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蘅的眼睛很平静,就像是一块镜子,可以倒影出万物;就像是永远都那么平静的大海,有风在海面穿行,却荡不出一点涟漪。

    彦卿站在玲蘅的对面。今晚的月光不知怎么的,很亮很亮,亮的可以看清府里练武场旁边植被的一枝一叶,亮的可以看到路上平时不明显的坑坑洼洼,也亮的能让彦卿看到出现在玲蘅眼中的他的影子。

    彦卿不由自主的想:这么近,她是不是可以捕捉到自己眼中情绪。

    她的眼睛那么的坦荡,和在她眼中的扭扭捏捏的他形成了完美的对比。这让自幼就有天才之名的彦卿感觉无比的胆怯,他其实早就朦朦胧胧的意识到了对玲蘅他其实是有好感的。但是每次想要开口的时候看到玲蘅坦坦荡荡的眼睛每一次他都会忍不住再退回去。

    少年天才此生唯一的挫败就在于此,他也偷偷看过那些讲述关于男女欢喜情感的话本,但是他还是不能像小说主角那样把话说出口,他知道他一开口玲蘅肯定会把他一下打回去,说什么他还年幼分不清感情的话。

    那就再等等吧。彦卿默默安慰着自己,时间还长,他们都一起陪伴了彼此这么久,以后的日子他们也一定会一起走下去的。

    那就再等等吧。彦卿一颗心归于平静,他们还会有很多在罗浮度过的日日夜夜,他会在他做出一番事业有所成就不再被当成小孩子,他再将满腔心事说出口。

    ……

    彦卿好像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在向我撒娇诉委屈,他脸一下红起来,嘴张张合合最后却什么话都没有说。我歪头看看他,他眼睛也水灵灵的看着我,不过很快就一副坚持不住的样子又把视线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好吧——

    于是我就拉着红着脸不知所措的彦卿回府了,我感觉他可能今晚还是要睡不着了。唉,对于男孩子来说撒娇是这么难接受的事情吗?我感觉他平时也应该没有少向将军撒娇啊?不过有一件好事可以肯定,彦卿今晚不会练剑吵到我和将军了。

    ……

    待我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将军和彦卿已经又消失不见了。我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开始今天的行程。

    虽然看上去我每天都很闲,其实我确实每天都很闲。不对不对,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咳咳咳,其实我是罗浮丹鼎司的正式挂牌医士,而且已经有两百多年的资历了,不过看病出药对于我这种社恐,划掉,学艺不精的家伙来说有点太难了。于是我头也不回的奔向了制药业,搞出来了罗浮制药业生产流水线,在这条专利上躺了几十年几乎收了全宇宙的专利费用,如今过上了躺赢的生活。

    虽然这种药物流水线工程一直被人诟病说什么失去了医学的灵魂,没有对症下药什么的,但是救命重要还是灵魂重要?一个在精准,一个在广,双方哪有什么重要不重要?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医学也如此。能让人活下去,有希望活下去的,管他什么药,都是好药。

    丹鼎司其实是有每日排班的,只不过我的排班镇场我和司鼎早早就商量过了,我已经排了一百年的班了,在我一百多岁到两百多岁的时候,所以,在我两百多岁到三百多岁的时候我就应该休息!即使这几百年间换掉了司鼎,但是说好的东西怎么能改!白纸黑字写着呢!而且历代司鼎也确实就不想改,他们就怕多个变量影响他们在丹鼎司的行动。既然如此,那我何不静观其变。

    若不是这次星核入住罗浮仙舟丹鼎司紧急调班我恐怕也不会出府值班。

    越来越靠近丹鼎司了,我仿佛已经听到了丹鼎司旁边持明古海拍击岸边的声音,风也大了起来,带着海的潮湿气息。

    丹鼎司的水一直挺深。

    罗浮的丹鼎司一直和罗浮持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可以说,丹鼎司就是拿昔日罗浮丹鼎部的底子建立起来的,丹鼎司哪哪都可以看出持明的痕迹,就连设置的位置都靠近罗浮持明古海。罗浮持明对丹鼎司一直都有很深的掌控力,这不仅表现在龙女事务上,还有各种采药配药买药上。

    但是仙舟联盟又怎么会允许这么不安分的势力存在。继前任司鼎在联盟的受命在丹鼎司改革失败被流放,罗浮丹鼎司就一直成为了一个滞留已久的问题。

    其实,不管是按功劳还是按资历在三十年前那位云华司鼎退下之后,怎么也该我去当这个司鼎职位了。

    可能是我平时藏的太深了,也可能是我的立场太模糊了。即使我从小在景元将军身边长大,联盟元帅也宁愿罗浮丹鼎司一直这么群龙无首也不愿把我这个正宗罗浮持明放到司鼎的位置。

    我寻思着我虽然和持明龙师什么有联系,但是也联系不深啊。虽然我和当代龙尊有交情,但是也不是很深啊,龙女大人人都被他们天天看着呢,我怎么和对方交流。难道是我的上一世,可我看着就是个先天不足的,准是上一世也有个什么病头英年早逝,这让我怎么和持明上层关系匪浅?

    我明明就是一清清白白的持明!

    内心一直吐槽着,但是我面上不显,一路到了丹鼎司。

    星核这东西,我确实也不了解,但是这东西真的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吗?我看着丹鼎司破烂不堪的样子陷入了沉默。难道是我差不多一百年没深入了丹鼎司,记忆和现实发生偏差,旧日的丹鼎司已经变成了云骑械斗的地方了?

    就在我怀疑人生的时候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的主人重心很低,所以声音不是那么的灵动轻盈,她的身后好像还拖着什么东西脚步也左一下右一下,听着就很可爱。我掐着点转身往前走,一下就把来者揽到了怀里:“白露好热情哇,一见面就和我要抱抱。”

    白露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下:“才没有!本小姐才没有一见面就要抱抱呢!”

    我俯下身子把头叠到她的头上:“诶——真的嘛?那白露这是干什么哇?”

    好像是我的头太重了,怀里的小脑袋也有点低下抬不起来,她的声音鼓鼓囊囊的:“才不要你管。”

    我笑起来,故意说着些恭维的话想要逗小孩子:“好嘛好嘛,那尊贵的白露小姐可以带我去看看我的班位在哪里给我领个路吗?这一百年我来这里都只是为了见小姐,哪有闲逛和了解此地的心情。只怕相见不相识,再来此地,怕是还要倚仗小姐咧。”

    白露想要捂住我的嘴,但我一抬头她就够不着了,于是她在我怀里蹭了一下,从我怀里出来牵着我的袖子在前面领路:“不要说这些让人尴尬的话了!你的工位什么的本小姐早就看好了,你就跟着本小姐走吧。”

    ……

    忙碌了一早上,在丹鼎司的今日份排班总算是要完了。没有什么大事,全是小事,或者说分配到我手里的都是些琐碎麻烦的小事。

    我把位置搬到了丹鼎司中间大树的树荫下意图让它帮我遮住太阳,然后正大光明的盯着那位揽了司鼎职能的丹士长发呆。可能是我的目光太炙热了,那位叫做丹枢的丹士长寻这方向对我点了点头。我也下意识的对她笑了笑。

    这位丹士长,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秉持着控制变量保护美好日常生活的初衷,我用着初来驾到怕得罪人的理由随便找人打探了些这位丹枢的消息,发现这位丹士长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目盲,用药奇且怪,心细周全,医术高超,没有背景……这个人的出现怎么这么微妙呢?

    这只是个丹士长还目盲,丹士长虽地位不低但其上还有司鼎和医士长,再加上目盲这一天缺限制了她发展的高度,即使她手揽大权也引不起持明族太重的敌对。

    用药奇且怪。所以她无论开出什么药来,只要这药见效了底下的人都不会怎么怀疑,因为她讲了药理别人也不懂,所以在药里做些手脚别人也难以发现。而且,奇怪的用药,这不也正好和某个组织对上了吗?

    没有背景心思周全。这就意味着这个人了解很多世情懂得隐藏自己,也有机会接触那些明面上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药王秘传。

    不过只是我这么推理还不够,还需要有东西来佐证才行。

    ……

    丹鼎司靠近罗浮持明的鳞渊境,那片也被唤作持明古海,因为这一届龙尊尚未完全掌握开海的能力所以那里还是封着的,只有通过持明族族地绕路才能进去。

    一天快要结束,那片看似平静的海面倒影着落日余晖,浮动的光斑就像是碎金一般。和持明古海真近啊,我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古海对我的呼唤,深深的眷恋从心底升起。

    ……离持明这么近这么近,真的没问题吗。

    一天的班总算是下了,我和白露和她身边的看顾她的丹士们一起在丹鼎司食堂吃过饭就打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哦,不是,持明没有父母来着。

    但是就在这时,我隐隐约约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脚底窜动,那一瞬间让我想到了在书上看到的星神[繁育]带领的大批子民。但是又不太一样,这不像是虫子那样的一个个的个体,反而像是……平滑的树枝?

    我用厚重的冰凝结出防护栏护住身边的白露和其侍从,而后俯下身子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到的是一道足以照亮整个罗浮的闪电,紧接着是呼啸的风汹涌的雷,还有像人类生长期关节迅速抽条时发出的那种嘎吱嘎吱的骨骼摩擦的声音。

    天空被覆盖,地面开始震动,尘土飞扬,新修好的各地的连接通道再次崩塌。一切都像潮水一样朝我们涌来,我看到了一枝枝条,它从云中生出来,翠绿的枝条还隐隐泛着金色,它的叶片就像是传说中的那样像是在虚无中燃烧着的金色火苗,燃烧着大地,燃烧着天空,燃烧着空气。

    感受到有视线注视着它后,它好像更加活跃了,越长越快越长越大,直到遮蔽了半个罗浮,直到它托起了整个罗浮。在它的遮蔽下天空垂下了古老神秘的来自药师的密文。

    我抬头看着那片泛金泛绿又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本来的罗浮天空的颜色的那片头顶,大脑中思绪纷飞,声音好像是从我的嗓子里面发出的又好像不是:“卧……卧槽了啊,建木又长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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