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家时,天已经快要黑了。

    李待月站在贺观棋门前踱步,犹豫着待会敲门见到他时该怎么道歉。

    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如果仅仅是一句:对不起,我冤枉了你。

    那这个道歉也太敷衍了些。

    五月的夜晚比白日并没有凉快许多,纵使有风吹来,也是吹的热风。

    李待月心里有些焦躁,心一横,打算直接敲门算了。

    先道歉再说,若是贺观棋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她就答应他,算是她冤枉他的补偿。

    “待月,你过来。”

    李待月的手离门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就要敲下去时,被贺秀芳突然的出声给打断了。

    李待月回头去看,只见贺秀芳站在院子里,院子没有灯,她整个身子都藏匿在黑暗中,只能借着微弱的月色看清楚她的方位。

    李待月只犹豫了一下,便从贺观棋门前走开。

    门后的贺观棋手已经搭在门把上,只等李待月敲门,他就会打开。

    他早就知道李待月在他门前徘徊许久,因为她身上的中药味比他这个常年喝药的人还要重。

    他清楚的知道李待月是来跟他道歉的,因为她发现了自己冤枉了他。

    贺观棋无声笑了笑,将手从门把手上拿开,转身坐回桌前。

    窗子并没有打开,透过窗子缝隙,隐约能看到李待月纤细的背影。

    今日在西街,他其实看到了李待月。

    她背着个药箱在街上行走,实在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毕竟整个荣安县,乃至整个大祁朝,会医术的女子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至少他在前世从未见过。

    所以当李待月背着药箱出现在东街时,他一眼便认出了,然后他将她引到了西街。

    他假装看到捕快手里拿着的画像后一脸惊讶地说他好像在哪儿见过画像中的女子。

    果不其然,郭杰亲自拿着画像找他确认,这时李待月正好也追了上来。

    楚楚在灵溪村一事的确不是他告发的,这点李待月也确实误会了他。

    他只是告诉郭杰等人,赌坊有个叫刘成的知道楚楚的下落。

    刘成便是周武的姐夫,周婧的丈夫。

    一个在老婆怀着身孕即将生产的男人,不陪在老婆身边,却在赌坊鬼混。

    按照前世的走向,今日刘成便会被人算计,输得倾家荡产。

    周婧被活活气晕过去,提前催动了生产,最后因为胎儿过大难产,直接一尸两命。

    周武最后……

    想到周武的结局,贺观棋不免有些唏嘘。

    他今日所做之事,除了有些对不住楚楚外,其他人他都或多或少的帮了一把。

    因为告发了楚楚,刘成得了赏钱,没在赌坊逗留,所以没有和前世一样被人算计欠下巨额赌债。

    想来周婧也不会因为刘成一事生气而惊动了胎气最后难产而死。

    至于周武,他的结局应该也会改变。

    他和他娘来灵溪村已经一年了,周武和周婧这些日子帮了他们许多。

    他因为在如意酒楼有工作,不能时常待在村子里。

    以娘的性子,即使被人轻视谩骂,受了委屈也不会和他说。

    所以他不能时时护着他娘。

    若不是他们,娘在这里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知道知恩图报。

    这次帮周武和周婧,只当是还了这一年来他们对他娘的照顾。

    门外,院子里。

    李待月走到贺秀芳身前站定。

    “芳姨,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待月,我这左脚越发疼了,你帮我瞧瞧,可千万别成了瘸子。”贺秀芳有些担忧道。

    李待月拉着贺秀芳来到葡萄藤下坐下:“昨晚给你的药酒你今日涂了么?”

    说罢抬起贺秀芳的左脚来,脱去鞋袜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比昨晚还要红肿些。

    “按你说的,早上和中午都涂了,本来是不怎么疼了,只是傍晚下了躺山,回来脚就疼了。”

    见贺秀芳这样说,李待月便明白了,她有些无奈道:“芳姨,脚扭伤本就不该乱走动,你还下了山,你这样脚不仅好得慢,还有可能越发严重。”

    贺秀芳有些心虚,揉了揉肿胀的脚,跟李待月解释:“本来我是听你的话好好待在家里的,只是突然有人来找我,说是新得了一匹布打算给闺女做件衣裳,邀我去她家中看看,这好不容易有人来找我,还是让我帮忙做这件衣裳的,我心里挺高兴,就跟着去了。”

    说罢便打开放在桌上的包袱,露出里面的布匹。

    李待月借着月色凑近瞧了瞧,是块好料子,普通的百姓是舍不得用这样的好料子做衣裳的。

    贺秀芳来到灵溪村一年多,鲜少有同龄妇人来找她说话,所以这突然有个人来主动找她,她便有些受宠若惊。

    脚虽然更肿了,但好在没有太过严重,李待月取出药酒倒了点在掌心,然后在贺秀芳左脚红肿处打着圈圈揉搓。

    “芳姨,感觉怎么样了?”约莫揉搓了半刻钟,李待月停下手上动作,抬眼去看贺秀芳脸色。

    “好多了,就是有些痒。”说完便要上手去挠。

    李待月连忙拦住:“痒是对的,不过再痒也别去挠。”

    李待月取出另一种药给贺秀芳左脚肿胀处涂上。

    涂上这药,贺秀芳只觉冰冰凉凉的,痒消了大半,惊奇道:“这药好神奇,涂上很是舒服,不疼也不痒了,待月,你的医术恐怕比男人还要好!”

    李待月笑笑,不置可否,她扶着贺秀芳起来:“芳姨是要回屋去,还是就坐在院子里?”

    “院子里蚊子多,还是回屋吧。”

    李待月扶着贺秀芳回屋后便出来了。

    她在自己门口站了许久,视线却时不时地落到贺观棋那屋。

    屋里亮起了灯,说明贺观棋就在屋里。

    要不明天再道歉?

    李待月心里想着。

    不行,今天的事今天做完,包括要道的歉。

    敢做敢当,真诚道歉。才是她的作风。

    李待月来到贺观棋屋外,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敲响了门。

    几乎是门被敲响的那一刻,门在同一时间从里面打开。

    被昏黄的烛光笼罩的贺观棋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李待月。

    李待月张了张嘴,踌躇了一会儿,然后非常真诚地看着贺观棋:“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告发楚楚的是另有他人。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给你实现,这是我给你赔礼。”

    “什么都可以吗?”

    李待月认真点头:“嗯,前提是我能办得到的。”

    办不到的她也没法啊。

    比如说让她帮他成为本书男主,她就办不到,毕竟她又不是作者,无法篡改角色定位。

    比如让女主爱上他,这她也办不到,女主是男主官配,哪是贺观棋一个反派男二便能肖想的?

    这些要求都太大了,她能力小,实在办不到。

    不过贺观棋又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本小说,所以他也提不出来这些荒谬的要求。

    贺观棋假装思考一番,最后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可以先攒着吗?”

    李待月点头,忙道:“当然可以,等你什么时候想到要什么了,你和我说一声,这个承诺立马见效。”

    说完又悄悄的瞅了一眼贺观棋,见他脸上挂着笑,于是问:“你,接受我的道歉了?”

    “我的反应不明显吗?”贺观棋笑着反问。

    李待月讪笑两声点头:“挺明显,哈哈。”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这寂静的氛围被一道略显尴尬的声音给打破了。

    “咕~”

    李待月有些尴尬地摸上肚子,她从吃了早饭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实在是饿得难受。

    这会子肚子便叫嚣起来,且叫得越发大声。

    “饿了?”贺观棋笑出了声,视线落在李待月肚子上。

    李待月红了脸,仰起脖子抬高些下巴,故作镇定道:“这声音不明显吗?”

    贺观棋一愣,突然笑得更大声些。

    “明显,可太明显了。”

    贺观棋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看着李待月这可爱傲娇的模样,他的眉眼越发温柔,心里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一样,霎时填得满满的。

    李待月恼怒地瞪着贺观棋,似乎是嫌弃他笑话她笑得太大声了。

    被李待月这样一瞪,贺观棋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清咳几声,面上收敛了些笑意,双眸里的笑意却未减分毫,他软了声音:“我这就去给阿月做饭去。”

    贺观棋笑着进了厨房,李待月捂着滚烫的双颊飞快推开自己的房门。

    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这是怎么了?

    李待月背靠在门上,把手心贴在左胸。

    脑海里不住浮现出贺观棋大笑时的模样。

    他本就长得好看,因着这几日的调理,唇色红润了不少,所以唇红齿白,笑起来更加好看。

    他那双琥珀色的凤眸一笑便弯,眼眸里星光点点,让人不自觉吸引过去。

    平日里他见人三分笑,嘴只微微上扬,象征性地弯了弯。

    可刚才的笑却不一样,他嘴巴笑得咧开,露出整齐白净的牙,笑声爽朗如微风拂面,让人心跳不已。

    等等……

    她该不会是……对贺观棋心动了吧?

    仅仅因为贺观棋一个与寻常不同的笑容,然后她就动心了?

    “啊!!!”

    李待月心里狂叫,不可能,她之所以脸红心跳,不是她心动了,是她被贺观棋的大声嘲笑给气的。

    对,一定是这样。

    想通了的李待月舒了口气,拍了拍温度渐渐正常的双颊,然后又捂着左胸感受了一下。

    很好,心跳也恢复正常了。

    她就说嘛,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对人心动。

    若是这么容易就对人心动,她也不至于母单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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