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芬从背篓里提出来个布包往屋里放,除了肉和要熬酱的豆子,她还买了些旁的东西,这就不能一一讲给孩子们了。

    她把东西收拾好,过来见江溪皱着张脸,才紧张起来,“怎么了?你哥那边出事儿了?”

    “我哥好着呢!娘,你都不想点儿好的。”江溪嗔了一句,脸上仍有几分困惑。

    陈秀芬心里犯嘀咕,不是她不想老三好,实在是老三好的叫她提心吊胆。

    打从去了工农兵大学开始,就完完全全的变了模样。搁家里调皮捣蛋跟没长大一样,一读大学突然就有出息了,又是拿什么补贴,又是搞什么研究,做活动的,人没沾家,钱寄回来不少。

    去年毕业更是了不得,直接分配到上海的工厂里,一个月工资三十块,厂里还管吃管住。

    问厂里做什么的一句不回,只让叫放心。

    她怎么放心?都叫孩子他爹打听过了,县里推荐去读大学的,分配的工作那一查是个个明明白白。

    她家老三这工作,逢人问起,她含含糊糊说不清楚,更不敢把老三工资拿出来炫耀。

    就她这半辈子的经验来看,老三过的这么好,八成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

    陈秀芬看了眼小闺女,愈加忧愁。

    这也不是个聪明的。

    江溪倒是对她哥的工作更清楚一些,但是答应了她哥保密,只好宽慰她娘,“放心吧,娘,真没什么事儿。”

    “我哥就是说他现在工作挺好的,同事都特别厉害,学到很多,他马上要进个大项目,夏收和过年都不回来了。”

    陈秀芬没好气接了句,“他哪一年回来过?”

    刚上大学那会儿为了省钱,后来就是忙。

    “你哥……”真没干什么坏事儿吧?

    陈秀芬差点儿问出来,看见赵红梅又把话咽了回来,“他还说了什么?”

    “工资又涨了五块,他以后每个月给家十五块,还是两个月汇一次,汇款单随信寄回来。”

    江溪把信折了起来,塞回信封。

    她是先看一遍以防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等她爹回来,还要再看一遍。

    还涨工资?

    陈秀芬心里更不放心了,觉得回头得让老二过去看一下,又担心老二那个实心眼被老三糊弄住。

    她一时间想不出个解决办法,只好将这念头搁置。

    陈秀芬叫上赵红梅一块儿去熬猪油,顺口问了句,“雪云呢?”

    赵红梅都盯着呢,“大嫂在屋里。”

    “雪云——”陈秀芬冲着左边的屋子喊了声,叫她一块儿来帮忙。

    叫上两个儿媳妇一块儿去熬猪油时,陈秀芬才回过神来。

    今天这信不是跟之前的信写的都差不多,江溪怎么皱着张脸吓唬她?

    陈秀芬琢磨着,手下不停,带着两个儿媳妇切肉剁肉,剥豆子。

    赵红梅干着活,想到在休息的江溪就浑身不得劲儿,“娘,等小妹头上的伤养好了,是不是得教她学学做饭干活了?”

    “小妹都十七了,面条、饺子都不会做,鞋也不会纳,将来不好找对象啊。”

    他们这边挑媳妇看的可多了,厨房这块儿做面条只是基本功,十天有八天午饭是面条,扎实管饱,大家都爱吃。

    她十岁就开始学这些了,结婚的时候不管是扯面片还是切细面功夫都是一流,她男人上门相看时吃了她做的面,当场就跟她订了亲。

    缝补技术更是没得挑,连婆婆都比不上她。

    赵红梅想着,真的担心江溪嫁不出去了,“要不然我来教小妹?娘你放心,我肯定把我的本事都教给她。”

    “做饭还是算了,我可不放心她糟蹋粮食。等下回大集我去买点儿碎布头,先教她做鞋吧。”

    陈秀芬想着都头疼,上回教江溪和面,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结果江溪在她眼皮底下生生用掉半袋面,做出来的面团里还有一堆白疙瘩。

    那天她带着两个儿媳妇一块块掰开揉,好不容易把面救了回来。

    江溪花了半个小时做出来个麻烦,让她们仨花了一下午善后。

    老二媳妇真是一点儿记性都不涨。

    陈秀芬心底摇着头,知道赵红梅的心思,顺口提了句,“江溪的婚事儿老三有主意,他之前说了好几次,等江溪高中毕业就给她介绍对象,二十之前肯定给她安排好。”

    要是二十岁还没嫁出去,他就把江溪接过去养着。

    这话陈秀芬没敢说,弟兄三个老三跟上头大哥二哥都不亲近,唯独偏心这个小妹,叫老大老二知道这事儿,难免心生芥蒂。

    “二十?!那我们不是还得养她三年?”赵红梅脱口而出。

    说完连忙补救,“娘,我不是嫌弃小妹,我就是觉得拖到二十的话,小妹年纪有点儿太大了,容易有人说闲话。”

    “咱们这边不都是十八都结婚了么?二十传出去都是没人要的老姑娘。”

    陈秀芬心中一梗,是不是嫌弃江溪她还不知道?

    她虎起脸,轻斥赵红梅,“用不着你们养她,我跟你爹还没老呢,养个闺女没问题。”

    “那是我亲闺女,别说多养两年,养一辈子也没问题。”

    他们老两口的钱不就是儿子的?说到头江溪花的还是他们大房二房的钱。

    赵红梅嘴巴动动,心里头急的不行,给大嫂使了个眼色,见孙雪云低眉垂眼不吭声,更难受了。

    陈秀芬恨不得给她一棒槌,好把她敲醒。

    当初相中赵红梅是觉得她是个聪明姑娘,能帮一把老二,谁知道干活那么麻利,里外样样井井有条的姑娘办起事儿是个大糊涂蛋。

    还看老大媳妇?老大一家哪个不是只吃不出头的?

    陈秀芬转过头,眼不见为净。

    临了中午,猪油才熬好,陈秀芬先把午饭做了,吃饭的功夫熬起酱,跟赵红梅轮流搅着。

    这老二媳妇虽然虎了点儿,但干活是真有劲儿。

    陈秀芬饭吃完了,酱也熬好了,一看空碗还少一个,江溪还抱着碗坐在凳子上,半天没吃完一口。

    江大队长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慢悠悠的问起来,“这是咋了?今儿的饭不合你胃口啊?”

    “哎……”江溪长叹一声。

    想不明白,死活想不明白。

    她向她爹确认,“爹,咱们大队是不是马上要来一批知青了?”

    “差不多吧。每年不都这个时候来?”江大队长稀奇,“你还没习惯?”

    “爹,你不懂。”江溪摇摇头,抱着碗冲进了自己房间。

    陈秀芬懒得管她在想什么了,这一家没一个省心的。

    她扬声喊了句,“江溪!赶紧吃了把碗拿过来,再晚你就自己洗吧。”

    说完就让老大媳妇开始洗碗了。

    “洗个碗算什么。”江溪嘟囔着,打开三哥给她写的信又看了一遍。

    这封信看起来平平无奇。

    开头是说她上个月写的文章发表了,稿费五块钱,跟之前那些存到一起了。

    然后让她等夏收之后去上海玩儿一段时间。

    给小妹一个人写的信,江老三用词就大胆了许多,直接说她在大队干两年活,跟其他人抢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再读大学分配工作,都要六七年之后了,还不一定能分配到好单位,要是分到别处的山里,哭都没地儿。

    不如来上海看看,如果她愿意,可以走他的推荐先拿个临时工的工作。

    末了叮嘱她,她一个人坐火车不太安全,务必让二哥送她过去。

    一定得是二哥,不能带大哥。

    这封信瞧着没半点儿毛病。

    江溪上个月高中毕业,原本打算在大队上先上两年工,之后走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去读大学。

    这是她爹私下里跟她说的,三哥也觉得可以一试,但都有顾虑。

    大队上的知青越来越多,加上年年都有高中毕业的人,推荐名额并不好拿。

    要是有工作肯定是选工作啊,读大学不就是为了分配工作么?

    江溪几乎不用犹豫就选择去上海。

    她哥从来不讲虚的,这么说的意思是能保证她至少有个临时工的工作了。

    可问题就在这里——

    她断断续续做的那个漫长的梦,开端便是她接到三哥的来信,让她夏收后去上海,梦里的自己做出了同现在毫无二致的选择,奔赴上海。

    但就在她离开之前,今年下乡的知青到了他们大队。

    她对一个男知青一见钟情,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工作,留在了桐花大队,开始疯狂的追求那位男知青。

    梦里的自己使出浑身解数,甚至加之威迫利诱,最后还给那位男知青下药,企图生米煮成熟饭。

    也因此自食恶果,不得不跟她瞧不上眼的哑巴知青结婚。

    江溪觉得自己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更不至于使下作手段逼人跟自己结婚。

    也不太想跟哑巴结婚,吵架都吵不起来,可……

    哑巴将来会跟她离婚,冷漠的丢下三十万和一套房子。

    江溪想了想自己写了十几篇录上一篇的稿子,稿费五块钱,又想了想她爹——桐花大队大队长,一个月工分折合成现金还不到三十。

    300,000和30,也就是她爹再努力八百年的差距吧。

    既然如此——

    干了!

    对不住了哑巴兄,你给的实在太多了。

章节目录

年代文里做恶毒无脑女配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走月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走月牙并收藏年代文里做恶毒无脑女配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