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神思此时已进入另一个空间,一个邪性的声音正在跟他对话。

    【恭喜主人,您已触发系统关键词“夫君”,激活“追妻火葬场”剧本,按照约定,剧本任务将在您成功离开渊极冰狱后,正式开启。】

    青年冷声问:“怎会是她?”

    【主人,您在此地沉睡万年,等的就是今日,万不可心软呀。】

    青年冷笑一声,声音里尽是不容置疑的威压。

    “心软?本座没有那种东西。”

    【哈哈,这才是我认识的魔尊焱迟!】

    魔尊焱迟却不高兴,“这个躯体太弱,承受不住本座的力量,可有法子解决?”

    【不必担忧,主人只需认真走剧情,便能慢慢恢复。】

    焱迟声音冰冷,“曜泽那蠢货,将神元献祭给本尊,那本尊就姑且用他的身份,去会一会天界那群伪君子。”

    【那便祝魔尊大人此去顺利,早日铲除敌手,夺回灵犀十二镜,重开魔域三千界!】

    “合作愉快。”焱迟回了这么一句,语气慵懒又轻飘。

    焱迟神思一归位,便觉满口腥甜,睁眼一看,蘅湘正揽着他,攥着流血的手给他喂血。

    鲜血入喉,化作一股热流渗入经脉,他浑身都暖和起来。

    焱迟:“……”

    见他睁开眼,蘅湘大喜,“你终于醒啦!感觉如何?”

    焱迟一把捏住蘅湘雪白纤细的腕骨,看着那血糊糊的掌心忍不住眉心皱起,轻轻一吹,一团香软的花瓣,极轻极柔地贴在了伤口上。

    “你就这么随便给人喂血喝?”焱迟莫名有些恼。

    “啊,我……我看你昏迷不醒,有些着急,就……”

    蘅湘见他好像有些生气,看着迅速被治愈的伤口,想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颇有些不好意思。

    “是不是……不太好喝?”

    焱迟:“……”

    焱迟不再多说,攥着她手腕的手指忽然松开。

    “我们走。”

    花瓣茧忽然变成透明气泡,罩着一艘坠满明珠的花船,载着他们飞速前行,气泡外再不见那棵绚烂花树,原本幽深空荡的海底,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座层层叠叠的水下丛林。

    “海底为何忽然长出这么多树?我来时竟未瞧见。”蘅湘趴在船边,越看越疑惑,忍不住自言自语。

    “海底本就有这么多树。”

    焱迟支着头,懒散地倚在宽大的花型软塌上,仿佛在说什么毫不相干的事。

    “你来之前,我也是其中之一。”

    蘅湘却被他的话惊到,转头看他,“啊,你也……”

    她莫名有些说不下去,顿了顿,转而问道:“所以……每棵树,都是一个人吗?”

    焱迟:“也可能是仙,妖,魔,甚至是神。倘若没有与他们有牵连之人寻来,他们的魂灵永远不会苏醒,便永生永世囚困于此,不得脱身。”

    蘅湘想起银甲将军说的话,疑惑道:“不是说罚期到了,他们会自己苏醒,只要能苏醒,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自己苏醒?”

    焱迟忽然极低地笑了一声。

    “被镇压在这种地方,日复一日地消磨,逐渐忘记自己是谁,不知生为何来,死为何去,神魂日渐消散,哪里还能自己苏醒。”

    “那银甲将军果然骗我!”

    蘅湘猛拍船舷,忿忿道,“幸好我闯进来了!否则曜泽仙尊岂不是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是啊。”

    焱迟懒懒地看着蘅湘,良久,才又开口,“幸好。”

    声音极轻,极缓,仿佛并不想让人听见。

    “我们现下是去寻他吗?你身体可好些?”提起曜泽仙尊,蘅湘忽然问。

    焱迟眯了眯眼,神情悠闲,“你不是已经寻到了吗。”

    “啊?”蘅湘有些懵。

    焱迟眉毛一挑,“不然你以为,这丛丛密林,你为何只看得见我?”

    蘅湘终于反应过来,盯着焱迟,心头忽然一阵酸涩,猛地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曜泽仙尊!我能寻到你,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焱迟没料到蘅湘这么大反应,被她抱得大脑空白了一瞬,僵着身子,愣怔地看着她。

    但听见她喊着曜泽仙尊,眼中忽地闪过一丝不悦,皱了皱眉,嫌弃似的,躲开几分。

    “寻到了便寻到了,这么激动做什么,姑娘家家的,站好。”

    蘅湘闻言慌忙退开,像犯了错的孩子般乖乖站着,茫然又无措地看着焱迟。

    “抱歉……我、我只是……”

    她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挂着泪,鼻尖也红红的,澄净的眼眸像深潭里坠入了世间最美的月亮。

    焱迟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忽觉胸口发闷,手指不自觉地蜷起。

    他猛地起身,背对着蘅湘,看着死气沉沉的幽暗丛林,冷冷道:“以后不要叫这个名字。”

    “啊,那叫什么?”蘅湘垂下头,泪珠子便直直砸落。

    空气忽然寂静,只闻滴答声响。

    半晌,焱迟终于开口,“叫哥哥。”

    他语气稍缓,顿了顿,又凉凉地补一句,“好记。”

    “哥、哥……哥哥……”

    蘅湘反复念这两个字,看着焱迟的高大背影,怔怔地问:“哥哥……是什么?”

    声音里带着鼻音,还有一丝哑。

    焱迟终于转身,在她面前俯下身,捏了捏她潮湿的脸颊,沉着脸看她。

    “哥哥就是我,也只能是我,你只能叫我哥哥,不可这般叫旁人,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哥哥。”蘅湘狠狠点头,豆大的泪珠子又扑簌簌地往下掉。

    焱迟又捏了一把蘅湘的脸,又嫌弃又哄小孩似的,“好了,不许再哭,受不了你这般模样。”

    蘅湘努力抽了抽鼻子,揉了揉被焱迟捏过的脸颊,终于破涕为笑。

    焱迟这才起身。

    蘅湘忽然看见他腕上有一小块隐隐泛着金光的印记,宽不过小指,长不过寸余,印记上的纹路繁复而神秘。

    “这是什么?”蘅湘指着那块印记问,“它在发光欸。”

    “天尊的法印。”

    焱迟自嘲地笑了笑,仿佛想起什么久远的记忆。

    “没有这个印记,是真的出不了渊极冰狱啊。”

    “时机到了,走,哥哥带你出去。”

    他攥着蘅湘的手腕,走到船头,用腕间发光的那只手,贴在透明气泡上,猛地一推。

    整片水域轰然大震,如被撕裂一般,向两侧退开,一扇泛着金光的高阔大门豁然敞开,门内可见祥云缭绕,瑞气千条。

    看着大片刺眼金光,焱迟有一瞬间的失神。

    蘅湘在这时踮起脚,为他撑起一把火焰金纹红伞。

    她眼角泛红,眸中水雾还未褪去,却扬起嘴角,笑盈盈地唤他:“哥哥,我们走吧。”

    焱迟垂眸,琉璃般的眸子映出明艳红霞,握住伞柄,轻声应道:“好。”

    青色神鸟振翅而出,蘅湘拉着焱迟并肩站在神鸟背上,飞向大亮的天光。

    ********

    曜泽仙尊苏醒的消息,在青曜星重新亮起的那一刻,传遍九重天。

    但天界众仙也只是作为谈资,在茶余饭后调侃一二。

    一个废了的人,谁在意是怎么废的。

    千年前备受追捧的曜泽仙尊,在被诬陷为角宸之乱主谋时,他们第一时间划清界,避之唯恐不及,只将此事当热闹看。

    如今这具坐了千年冤狱的半残之躯,又怎么可能引起他们更多兴趣。

    连当年主理此事的刑名殿,也未将曜泽仙尊这份冤屈放在眼里。

    他们太清楚渊极冰狱是什么地方——

    吞噬修为,蚕食躯体,抹除记忆,绞杀神魂。

    少有人能从里面出来,更少有人出来了,还能记得自己受过的罪。

    他们私底下甚至认为天尊赐婚的安抚行为都多此一举。

    不过是为了彰显他的仁德,做给其他人看罢了。

    是以,当青色神鸟盘旋于刑名殿上空之时,数十名大大小小的执事仙君们,还能乐滋滋地讨论这是诞生于哪座灵山的神禽,生得这般威猛。

    但下一秒,他们就看见这座令天族人人自危的雄伟仙府,被漫天落下的冰锥扎成了刺猬,再一眨眼,整座仙府便碎成了冰渣。

    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阵炽烈的火雨降下,那些冰渣,便化成了水。

    他们的尖叫声还未出口,就被蒸发的水汽扑进嘴里,封了喉。

    他们口不能言,腿软不能行走,瘫在地上,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废墟。

    废墟上,浑身流溢着金光的威猛神禽缓缓降落。

    金光里,他们看见一柄赤焰金纹红伞。

    红伞之下,少女红衣猎猎,掌心烈火灼灼。

    在她身侧,霜青色衣袍的美貌青年,正笑盈盈地为她执伞。

    在看见美貌青年那张脸时,刑名殿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他们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地磕头求饶。

    场面静默又诡异。

    随后,他们便听到接连不断“咚咚咚”的声响,有人大着胆子朝声响处看去——

    那里七七八八倒了一地的执事仙君,他们神色惊恐,眉心都钉着一柄霜青色冰锥。

    千年前光风霁月性子温和的曜泽仙君,此刻如地狱归来的恶鬼,正在向他们索命勾魂。

    九重天丧钟嗡鸣,十七位仙君魂归离恨天,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将步其后尘之时,一只五彩凤凰振翅而来,携一金色卷轴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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