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幸,25岁,毕业于花城大学,动画专业,应聘的职位是艺术设计部的游戏动画编导……”

    hr周茹拿着简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只见付之幸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微卷的长发散在肩上,画着淡妆,显得干净利落又青春正好,她正襟危坐于桌子的对面,对着周茹微笑。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对周茹说:“您考虑考虑我呀!”

    周茹已经很心动了,这女孩从第一轮面试就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测试题做的也很不错,到现在的第二轮面试,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进入第三轮面试谈薪资和福利了,可她刚发现了一个令面试官都纠结的问题。

    hr周茹露出一个官方的微笑,客气道:“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学历好,能力出色,为人亲和,只是……”

    她将付之幸的简历推在她面前,手指轻巧地点在其中一栏上,指甲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你已婚?”

    付之幸心中一跳,面色却依旧镇定,将早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是的,我已婚。但这不影响我对工作的热情和专业,我想在花城打拼事业,未来五年不会要孩子……”

    她说了很多,态度十分诚恳。

    周茹笑着点点头,同为女性她自然知道付之幸在担心什么,她做了十二年的hr,经历了为人妻为人母,她不想对已婚未育的女性抱有偏见,她想给付之幸一个机会。

    “家里人催生吗?”周茹这句是站在个人角度问的。

    “不催不催,我爸妈说工作要紧……”

    付之幸的话还没说完,会议桌上的电脑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面试结束,回去等通知吧。”

    他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低沉且冰冷,将会议室里的温度都渲染的更低了。

    桌子上放了一个平板电脑,正对着她,语音电话,屏幕上亮着一个头像,头像看起来很不阳光,似乎是一片深海暗礁。

    她差点忘了周茹放在桌子上的电脑里,还有另一个面试官。他是艺术设计部门的经理,因为出差不能赶到现场,只能通过电脑远程听付之幸的面试。

    除了问专业上的事情,他几乎很少说话,付之幸只知道他姓“商”,周茹称他为商老大。

    又是一个姓商的。

    周茹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今天先到这里吧。”

    付之幸觉得有点冷,她点点头,拿好自己的资料,起身离开。

    离开时,周茹和平板电脑里的男人正聊着什么。

    “商老大,你今天还赶得到公司吗?后面还两个面试的。对,都是二面游戏动画编导……”

    付之幸觉得这次面试没有希望了,失业的三个月,她面试了很多公司,都卡在了“已婚”上。

    这家公司的面试机会很是难得,光约面试就花费了她一周时间。

    公司名为“冠创”,是国内游戏公司的头部,薪资待遇没得说,在这里工作的经历就是给自己的简历镀金。

    若能在这里工作多好啊,可她还是卡在了二面这里。

    她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

    半年前,为了堵住父母催婚的嘴,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草率的领了证。这下好了,父母确实不催婚了,她工作也没了,还失业了三个月。

    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打断周茹和男人的对话,问:“请问,如果我半年内离婚能不能再来面试贵公司?”

    周茹有些惊讶,付之幸的语气和态度不像是赌气,也不像故意激怒或恶心她,反而很真诚的发问。

    她思索着怎么回复付之幸,毕竟面试通不通过这件事没有一锤定音,她也很喜欢付之幸,还可以结合后面两个面试者的情况再给她争取一把。

    “再等等,等我消息。”周茹回。

    电脑里又传出那个令人扫兴的冷漠声音:“刚结婚半年就要离婚,你不会工作半年就想着跳槽吧?”

    他的话真令人讨厌!

    付之幸微笑着咬着后槽牙,“没有比这更好的槽了,如果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

    “等通知吧。”男人冰冷的声音再次打断她。

    这回她是真的有点赌气了,“我一定和我老公离婚然后再来面试。”

    周茹抱着电脑后退几步到窗前,一边说什么一边摆手让付之幸离开。

    付之幸说了句“再见”,便推开了会议室沉重的玻璃门,外面的人见她出来了,抱着简历紧张地起身向里看。

    其中一个面试者抱着简历,问了句:“怎么样?”

    “不用紧张,面试官人很好,除了电脑里的那个。”

    付之幸不认识问她话的面试者,即使他们是竞争关系。她觉得那男人的话好像在通知自己这次必败,她心情不爽,踩着黑色的细高跟在楼道里找卫生间。

    如果高跟鞋踩地板砖的声音可以传达出她的心情,那此刻的声音一定十分有力、沉重,可以穿破地板。

    可惜,无论她多么用力,高跟鞋都发不出什么声音。

    因为这栋楼的每一层都铺上了灰色的地毯。

    声音闷闷的被吃进地毯里,想发泄都不能。

    付之幸在卫生间换衣服,从卫生间出来时她已经大变样了。

    她一身浅蓝色的运动套装,运动裤是短款的,只到膝盖;头发高高挽起扎了一个高马尾,穿着一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背着一个白色书包,里面放着换下来的东西。

    嘴里还叼了一支水果味的棒棒糖。

    和刚才的职业女性形象完全不像。

    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她喜欢舒适、自在,随心所欲,开心时会大笑,不开心时要发泄。

    例如现在,她就要发泄。

    导航上显示从这家公司到自己住的地方有15公里,运动软件上显示跑步的话要2小时。她边下楼边拉伸肌肉,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投来的好奇眼光。等她从面试的十八楼坐电梯到一楼时,手脚已经微微发热。

    她走出大楼,在门口右边阴凉处,一个不挡道的地方拉伸腿部肌肉。

    一楼对外展示的玻璃又大又亮,是黑色的单面玻璃,她权当是一面大镜子。

    正当她边拉伸边欣赏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玻璃镜子中。

    司机从前面下来,绕到侧面,拉开了车门。

    一个衣着笔挺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身材高大,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面无表情,长得十分惹眼,甚至还有点眼熟。

    他站的笔直,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另一只手插兜,显得十分有气质。

    似乎还朝付之幸这里看了一眼。

    那时正是花城四月中旬,下午四点的阳光不那么刺眼,却依旧明亮。

    四月多雨水,上午刚下了一阵儿,高温蒸腾着雨后的水汽,将整个花城笼罩在湿热当中。

    付之幸背对他,拉伸着自己的腿部韧带,她从黑色玻璃中将他看的清清楚楚。

    她想起他是谁了。

    是她那个半年只见过一次面的“老公”。

    帮她摆平父母的催婚叨扰的“老公”。

    也是让她第一次感受到职业危机的“老公”。

    他在这里上班?什么职位什么专业?付之幸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唯一让她下定决心和他结婚的事是,在咖啡厅里,对面男人问了她一个问题。

    “我们只帮助彼此应付父母,不同居、无感情,也不会培养感情,必要时刻可以随时终止这段婚姻。我们是自由的,你认同吗?”

    “我认同。”付之幸说。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有多少钱,也不图这些,两人迅速的去领了证。照片中,两人的微笑都很客气。

    有些荒唐,又有一点新奇。

    婚前财产协议公布了,父母稳住了,两人也没什么感情,或许,离婚该提上日程了。

    付之幸正想着离婚的事,男人像是没认出她,从阳光之下走进阴影之中,径直走向办公楼入口。

    他走路又稳又快,转眼就上了电梯,付之幸拿出手机翻找他的联系方式。

    好家伙,她连他的微信都没有,只有一串手机号。

    手机号署名:商陆。

    -

    从这家名为冠创的游戏公司跑到她的出租屋,十五公里,花了她两个半小时。起初她心里憋着一股气跑的很快,她后面变成慢跑,再变成慢走,最后她边扶墙边瘸腿走,眼泪打转了几次,硬是没流出来。

    不就是工作嘛,有什么大不了!

    十五公里的距离,她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场景,从八十多层的摩天大楼CBD变成低矮的城中村和老旧的破小区,周围的山丘和树林增多,最后,她喘着气、抖着腿,停在了一个城郊的老小区入口处。

    老小区叫“新村花园”,是几十年前给村民的回迁房,楼房高度刚好卡在七层,可以不安电梯。

    门卫孙仲良从小小的安保亭里探出脑袋,脸上的褶子连成一片,秃头亮的像个灯泡,带着浓浓的老花城人口音,笑着喊了句:

    “阿辛呐!回来了!”

    他说话时前后鼻音不分,她明明叫付之幸,从孙阿叔嘴里变成了“付zi辛”,作为北方人的她开始时她还会纠正,后面也就习惯了。

    孙阿叔是花城的老土著,也是她的房东,十几年前这里拆迁,孙阿叔分了好几套房子,都租出去了。虽然每月固定收租,孙阿叔还是闲不住,给自己找了份小区门卫的工作。

    老小区的门禁被打开,付之幸气喘吁吁的走进去,“孙阿叔,我回来了。”

    孙阿叔哈哈一乐,从窗户里递出一袋绿色的植物让她拿着。

    付之幸接过一看,是一袋气味冲鼻新鲜艾草,还有两个被保鲜膜裹起来的、绿绿软软的青团。

    “艾草很好的,你拿去煮水喝或者泡脚,去去湿气!”

    “谢谢孙阿叔。”

    付之幸有些感动。

    她在花城工作的两年一直是一个人住,四年大学让她习惯了校园,谁料工作第一年她一贫如洗只能住城中村的握手楼,第二年攒了点小钱才换到这个偏远的老小区。

    虽然这个小区破破烂烂的,但人情味很足,她很喜欢这里。

    孙阿叔是她搬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那时她还有一个合租的室友,烈日炎炎,两人一趟趟的拖着行李爬楼,是孙阿叔给两人借了一辆爬楼小推车,节省了许多力气。

    后来她也帮助过孙阿叔很多次,教他怎么网购,怎么鉴别诈骗电话,一来二去的,孙阿叔对她这个在外漂泊的女孩也有了更多的关照。

    转眼又是一年,这是她在花城工作的第三年的开始,合租室友已经搬走了,回了老家。

    付之幸艰难的爬上五楼,双腿像要残废似的。

    推开8栋501的房门,两室一厅,带一个小阳台,只住了她一个人。她舍不得搬走,如果能有一个人和她合租就好了,还能分担房租。孙阿叔也一直在帮她寻找合租的租客,可现在还没消息。

    她刚放下书包,瘫倒在沙发上,揉着酸胀的腿,微信电话便响起。

    刚接通,对面的女人听到付之幸气喘吁吁的声音,啧了几声,不怀好意的问道:

    “和你商陆老公翻云覆雨呢喘这么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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