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来不久,晚上又一阵折腾,朝颜忍着头疼,把蛇处理干净,她盯着炉火轻轻按压几个穴位,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身后传来动静,随即一件外衫披在了她身上,朝母在她旁边坐下,面容被暖色的火光照的更加柔和。

    “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朝母伸出手,把少女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拨到耳后,从她的语气里是听得出自责的。

    “阿娘不用担心我。”朝颜笑了笑,把那只微凉的手握在掌心,原主有些随父亲的脾性,说好听点是与世无争,说难听就是懦弱胆小。

    “我家囡囡长大了。”朝母看着自家女儿,眸底的水雾映着火光,格外明亮。

    朝颜也在注视着这位妇人,她原本也是书香世家之女,朝家祖父于她家有恩,正巧她也看中了朝父,那时候也是一段佳话。

    世易时移,谁能想到如今成了这番光景呢。

    “阿娘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不定,我能重振我朝家门楣呢。”

    朝颜轻轻靠在了母亲肩膀上,玩笑似的说着话,旁边的朝母也当女儿逗自己开心,只乐呵呵笑着,并未放在心里。

    “渴不渴?”毕竟对着炉火,暖和的同时,也不免干燥,她家囡囡是受不得热的,“来,先吃着,我刚刚尝了两颗,味道很不错。”

    朝母把之前剩下的羊奶果塞给了朝颜,起身又给朝颜倒水,“你在哪儿找的果子,等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再去一次,不过得小心些蛇。”

    她忧心地看了一眼锅炉,里面正煮着那条咬了她,被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掐死的蛇,体型不大,是这边山上的常见种类,她不是第一次碰见,但是第一次被咬。

    “放心阿娘,这种蛇白天碰上的几率应该不大,我们注意一点就好。”朝颜咬了一口果子,有些微微的酸,不过很可口。

    她原本也起了多摘点羊奶果的心思,这山是个宝贝,里面的东西绝对不止羊奶果,就是……那对野鸳鸯,他们不会再碰上吧?

    朝颜回忆了一下听到的动静,能把那个吼叫的男人跟村子里一个无父无母的痞子对上,但是另一个声音实在太小,又是这种调调,还真是记不起来这是谁。

    “阿娘。”朝颜选择求助一下母亲,“你知道村东的那个张虎跟哪家姑娘走得近吗?”

    朝母原本柔柔看着自家女儿的眼神,登时怔住了,她打量着自己正值青春的女儿,迟疑道:“囡囡啊,那人可是个混不吝的,人品奇差,你——”

    “阿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朝颜这下也意识到自己说的确实让人误会,她重新组织了下措辞,“我之前去山上找阿娘的时候,好像撞上了那人跟谁私会,也是怕再上山会撞上罢了。”

    朝母的表情依旧奇怪,好像自家女儿被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污染了似的,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我并不太听说他跟谁常常待在一起,不过跟曹家似乎有点交情,经常上门。”妇人安抚女儿,“别怕,我们白天上山就没事了,经常有村里人去山上采东西的。”

    朝颜暗暗皱眉,跟曹家关系不错?那天的莫非是曹家的女儿?

    第二天,朝家母女早早收拾了起来,背着背篓锁上屋门,去了山上,现在这个时间,也有些村邻上山,但绝对不是地痞们的活动时间。

    “阿娘,这里。”朝颜带着母亲去了之前发现羊奶果的地方,手里还拿着之前那根用来打曹老头的果子。

    这里偏僻,杂草简直能长过人,大部分的村民并不会到这里来,这也是这棵树上的羊奶果得以保留至今的原因。

    她拿着棍子敲打着树枝,母亲就在下面捡着掉落的羊奶果,没一会儿就捡了小半框,不过再上面的朝颜拿着棍子也够不到了。

    母女俩又在周边寻觅了一会儿,不出朝颜所料,这边虽然没有第二棵,但是却有一小片覆盆子,连绵着铺在杂草后的山坡上,正值早晨,看起来红艳艳的甚是可人。

    “欸!”朝母平日里也就是挖些野菜,还是第一次发现这边有这么多小果子,同样很是惊喜。

    两人又忙活好一阵子,朝颜身后的小背篓也满了大半,她们这一趟累倒是累,不过怎么算是收获颇丰。

    朝颜直接坐在地上喘着气,顺手拿了几个羊奶果随意擦了擦,往嘴里送着,一口一个,满口果香。

    要么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呢,劳动人民的智慧,那可真不是盖的。

    再次感慨一番之后,朝颜陪着休息完毕母亲,在周围挖了点平日里吃的野菜。

    她借机观察了一下周边的植被。不过看到了几株野生薄荷,她直接连根一起小心拔了起来,装进了背篓里。

    等她们忙完下山,已经巳时了。半路上也碰见了不少从其他方向下来的村邻,就比如同村的刘婶。

    她老伴拎着一只野兔子正往下走,她也是故意落在了后面,然后跟上了母女两个,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她也是兢兢业业不放过一丝机会了。

    “呦,兰芝妹子带着女儿出来啊。”她跟两人打着招呼,“瞧你这闺女,多水灵啊,打小我就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果然不假。”

    “刘婶哪里的话,这孩子年岁还小,说不上这些话。”朝母也笑着。

    朝颜知道母亲不想让自己跟媒婆接触,也就在一旁礼貌笑着,没有说话,记忆里关于刘婶的一幕幕被回想起来。

    这位就是当初给曹家儿子说媒的人,连着说了两门亲,门门不顺,曹老头当初还去她家闹过,说是她说的亲事不好才会有问题,说她害了自己儿子姻缘,要她赔钱。

    换句话说,曹刘两家,是有龃龉的。朝颜在里面嗅到了机会的味道。

    “曹家三姐姐才是漂亮呢。”朝颜找了个合适的空当,把话题往曹家身上引。

    朝母意外地看了眼女儿,但是并没有多说只是笑笑,果然,这位本来就跟曹家有旧怨的刘婶当即嚷嚷起来。

    “呵,是有七分美人面,可惜了呦~偏偏是曹老头的女儿,再没有比那姐妹几个更惨的人了。”刘婶撇撇嘴。

    “这话怎么说?”朝母也配合地套着话,“听说之前那两个嫁出去的曹家闺女,可都是富庶人家,这如何算得上惨。”

    本来媒婆跟医生都是哪怕不想,也能知道很多八卦的职业,现在听朝母问起,本来就话痨的刘婶更是止不住话头。

    她们没再跟着其他人往下走,刘婶拉着两人寻了个树荫下,找了几块方便的石头坐着,“我跟你们说!你们都不知道吧!”

    “那曹老头家闺女嫁得好,不是因为碰巧,他就是独独挑着有钱人家嫁的!不然你们以为之前他那个儿子,是怎么有钱娶两房媳妇的?!”刘婶想起这事儿依旧生气。

    “那俩可是好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嫁过去成了这幅德行,我刘媒婆的脸往哪儿搁啊,这老头还好意思来找我麻烦!”

    刘婶拍了一下石头:“你们且看!他这剩下的女儿就是吃到了甜头,等着再有有钱人家,嫁过去拿钱给她们弟弟讨媳妇的!”

    “也别以为那也算个好归宿,我可听人说了,那两家的,一家断袖之癖,娶了媳妇充门脸的,另一家那年纪,都够当曹老头他爹了!”

    “哼,曹家三姐儿是漂亮,逃不出她爹这魔窟,漂亮何用?”刘婶摇摇头,颇有几分替人惋惜的意思。

    朝家母女听了,哪怕依旧不喜曹家,却也对这家女儿多了怜惜,等又跟刘婶聊了几句,寻个由头回了家。

    等到家,朝颜才发现水缸的水已经见底了,跟朝母说了一声,便提着桶出了门,她循着记忆,来到了村里人打水的井边,但是毕竟自己没试过,那桶却是如何也沉不下去,废了半天力气,也没见多少水。

    “让开。”朝颜身后,传来一道清脆却有些冷的女声,她回头,刚好是她们刚才谈论过的曹家三姐。

    少女知道自己浪费了时间,拿着桶想退到旁边让别人先打,没成想只擦肩而过的功夫,手里的水桶直接被人夺了去,三两下就沉进了井里。

    “你不会还等着我帮你提上来吧。”曹三姐看了朝颜一眼。

    “没有,谢谢你。”朝颜补上一句,“我不太会打水。”

    “看出来了。”一个病弱的丫头片子,邻居前后一条街的距离,也不怎么见她,别说这些杂活了。

    曹三姐面无表情,娴熟地把水桶沉进井里。她跟她不一样,打水这种事情,七岁就会了。

    两家毕竟离得不远,朝颜也不好意思得了人家的帮助,扭头就走,还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曹三姐。

    她们是一起回去的,不过朝颜这具身体也不算强壮,比不上曹三姐,没一会儿就落后了百来米,朝颜无奈,只得自己走自己的。

    偏巧也正是这百来米,叫她看见了事情的全貌。

    那时曹三姐刚到曹家门口,还没进门,里面出来人一脚踹翻了她的水桶,她一个没站稳,泥跟水沾了一身,甚是狼狈。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少跟张虎那种穷鬼来往,他手里能有多少钱?”曹老头吼着,他并不只是针对曹三姐,看模样屋里几个女儿一样战战兢兢,只是三姐格外不赶巧,这会回来做了筏子。

    “我早早问了几个姐妹,没一个是喜欢他的,怎地把事情往我们身上扯,他来曹家哪次不是寻了光宗出去?”

    “曹盼你皮痒了是吧!”曹老头随手拿了竹条就要往前劈,“他找你弟弟肯定是你们有人狐媚勾引了他!求你弟弟牵线的!!居然敢跟你老子顶嘴!!”

    或许是因为刚才看到了自小被疼爱,连打水都不会的邻居,激起了心中对毒父愤慨,又或许是曹盼早就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第一次,她躲了,她不仅躲了,甚至反手从她父亲手里夺走了那根竹条。

    朝颜能看见紧攥着竹条的手还在发抖,她整个人都是抖得,但她依然这么做了。

    “滚,你给我滚!!老子算是白养你了!滚吧!这辈子做打杂妇,做青楼女,再别回我曹家!!!”

    曹三姐脸色白的吓人,这等恶语从一个父亲口中,对一个女儿骂出,明明艳阳高照,暖意无边,她的心却跟衣服一样是冷的。

    曹盼真的转身走了,步子匆匆,乱无章法。朝颜在后面跟着,原本她就比不上曹盼,这下落得快更远了。

    眼看就要路过她家门口,朝颜咬咬牙,往地上扑了过去,凄凄喊道:“哎呦!!三姐你能不能帮帮我!!求求你了!!!”

    她停了,果然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脸色还是不好看,语气也一样冷,曹盼把那桶水拎去了朝家门口,然后睨了正爬起来的朝颜一眼:“演的太假了。”

    朝颜:“……”有点子犀利了嗷,她就当没听见,下次不许了。

    “三姐留步!!”眼看这人又要走,朝颜死皮赖脸缠了上去,“马上中午了,我娘正在准备饭菜呢,要不是你我怕是连水都打不到。”

    虽然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是让朝颜就这么放任曹盼出去,她做不到,现在这当午,正是睡到日上三竿的地痞老汉正活跃的时候。

    她前世行医就是为了能救更多的人,现在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女孩在她眼前出事,换成现代,这才将将成年啊。

    “你刚刚是不是听见……”

    “囡囡啊,你回……你怎么成这样了。”朝母听见动静出来,一眼就看到自家女儿像只灰里打过滚的麻雀。

    灰扑扑,叽喳喳。

    “三姐你就留下吧,吃顿饭就当我谢谢你了。我真的很谢谢你,真的。”朝颜还在一股脑说着,随后笑着看向母亲。

    “我没事阿娘,刚刚没提稳水桶,摔了一跤,曹家姐姐送我回来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朝母也感激地看向了曹盼,她虽然很讨厌曹家老头,但对这几个女儿却没什么恶感,听了刘婶的话,更觉得她们是可怜人了,别说眼前这位还帮了自己女儿。

    “来吃个饭吧,天正热呢,小姑娘家在外面小心晒黑了。”妇人也一起招呼着,看向曹盼的目光里,没有鄙夷,没有烦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对于为何衣衫会染上污泥的好奇。

    “走吧走吧。”朝颜上前一只手拉住了曹盼,另一只手试图去提门口的水桶,不过凭她那点力气,单手还是费劲,最后是两名女孩一起给提进去的。

    朝家食物并不多,好在今天在山上摘了不少果子,吃饱还是没问题的。

    饭桌上,曹盼很沉默,而早早吃完了的朝母离了桌,不知道去干什么了,这里一时间就剩下了朝颜跟曹盼。

    “三姐,能问你个事情吗。”少女跃跃欲试,早在那会儿曹家门口的时候,她就在想了。

    “你说。”许是念在这顿饭上,曹盼态度没有之前那么扎人了。

    “昨天晚上曹光宗是不是一夜没回去啊?”其实朝颜还想问的更直接一点,比如,昨晚曹光宗是不是跟张虎一起出去了?

    今天跟刘婶的谈话提醒了她。

    谁说,张虎苟合对象一定是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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