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忽然起身告别:“大人,下官想起还有一事,先行告退!”

    顾承昀点头:“秦主簿既有要事,便且先去。”

    白澍盯着秦南的身影入了神。

    顾承昀久久没有等到白澍的下文,指尖在书案敲了敲:“白澍?有话直说便是。”

    白澍这才回过神,“大人。”

    “那姑娘上了药睡下了,银翠同大夫去了医馆。”

    “你且回去盯着,有什么事,”他扶额沉默了片刻,“记得回报。”

    他微微仰头,秦南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顾承昀转头看向白澍。

    “她睡着了?”

    “嗯?”

    白澍反应过来主子口中的‘她’是谁∶“回公子,沈姑娘睡着了。”

    就连顾承昀自己也没明白,为何问的话这般无厘头。

    面前的字一个也瞧不进去,顾承昀指尖又在书案敲了敲。

    惹得白澍紧张了起来,“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顾承昀扯了个苦涩的笑,眼睛染上层薄雾,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清明了许多:“这几日,你需形影不离的跟在她身侧。”

    白澍虽是不解,但还是应下:“是,属下必然会寸步不离的跟着沈姑娘。”

    顾承昀思来想去,再次交代,“暗中跟着,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公子是怀疑沈姑娘?”白澍不知大人为何这般在意这个沈姑娘,而他说的寸步不离,是保护,还是监视呢?

    顾承昀心里装着心事,敷衍地应了声。

    白澍误会他怀疑沈梵音,他竟不知如何解释。

    见顾承昀默认,白澍退下了!

    …………

    …………

    一股白烟顺着缝隙之中钻进了屋,迷迷糊糊间,沈梵音闻到了异常熟悉,却又不知在哪里闻到过的香味。

    像鬼压床,她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脑袋艰难的,僵硬的动了动。

    她想睁开双眼,却无论如何都只能透过缝隙看见个黑影在逐步向自己靠近,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

    冰凉的触感划过她颈肩,令她不忍打了寒颤,那刀刺进了她的手臂,一瞬间,原本包扎完好的伤口溃烂成泥,鲜血淋漓!

    极致的疼痛将她唤醒,刀拔出来的那一刻,她疼的抬起死寂的双眸,也握紧了再次要朝她落下的刀尖。

    刀刺破指尖时,鲜血似暴雨颗颗滴落,砸在她脸上,落在眼角处,周围热气升腾。

    分了眼神看四周,沈梵音才知房中燃起了火光,视线停顿在了倒在床幔不远处的烛台。

    火焰形成了圆圈将沈梵音团团围住。

    她几经绝望的想,难道就要死在这了吗?

    “你,到底是谁?”

    眼前的人一身黑衣,只露出了双眼睛,细看左眼处有道疤,又细又长。

    “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又是谁派你来的。”沈梵音被呛住了口鼻,声音嘶哑!

    沈梵音瞥了一眼,持刀人压在她上方,男女力量悬殊,加之她受了伤,还吸入了他放的白烟,酸软无力,一动就要涌出来的鲜血,岂非要任人宰割?

    电光火石之间!

    屋外传来了道急促的声音。

    “公子!沈姑娘房中起火了。”

    浓烟滚滚而且。

    这样一幕,令顾承昀疑惑地同时,也令他不安。

    即刻便冲进了院中,见如此大的火,白澍当下就想拦住顾承昀去路。

    不想却被顾承昀一个眼神投去,白澍只好垂下想拦住的手,可见顾承昀竟然拿了自己的衣物沾了水就要往里冲。

    白澍一个飞奔过去,将顾承昀紧紧抱住:“公子万不能冒险!”

    白澍自知这样阻止主子救人不对,故而换了说辞,大声道:“况且沈姑娘不一定就有事,火起的这样大,沈姑娘不可能毫无察觉,想必已然逃出生天了。”

    沈梵音除了与那人撕打,还要分神去听辫外边的声音,听闻白澍那声起火时她有些喜出望外,她还是能得救的,可是她撑到力气一点点,一点点快速流失,还是没人进来,她知道,自己再不自救,就等不到有人来救她的时候了。

    沈梵音心中不免觉得悲凉。

    可既然不能借助于外力获救,她就只能靠自己,她不能死在这,她还没回去,她还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

    此时,沈梵音撑着最后一口气,握着刀的手逐渐用力,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秉着这个念头,她弯曲起膝盖,使出浑身解数,朝那人的下身踢去,黑衣人吃痛,手上也卸了力气,她将人狠狠推开,那黑衣人疼的在榻上打滚,刀也飞了数米远去。

    沈梵音借机滚落至地下,火势蔓延的极快,可她无心关心自己那满身伤痕。

    她拿起地上的烛台,她脸上,白衣,都染上了血,发红的眼眶湿润,像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向仇人索命的厉鬼:“你杀我是为了谁,又是为了为什么。”

    那烛台上的火将她脸照的清明,她哽咽的声音也随之飘在这熊熊火焰里:“我全都知晓。”

    此刻她的想法,就是要让杀她的人破防。

    因为就在刚才,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秘密。

    火苗顺势燃了她的裙角,沈梵音捏住了口鼻,挪到了窗口,打开窗往下望,这起码都有两层楼高。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后背狠狠地撞上。

    “砰”的一声巨响!

    沈梵音最后看了一眼黑衣人,他一脸惊讶,完全不知事态会展成这样。

    沈梵音将自己整个人摔了出去,与顾承昀撞门的声音此起彼伏。

    最后一刻,门终于被撞开。

    她整个人如柳絮般就飘了出去。

    顾承昀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冲天火光之下,她白衣染血,眼中似有泪光,身子以极快地速度坠了下去。

    房梁此刻倒下,阻止了他前进的脚步,白澍见主子毫无躲闪的意味,上前将他托扯来,“公子小心!”

    黑衣人缓了过来,他呆了许久也吸了不少黑烟,忍不住咳嗽了几下,他近于门边,二人关心则乱让人给跑了。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沈姑娘应是无碍,咱们还是先捉拿凶手要紧。”

    让身受重伤的沈梵音流落在外,根本是在凌迟他,他也是注意到凶手逃了,看了眼窗外,“先找到沈姑娘,至于凶手,”

    “掘地三尺也要抓到。”

    临出门前,顾承昀捡起来门前一把带血迹的刀。

    这边,沈梵音逃进了暗巷里,脸上皆是血液,加之方才逃窜时沾染了些灰尘,整个人狼狈至极。

    沈梵音慌乱的躲在了一户人家门口,她蹲坐在角落里,背脊靠在木门上,仍是不敢放松警惕。

    她害怕被他们追上,也害怕被那黑衣人追上,沈梵音不能保证追杀的只有他一个人,她甚至于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要取她性命,又是为了什么。

    她害怕,可同时她又在想,若是她在这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家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她答案。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被高高吊起,当视线里出现了一抹月白色衣诀时,沈梵音才渐渐地松了口气。

    不是刚才杀她的人,也不是顾承昀。

    来人似乎也是在躲避着什么,她往后靠了靠,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后者余光中看到好似有个人,忽然定住,停下往前迈的脚步,回过眸来,面露疑惑:“这位姑娘,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他望了望四周,又看看眼前的小姑娘,“这暗巷可不安全,你赶紧回家去,以后莫要来了。”

    危险?

    她自然知道危险,可她无处可去。

    纪寒舟顾不得男女之别,接过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沈梵音浑浑噩噩,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纪寒舟抱起她,脚步飞快,恨不能给自己插上一双翅膀,她在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

    她闻到一股很淡的香味。

    借着光亮,纪寒舟终于打量起她满是血迹的面容来,自己的衣物也被染上了血。

    纪寒舟调整了下抱姿,生怕害她伤的更重,一面安慰:“姑娘,你且清醒些,马上就到医馆了,马上就到了。”

    纪寒舟想起几日前有人报案,近日城中三两日便有年轻女子离奇失踪,更有甚者在报案以后,就会在乱葬岗或河边打捞到尸首。

    纪寒舟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想了个遍,认为最有可能便是她也是被掳走的女子之一。

    沈梵音对他的猜想一无所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医馆。

    “大夫!”

    纪寒舟焦急万分,抱着她踏入了医馆:“大夫,”

    纪寒舟呼吸深重,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个不察便让她伤势更重。

    “大夫,您给她瞧瞧。”

    老者从纸上抬起头来,随即招呼伙计:“将病床收拾出来。”

    那白衣裳全被血染红,脉象虚弱,大夫摇摇头,叫上女徒弟给她将外衣连同里衣换了下来。

    …………

    一柱香过去,大夫一脸沉重神情出来时,纪寒舟正一脸沉思之情。

    “这位姑娘身上多处伤痕,还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需得慢慢调理修养,补补血气。”

    纪寒舟起身,三两步上前。

    “那先生可能看出,她身上的伤是如何造成的?”

    大夫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这位姑娘是你何人?”

    “她如何受伤的,你竟不知?”

    “先生,我与这位姑娘萍水相逢,正巧碰见她满身伤痕,她的伤情如何,还请先生告知。”

    大夫一时默然,未几才道:“这位姑娘的旧伤是刀伤,看那口子应是短刃,这新伤显然同一把短刃,她一刻钟前,应是吸入了致使四肢无力的药物。”

    致使人四肢无力的药物?

    是软眠散。

    这人如此大费周章,就是要置人于死地。

    可究竟是什么人要如此呢?

    对人下此毒手,简直视律法如粪土。

    纪寒舟抱拳道:“谢过先生。”

    纪寒舟一时摸不清局势,层层迷雾笼罩,让人看不真切。

    他见人从里间迈了出来:“姑娘,你可还好?”

    沈梵音身上一身粗布麻衣,那布料硌人的很,她迎上纪寒舟目光,盈盈一拜:“多谢公子仗义相救。”

    她缓缓抬起头,开口时,心口还是有些刺痛,喉间低低的声音才渐渐地传入他耳间:“不知恩公贵姓,有朝一日,小女子定当相报。”

    所谓什么恩情,什么报答,对纪寒舟来说并不看重,今日无论是谁,他都会出手相救。

    但既然她主动开这个口了,他总不能拒绝吧?

    “那姑娘,想怎么报答呢?”他眼底含笑看她,“看姑娘的,纪某都可以。”

    沈梵音面上一红,看他带笑的眼,又低下头:“将来,我一定重金酬谢。”

    “好。”

    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过个嘴瘾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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