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征廷抱着平板,在那歪着头看里头的东西。

    可偏偏沈沇端着壶水,斥着他。

    他不阴不阳嗯了声。

    因为平时只有商洛在管。

    如今,沈沇接手。

    倒也增了些不必要的烦恼。

    他将孩童手中的抽掉。像个孃孃唠叨着,说不能多看,眼睛会近视,会看不见很多东西。

    “那会看不见乐乐吗?”

    他轻轻点头。

    可征廷低下眼睛,委屈道:“啊...那是不是漂亮舅妈也看不见了啊...”

    拿着平板的手一顿,他笑笑,宠溺揉着头。

    这才几天,商洛就已经成为了他可以依赖的人。

    果然孩童的感情。

    简单,而又纯粹。

    田征廷瘪瘪嘴,不舍的将平板送回去。

    孩童是活泼的,是好奇的,所以他问:“舅舅,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他没理远处说的,只是匆匆栓住乐乐,给杯盖上盖,蹲下抱着他,一言不发。

    但似是知晓要出发了,田征廷便不说了。

    因为,都被察觉到了。

    商洛和沈沇,要分开了。

    半响,征廷坐在后座的儿童椅上:“舅妈的爸爸会不会很凶呀?”

    四岁的孩童,对于有威严的人,总是害怕的。列如刚开始见到高高在上藐视他的沈沇,他总是躲在田莺身后,偷偷瞧着他,生怕他生气。

    虽说田莺不断的安慰着他,可都不起作用。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怕沈沇的呢,他不知道,映像里是开始喊他舅舅的时候,再后来,是看见温柔舅妈的时候。

    沈沇低下头,替他系上后座儿童椅的安全带,

    说不会。

    “可是我妈妈的爸爸就好凶好凶,老是说爸爸不好。可我觉得爸爸也挺好的。”

    翁动着嘴,却也说不出什么。

    他不知该如何去告诉孩童这个故事的真相。

    太残忍了。

    父亲是毫无长进的败类,母亲却执意要嫁给他,讨得外公嫌。

    他最后也只说商洛的爸爸不凶。

    田征廷哦了声,随后拿着糖。

    他颦着那些糖觉着心烦,但也无从阻止。

    因为她在下车前给的。

    田征廷舍不得她走,便紧紧抱着不撒手,但商洛总是要回家的,她轻轻安抚着他,走时还塞了颗糖。

    称平时都不能吃的,今天,就当是破例。

    沿路的风景确实不错,把江南独有的特点挥发的淋漓尽致。车子沿着路线,穿过道上的油柏路,又穿过空旷的人行道。沈沇望着片片人群,倏地,一声儿响着。

    “舅舅!那个地方好漂亮啊!”

    沈沇顺望。

    那确实漂亮,有湖,有桥,还有缓缓地行人,衬得古韵十足。

    孩童还是不倦的说着话,开车的却心思不在。他深沉着眉心,因为待会见到岳父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的岳父和他一般,都是利益至上的人,如今找他,必然是因为触犯到他头上。

    去的是最近的宴楼。

    商洛在门口等啊等,这才等到了不远处的人。

    “舅妈!”

    田征廷带着些愉悦朝着她飞奔而去。

    商洛笑了笑,接住刚到腿窝的孩童,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来啦。”

    孩童点了点头,转身指了指身后。商洛微微抬头,神情不惊讶,但平淡如水。

    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笑着牵那肉嘟嘟的手,又瞥了眼身后,慢慢走着。

    商父第一次见田征廷,没有气,也没有任何表示,因为商洛说了。

    “爸。”

    商父坐在椅子上颔首,斯里端着气:“来了?”

    他轻嗯。

    “坐下。”

    沈沇虽说是晚辈,又是女婿,理应顺着商父,可他不肯。

    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就是那样清冷,他孤傲的站在包间里,就连商洛揪着他的袖角都未曾动过一下。

    “怎么,不给老丈一个面?”

    商洛还是揪了揪他的袖角,她不喜欢这样的沈沇。

    没点礼貌,还自以为是。

    沈沇被拉的睨着她。商洛变了,又好像没变,但就是说不出来的别扭。

    他抿了抿唇。

    现在起,他什么都听商洛的,这是他欠她的。

    这是应该的。

    商父见他坐下才开始点菜,上桌。

    都是在资本战场上的人,餐桌上自然是与众不同。

    热气腾腾的汤料气冲着天板,对桌的两人各怀鬼胎,

    吃着菜,打着汤。

    只有商洛在不停的照顾田征廷,因为孩童还小,是需要人照看的。

    商父望着女儿的碗是空的,甚至连筷子都未拆封。他心底莫名着起了邪火,就算是平时不疼商洛,可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孩子,一个父亲如何容忍下女儿替夫家养别人的孩子。

    “商洛嫁到你家是替你养孩子的?”

    这话出的突然。

    商洛微愣,僵着手不动。

    是啊,他们还没一个孩子,便替他初恋照顾了孩子。

    当真是可笑。

    最后还是田征廷拍了拍,才笑笑接着喂饭。

    沈沇托着碗,沉着脸片刻:“爸,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不用,今天请你来,只为了谈谈公司,谈完你们就好聚好散。”

    他一愣。轻扯了嘴角,也是,他和商洛迟早要结束的。

    但,这次太突然了。

    以往,商洛都会耐心给商父解释。

    但她现在沉默着,如春风照的柳面一般的轻笑,看样子,似是不在乎了。

    商洛把碗放在桌上,带着瞎闹的田征廷出了包间。因为他们要谈判了,商场的事,父亲从未让他参与,只有道听途说。

    所以。

    自己和孩子在这总是不好的。

    包间里的老杜也觉着食不知味,到处弥漫着硝烟,也就匆匆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好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们谈谈公司的事。”

    沈沇环胸抬手:“您请说。”

    “我公司为什么会少那20%股份,并且你是怎么知道公件机密!”

    他此刻咄咄逼人的样,丑陋的很。

    像把曾经那些个不满,都发泄出来,

    一口笃定这事就与沈沇有关,他这么做也是为了独吞股份,壮大沈氏。

    商父重重点了下桌子:“你今天必须给我交代清楚!”

    他焉的嗤笑,仿佛刚才的客气在一刹那烟消云散:“您不知道么?”

    高傲如沈沇,他最接受不了别人审问式的同他说话,更何况,还是这般废物的商青城。

    他微微抬首,像是望着弱者般。他觉着如若不是他,商家不知道要赔多少买卖。

    都够他商青城后半生住在里头了。

    如今,以这种方式质问他。

    他淡淡道:“您经常投资错了不说,我听闻您最近还伸手去了房地产,胃口可真不小,区区股份而已,您真的在意?”

    “当然,大家都是生意人,有什么事也不用藏着掖着,摊在明面上说就是。”商青城站起来和面前这个年轻人呛着。

    “好,商青城,我也不装了,你那次投标投的是广业?据说广业已经将地皮转交给政府了,当时你和广业打的可是20%抢地标的赌约,我还听说,你和自家高层有过不正当勾结,已经严重影响公司,听说你公司最近资金也紧的很。”

    他顿了顿,歪头:“让我猜猜,商华这两年来是不是在逃税?”

    商青城听着,脸一阵红黑白,他听传闻说起过。

    说自家女婿很有本事,在业界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并且次次谈生意次次谈成,情商也还行,就是不太爱搭理人。

    先不说股份,光是逃税这件事,就够他烦了,这可是犯法的,可没曾想让这小子知晓。

    他上次去查了账,逃得数目很大,一旦泄露出去惊到了税务局,赔的倾家荡产不说,还有可能后半生都在那过了。

    沈沇轻笑,他知晓商青城的皮性,索性抛出个橄榄枝。

    “不过我有个办法,您听不听?”

    商青城在原地思考了些时间,问:“什么办法?”

    “让商洛和我过一辈子,保证你后半辈子高枕无忧,以我的人脉,你公司的事我会找人替你瞒着,这交易如何?”

    商青城眯着眼抬首,他果然是商人本色,不过,沈沇真的很喜欢商洛么,

    可也不见得。

    逢年过节都不曾见过他影子,商洛总是解释,说他忙,说他没空。

    他都清楚,沈沇去养了小情人,那小情人生的漂亮,如莺莺挽歌,巧的是她的字里也有莺。

    商青城都当睁只眼闭只眼,

    因为商洛喜欢他,喜欢到深入骨髓。

    “你凭什么笃定我会把商洛交付与你?”

    其实这话说的很直接,商青城是要带回商洛,让她与沈沇再无任何瓜葛。

    至于商场,他会想办法另寻方法。

    “凭商洛已然成为我的妻,那便是我沈家的人,女儿嫁出去便是泼出去的水。”

    他还是那般自信,就连说出的话,都那样傲气。

    “你在外边养的那小情人..”

    吱呀。

    商洛露出半个身,却也攥着门把不吭声。

    她带着田征廷进了包厢。

    “刚刚忘记拿包了,征廷他想吃东西,拿了包就走,不用在意我。”

    刚出包厢。

    征廷就问:“怎么了?舅妈。”

    商洛摇了摇手中的包,微微一笑:“不是要去买小蛋糕吗?”

    田征廷微微撅着嘴,挥了挥不太灵活的手。

    那手有些肉。

    她刚蹲下来,那人就在她脸上亲了她一口。

    田征廷在路上磕磕巴巴讲了很多事,也不知为什么讲着讲着就讲到了田莺,说很想妈妈。

    商洛怔了怔。为什么是田莺。

    她问:“这么想妈妈吗?”

    田征廷猛的点头,然后问:“那舅妈你知道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吗?”

    商洛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因为要掩饰,因为不能透露半分事实。

    不然他会很难过。

    玻璃前的蛋糕款式很多。

    商洛蹲下揉了揉他的头,问他想吃什么时,他说:“抹茶蛋糕!因为我妈妈喜欢吃!”

    她应好,心里却多出了份酸。

    她望等蛋糕的田征廷,无数次的惦念着田莺。

    就想起同样躺在壶里的那盆灰。

    都还年轻,也都静静的躺在那里,哪也不去。

    这会的天瑟风徐徐,看着恬柔,温和。

    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将叉子递给了田征廷。

    她意外发现今天比以往都美,阳明媚着,束束像是随时会刺伤了眼,天边泛着橘,温柔的藏在洁白无瑕的云里。

    商洛来了兴致,便拿着相机。

    “舅妈,你不吃吗?”

    商洛微微摇头,推着蛋糕说不吃。

    她有带着相机的习惯,从沈沇那出来开始,就一直带着。

    她起身拍了很多张照片,又细细筛选。

    但却意外拍下个熟的身影。

    就在蛋糕店门口。

    她惯性的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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