是啊,你们俩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可爱的孩子,我亲自帮你们带!”话说着,语气又不对付了。她简直是告诉林端和,这个孩子是你的孙子,但与我无关,我只带自己的亲孙子。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

    这时,林孝义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氛围。

    “妈,不急,我们还年轻!”林孝义试图转换话题。但‘年轻’两个字还是在无意间刺痛到了李梨敏感的神经。

    她不自觉地咬紧下唇,心里猜想着,那时候他消失大抵是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年纪过大的女人再纠缠了吧!毕竟在他身边,还有好多年轻的女人,譬如som。李梨侧目相看,见som羞红着脸,也望向自己。两个人就这般四目相对,无言以对。

    李梨也许根本猜不到,此刻的som也在心里暗暗苦笑着,嫉妒着她。

    这一顿漫长的饭局,在每个人都心怀鬼胎的状态下吃完的。除了林希良格外高兴,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遗憾。

    林端和的遗憾,是一家人并不如面上那般和谐共处;何音的遗憾,是自己美满的家庭里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林凡的遗憾,是如果自己的母亲健在,那该多美好;李梨的遗憾,是自己的爱情死于荒谬;som的遗憾,是一切不在掌控中。

    那么林孝义呢?他的人生遗憾是什么?

    李梨猜不透,她也决定放弃探究。

    反正她现在的生活重心,不应该是照顾好林希良吗?

    “宝宝啊,只要你健康成长,我就心满意足啦!”这是每一位母亲的终极目标。

    “pear!”

    身后传来了林孝义的声音,他大步朝前迈着,急急忙忙的样子。

    李梨其实并不想与他多相处,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却不料对方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pear!”此时,他已然站定,再次喊了她的名字。

    “嗯,有事吗?”她刻意保持距离,生怕丢了礼数,乱了方寸。

    他递上一个精致的盒子,将它塞进了李梨的手里。她猝不及防,诧异地看向他。

    “给孩子的!”他蹲下身,逗着林希良。他们父子果然心有灵犀似的,希良伸出手就想要他抱,一点都不怕生。

    李梨紧张到赶紧出声阻止。

    “宝宝乖,等爸爸车到了,我们就坐车车回家啦!”

    林希良一副听懂的表情,马上又手舞足蹈起来。

    那个‘爸爸’两个字几乎触到了林孝义的雷区,他脸色阴沉,低声说道:“那我先走了。”

    “好的。”李梨果断送客,不愿多聊。

    车子驶出了停车场,林凡才发现了她手上出现的一个盒子。好奇地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李梨想了想,如实告诉了他。林凡笑了笑,只道:“那给希良带上吧,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之后,林希良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条足金的平安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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