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没有广寒宫,月亮上都是坑,这是所有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都知道的事实。

    燕云承认,自己在听到对方说这句话的那一刻确实心跳加速,呼吸加快,甚至冲上去问问对方知不知道“奇变偶不变”的下半句是啥。

    可惜她没有得到这个机会,反而以为自己太过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位置,隔壁的人一下子就蹦到燕云面前,长剑直至燕云的脖子。

    从离开赤燕山以来,燕云就常常深陷这种困境之中。

    明明以前功夫不差,怎么到这些人面前就不够看呢?

    燕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天差点被六皇子杀死是的那种窒息感和禁锢感。

    眼前的人有内力。

    燕云对自己说。

    “莫叔,住手。”把剑夹在燕云脖子上的这位听到那位少年的命令后,十分不情愿地把剑放了下来,燕云也终于得到了一点呼吸的空间。

    “公子。”

    燕云的目光从这位“公子”一出现就被他夺去了目光。

    这群人非常奇怪,也非常的有秩序,从上到下都穿着白衣服,身上除了头发是黑的,其他都是白的。

    眼前的少年更是如此,头发如云雾般被一顶白色丝带扎成发髻,朴素而不失雅致。带着微微的风情,那发髻上别了一朵淡雅的白色花朵,如一抹素净的画龙点睛,使得整个造型更添一份精致和独特的气质。

    对方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弱不禁风,却还坚持着要给燕云道歉。

    他微微作揖,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柔弱:“莫叔的反应有些过激,咳咳,我替他道个歉,还望姑娘海、咳咳、海涵。”

    说一句话咳了两次,燕云生怕他下一秒直接在轮椅上人没了,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你没事吧。”

    “多写姑娘关心,在下无碍。”这位弱不禁风的公子掩面道,“姑娘可是今日晚来的那群客人,今日说来也惭愧,我身子不适,没能亲自去给你们道歉,咳咳,如今我的护卫又差点伤到你,真是对不住。”

    “本就是荒郊野岭的无主之地,哪里需要道歉呢?公子言重了。”燕云道,“我方才路过此地,听闻公子在说什么广寒宫,公子也是前来赏月的?”

    “那是自然。”

    “实不相瞒,我的家乡曾经有过一个传说,据说这月亮之上,不但没有广寒宫,反而是有着一个名为阿波罗的男子,主管太阳,百日赶着马车驾驶太阳走过,夜晚又会去到月亮上与嫦娥私会……”

    燕云期待地看着对方,希望从对方眼里看到一点点老乡见老乡的感动目光。

    谁知对方只是微微一笑,诧异道:“姑娘家乡的传说真是十分有趣啊,和我听过的都大不相同。”

    燕云很想从对方眼中看出那么一点点的异常,但是他实在是太过坦然,目光纯澈,不带一丝一毫的心虚,反而看得燕云都快心虚了。

    “喂,你这人,怎么一直盯着我家公子看,什么意思?”许是燕云的目光太过炙热,楚辞佾身后的侍从都快看不下去了。

    燕云移开目光,发现这位轮椅公子后面还有两个侍从,不过是双胞胎。

    但是双胞胎还是很好分辨的,刚才对她呵斥的那位就是今天在破庙门前给六皇子甩脸子的那位,一脸的高傲,像只花孔雀。

    至于他的双生子嘛,看起来就比他稳重多了,抱手握剑,悄悄地站在死角保护着他家公子。

    “凌日,受罚。”楚辞佾冷脸道。

    看上去有些崩溃:“公子……我……”

    “受罚,今日你已犯下第三次错误,事不过三,凌月,动手。”

    凌日的双胞胎弟弟听到楚辞佾的命令,二话不说就从楚辞佾的轮椅上抽出一根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凌日身上。

    那力度,燕云听着都疼。

    凌月只打了三下,便收回了鞭子,凌日本人还在那里直愣愣地站着,除了额角的冷汗,完全看不出刚才受了硬生生的三鞭子。

    “让姑娘笑话了。”楚辞佾教训完自家人,好像才终于想起这里有个燕云,急忙给她道歉。

    “夜已深,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毕竟明日还要赶路。”

    楚辞佾带着他的那群手下又走了,燕云站在破旧的凉亭里,原本还想再追问一下关于他“月亮上的坑”的事情,结果人家在自己面前搞了这么一出,自己想问也没法问了。

    燕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老乡的线索,不愿意这么轻易放弃。她回去在破庙的床上想了一整晚,可惜都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

    结果第二天,含草忽然告诉她说,和他们一起借住在这破庙里的那位公子要和他们一起去京城。

    “他们的目的地也是京城?”燕云惊道。

    “没错,我听范公子说那位公子好像姓楚,也是世家大族的公子。”

    燕云对这个世界的权力架构不是那么清楚,但是好在这一路上范元思是个话唠,在来蹭燕云马车的时候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八卦都给她说了一遍,让燕云对这个世界的权力架构有了一点点的浅薄认知。

    比如说楚这个姓氏,就是范元思很多八卦里的主角。

    江南世家大族楚氏,据说富得流油,只可惜在十五年前的那场天下争权战中押错了人,导致自己家不但没能更进一步,现在反而是更受钳制。

    燕云坐上马车,看到楚辞佾上到了那和自己比起来毫不逊色的马车,心想看起来传闻里富得流油这一条肯定是真的。

    虽说是一起走,但是两方人依旧是井水不犯河水,六皇子在前面领路,两个巨大的房车就在后面跟着,燕云压根找不到机会和楚辞佾说话。

    她只能等着范元思来。

    “小姐,今日,你还要打叶子戏吗?”

    说曹操曹操到,范元思再次不请自来,燕云拉着含草对他道:“打啊,来呗,但是——”

    “我们今天玩点刺激的。”

    范元思拿着牌,屁股再次贪恋上公主马车上的软垫,笑道:“小姐要怎么玩?”

    “押点彩头,不然多没意思。”

    范元思手里也不穷,他觉得既然公主要玩,那自己也可能舍弃一些零花钱陪她玩玩,“没问题。”

    今天的燕云心里藏着事,一点没手下留情,再加上含草这个一心给燕云喂牌的,范元思玩到最后,底裤都差点输掉。

    “诶呦喂,小姐你放过我吧,我现在可是真没钱了。”范元思求饶。

    燕云摆摆手,大方道:“那好吧,我也不要你的钱,你再给我讲些故事吧,这一路无聊,我都要发霉了。”

    讲故事,故事好啊。

    范元思悄悄搂紧自己手下的钱,生怕燕云反悔。

    “那小姐你是要听什么?民间志怪,还是八卦韵事啊?”

    “你说的那些都挺没意思的。”燕云转头,风吹开马车的帘子,她的眼神恰好和另一辆马车的主人对上了。

    只一瞬。

    帘子又落下。

    燕云转过头来,一脸的兴致勃勃:“诶,不如你给我说一下隔壁那个?”

    范元思:……

    范元思思索片刻,觉得这事给燕云说了也没什么,毕竟这点事如果她到了京城,随便找人打听也打听得清楚。

    更重要的是自己刚才输掉了所有的零花钱……不能不屈服于燕云啊。

    “他叫楚辞佾……”

    楚辞佾,江南楚家长房的嫡次子,自小体弱多病,不良于行,好在生在了富贵人家,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不就是世家贵族圈子里又多了一个贵公子罢了。

    “只是……他,呃,比较幸运,和我一样,也是去赴青平宴的。”

    青平宴,当今圣上今年年初刚刚颁布的诏令,邀天下英才入京讲学,与鸿儒谈论治世之道,若是得到青平帝的青眼,还能跳过三五年的苦读,直接入朝为官。

    但是这个青平宴的主角可不是布衣们,全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才可以得到入门券,所以苦不苦读这一点对大家来说都不太重要。

    这实际上还是青平帝针对如今各个世家大族推出的“推恩令”。

    这些去赴青平宴的世家学子们,其实就是被送往帝都的质子。

    真不如范元思说得那般幸运。

    楚辞佾,本身就是这么一个质子,和范元思一样。

    “他是从小就是身体不好,不良于行的吗?”燕云问。

    范元思不知道为什么长平公主听完这些后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呃……好像不是。”

    “我娘和楚氏的原配夫人曾经是手帕交,在我小时候其实还和楚辞佾见过一面……身体确实差了一点,不过好像也没有不良于行。”

    范元思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以前多年战乱,和楚家失了联系,再加上袁姨当时去世了,我们两家便再也没有了交流。”

    “袁姨,便是我母亲的手帕交,楚氏的原当家主母,楚辞佾的生母了。”范元思解释道,“等战乱停歇,我再次听到楚家的消息时,便听说楚辞佾不良于行的消息了。”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变得不良于行吗?”燕云问。

    范元思被她问倒了,垂着眸子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想不出来。

    “只是听说他小时候遭遇了一些意外……好像是落水……落水之后落下了病根,听说还性情大变……呃,以前的楚辞佾是个纨绔,不过落了一次水之后,反倒变得更加知礼节明事理了。”

    燕云的思绪再次飘到隔壁的马车上,体弱多病、突遭变故、性情大变……

    这些加起来,怎么看都像是穿越必备的前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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