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一时间,阮孟离听见一声极细微的鸟鸣声从房梁传出。

    这是他们在边关通风报信时常用的招式。

    阮孟离紧盯萧景渊后背,依稀能听见他在低声和对面之人解释着什么,虽然心生好奇,动作却是不动声色的退后至安全位置。

    “抓住。”

    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房间便被烟雾弥漫。

    视线完全被遮掩是其次,最为紧要的是其中刺鼻且折磨人的微量毒素。

    这招式萧景渊也很熟悉。

    五年前,无数次被某人用在他身上过。

    第一时间将阮应清挡在身后,转身时视线精准对上正准备逃走的几人。

    阮孟离默契的伸手,赫连钰飞身将人揽起。

    屋檐上三人阻挡着追过来的暗卫,所幸几人平时不着调惯了,身上层出不穷的暗器不要命的扔出。

    这一夜,王府罕见四处起火。

    阮孟离成功逃出压迫感十足的空间,却又在一瞬间神情呆滞,她望着满目的红色及烟尘,心下微顿。

    “你们放起火来,很熟练啊?”

    “情况紧急,一下子没控制住... ...”

    几人站在王府位置最高之地,明明火焰四起,他们却只觉心生凉意。

    龙炎有些尴尬的撇头看向几人:“这下是不是倒霉了... ...”

    凤君席无奈:“惹到阎王了... ...”

    秦昌苑有些生无可恋的绕道阮孟离身旁:“大小姐,你说煞神有没有可能今天心情好,放咱几个一回?”

    “... ...”

    阮孟离默默避开几人视线,良久后,十分诚恳道:“现在逃走,说不定有可能。”

    赫连钰不知为何,见她这般模样,反而一反常态的笑了出声,很快,笑声就像府中被扑灭又再起的火势一般,绵绵不绝。

    阮孟离不得不佩服这几人的心大,虽是这般想,嘴角却又情不自禁的扬起。

    “赫连钰,拉我一把,呛人。”

    “大小姐,不是吧,你又要晕?”

    “哎哎哎,等等啊,咱们还在人家地盘呢... ...”

    最终... ...

    四人沉默的看着扑倒赫连钰身上晕倒的大小姐,认命的将人捞起,以狼狈的逃跑姿态,结束了这场荒唐的夜探王府之行。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身后,不少暗卫正注视着几个“贼人”的逃走。

    藏在暗处的人摸着被各种暗器划破的衣料,神情无奈且尴尬:“这局面,传出去绝对没有人相信。”

    听着手下的话,悠闲靠墙隐在角落的陇一神情没有一点意外之色,更何况,王爷那指令下的摆明了就是陪这几人玩呢,他眼瞅着“贼人”没了身影,漫不经心的伸了个懒腰,挑眉少见好心的冲着手下笑道:“你们且看吧,咱们这煞神府啊,以后有的热闹了。”

    王府,柏春苑。

    传闻,此处有一冰泉,是帝君从雪山地心所的,可压制百毒。

    常人难以忍受之冰冷,萧景渊却是日日承受。

    阮应清守在冰泉外,眉头紧皱,脸色也是罕见凝重。

    本来若今夜药浴正常完成,这每日都离不开的冰泉是可以试着减少的。

    可是,偏偏这人不仅没按她说的来,还硬是咬牙和贼人纠缠了一夜,直到暗卫传来人逃出府的消息,才让她察觉出端倪。

    “圣医这是生气了?”

    萧景渊刚走出冰泉,便看见她冷着脸独自坐在凉亭边抱着酒坛,他抿唇上前夺过,在她撇头时,率先道歉,认真道:“这次是本王错了,圣医别和自己较真。”

    他知道这人对自己的医术有多在意。

    “什么圣医,你体内的毒,我根本就解决不了。”阮应清垂眸,心情更不好了。

    萧景渊无奈:“本王体内的毒可不止一样。”

    阮应清深呼了口气,泄气只是一瞬,自信才是对患者负责,“那我就一样样都给王爷解决了。”

    ”好。”

    嘴上说着好,神情却是根本没反应,阮应清扶额,道:“王爷,你对我有点自信好不好?”

    萧景渊挑眉看向又重新自信起来的人,颔首:“自是相信的,本王已经将那些庸医都杀了,只剩你... ...”

    阮应清:... ...“这话不像好话。”

    但随便吧,他是王爷,他说了算。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坐了许久,阮应清终究还是没有耐住好奇心,侧身满脸笑意八卦的看向萧景渊:“王爷,今夜闯进来的人是谁啊?”当时事情突然,她根本没来得及看见人。

    只是有一点,她却是看的清楚。

    当时,他是故意挡住她视线的。

    而且,她是全程看着煞神王爷头一次是装狠给人解药,还故意大闹一番才肯放人离开的。

    最关键的……

    是在解毒关键期,忍着一身彻骨的疼痛。

    阮应清有些好奇了,两年时间,她还从未见过有人能让他这般例外。

    等了许久,在她以为不会听到回答时。

    萧景渊却是缓缓起身,抬眼望向天边之月,身声音低沉又夹杂她听不懂的意味。

    “大概... ...是,宿敌。”

    ……

    三日后。

    将军府后院幕墙。

    大将军提刀,脸色铁青的对上正准备翻墙而入的四人:”我劝你们考虑清楚,本将军有段时间没动武了,手痒的很。”

    他好好一个女儿,刚昏迷三天醒了,只是出去一趟便又是受伤了被送了回来,正脑袋上一个伤口,任谁见了心情能好。

    周副官无所事事的侯在一旁,没搭理那几人求救的视线。

    废话,大小姐到现在还没醒呢。

    “怎么办?”

    龙炎将已经吊在墙上的半边身子收回,挠头胆怯的看着正准备大干一场的大将军。

    秦昌苑肉疼的看着刚换的上好锦衣便破了个大洞,生无可恋,“都说了先别送大小姐回来,你们不听,现在好了,将军发威了,我堂堂一个世子,连着两天被家里老头追着揍,现在还被大将军揍,憋屈死了。”

    凤君席同样不好受,大将军算是将他们几人家里都问候了一遍:“不送回来更惨。”

    赫连钰眸光暗沉盯向龙炎:“要是她没摔那么一下,也不会受伤了。”

    龙炎尴尬一笑:“这... ...不能只怪我啊... ...”

    几人沉默,后悔... ...

    当时就不该听这胖子的瞎主意,刚狼狈逃出王府为了放松心情又回了琼玉楼,至于大小姐这动不动就昏迷的毛病,几人应对起来十分自如了。

    但,没想到的是,几人玩闹过火,喝的大醉。

    偏偏在边关刻在骨子里的挨打教训,还让几人记得将大小姐送回家,而这一送,就送出问题了,几个酒鬼手忙脚乱中将人摔了,还磕了脑袋,幸运的是伤口不大,不会留疤,要不然他们这条命,算是给自己作死了。

    阮谦阴着脸耍了一圈刀法下来,结果墙上挂着的几人就像是看戏一般,还连带着越聊越上瘾了,大将军“呵呵”一笑,看来真是回来帝都太安逸了。

    “今日这刀,老子是非出不可了。”

    话音落,鸡飞狗跳。

    周副官眼睛一闭一睁,耳边痛呼声如过耳云烟,慢悠悠的叹气一声,换了个不碍事的位置,给自己弄了个火架,烤了只野鸭,再配上顺手淘来的美酒,配上一出大戏,这小日子,真是美哉!

    “周叔,您老真会享受... ...”

    “... ...”

    半盏的酒被浪费倒了满身,周副官回头看见脑袋包了层纱布,半眯着眼神情晦暗不清的人,眼睛一番,直直给了个白眼:“大小姐,醒了就赶快去拦着点这几人,咱们这是在帝都,好歹都是些有身份的人,这样影响多不好,一会将军府都给掀翻了。”

    阮孟离指向自己脑袋,脸色难看:“我都毁容了,还管他们?”伸手夺过他一只手上的烤鸭,毫无形象的坐在隐蔽处,“再说了,这出戏不好看吗?”

    狗咬狗,拦着做什么。

    “砰... ...”

    龙炎被大将军刀柄砸中,肉滚滚的身子直挺挺砸落水池,可惜某人不会水。

    “撕拉~”

    秦昌苑上跳下窜护的死死的名贵新衣终于彻底成了一文不值的烂布,面色惨白狼狈的护住自己衣衫褴褛的一身果断的追随胖子跳进了水池里。

    解决到两人,大将军将视线移向仗着轻功跑的极快的另外两个,眼帘霸气微抬,“你们两个,自己下去,还是要逼老子动粗。”

    凤君席和赫连钰对视一眼,果断跳了下去。

    大将军VS四大恶霸,大将军完胜KO。

    “啧啧啧,真是惨不忍睹。”周副官撇头,难以直视。

    “噗嗤~”阮孟离却不管那些,笑的痛快。

    二人明目张胆的笑声,瞬间惹得闹剧落败的一行人看了过去。

    龙炎被人狼狈在水中捞起,苦不堪言:“好你个阮孟离,竟然眼睁睁看着我们几个被揍。”

    四人八目,虎视眈眈,气势汹汹。

    只是,满身狼狈,多少有些滑稽。

    控诉声此起彼伏,阮孟离自顾自啃着鸭肉。

    揍一揍,十年少,活该。

    只是,她只顾着那三个人的声音,却完全忘了,还有一个人脸上可没有一点好神情,周副官被坑经验十足,不动声色中将自己身形远离这几人,抱着酒坛逃离危险区域。

    所幸溜走前还好心咳嗽一声,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阮孟离后知后觉,抬眼看着近在咫尺,怒气加身的大将军,看戏的笑意僵持在脸上,垂眸顿了片刻,十足尴尬的将手中的鸭腿递给他,声音低弱无力:“老爹,揍了这么久,要不... ...坐下歇歇?”

    “... ...”歇个锤子。

    做将军的,讲究的就是个一视同仁。

    所幸,他还记得自己这不着调女儿是个娇弱不能受病的。

    水池内,五人排列的整整齐齐,阮孟离狼狈收紧身上斗篷,她是不还应该感谢,当父亲的还记得在扔下水前给她套个斗篷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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