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

    紫霞宗弟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魔道小贼的话岂能当真。

    分明是我宗门上下齐心、众人联手将那贼人打得落花流水,逼退了魔道。

    话虽如此,紫霞宗弟子“碰瓷”魔道的传闻却不胫而走。

    这些天连附近取水、打柴的农户都少有上山,更不要说供奉宗内香火的供养人了。

    “瑶台真人,你紫霞宗可有话说?”说话的客人乃东临城城主朱靳的管家。

    林桃桃乍看此人,四十来岁,低眉搭眼光看面相就觉得不好相处。

    瑶台真人起身朝来人拱拱手。

    按照辈分,林桃桃得管瑶台真人叫师叔。听闻自她师傅璃光真人闭关,门内事务就一直由这位师叔代为打理,包括传遍大泽的那场率众抗魔。

    瑶台真人担得重任自是魄力过人,面对质疑也行事磊落。

    “我紫霞宗为娲皇补天融彩石留下的一盏炉火,祖师紫霞圣人在此悬壶济世、庇佑一方。数百年来,东临城百姓用我门中圣水沐浴、饮用,不仅凡人增福添喜,还让修士调理疗伤、修为大涨,我宗派门风一向清朗,怎会做此等奸诈伎俩,还望朱管事为我宗门澄清。”

    林桃桃粗略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香火供养人,不就跟现代做社会公益是一回事。

    在她印象里,家中每年捐助公益不少于七位数,她老爸林永福哪次不是亲力亲为,低调又心诚,什么时候像眼前这位。

    “真人勿要再说,日前传闻已愈演愈烈,都成了茶楼酒肆百姓们的谈资,我家老爷也是迫于事态压力才要及时止损的。”

    这朱管家平日里没少捧高踩低下,瞥了眼手中的茶盏,里面茶汤淡的都能见影。

    心道不怪他心狠,实在是这紫霞宗太不上道!

    原先碍于老城主与紫霞门结缘,可老城主过世已有五年,少城主将东临治理的一派祥和,这紫霞宗每年的香火钱自然是多余支出,又出了这档腌臜事,连累着临东城在全大泽都下面子。要他说,东临城如今的实力,结交六大宗门也不是不能,何必跟个破落户绑到一块,再说那魔道岂能是随便得罪的!

    “既然你我香火缘断,不好再留贵宗在此,但少城主慈悲,见你等是一干女辈,望你们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厅外一片哗然,人群中传来各种声音。

    “若不是我紫霞宗出手,一场瘟疫你东临城早就人亡城空了,哪里有如今太平日子。”

    “白眼狼!他家少城主,若不是我掌门舍身相救有命能活到今天。”

    ……

    一众声音中还夹杂了个男声,声线醇厚而悠然,仿佛就是不经意的问话。

    “那倒是要请教朱管事了,是先有这紫霞宗,还是先有那临东城?”

    众人噤声,回过神来。

    对啊,是先有紫霞宗,还是先有临东城?

    朱管事一怔,没想到破落宗门里还有个明白人。

    他抬眼去找,只见一群女弟子中站出一人。

    身上青衣虽旧却很整洁,朝他微微颔首,若不说是宗门弟子,倒像个读书人家的小郎君。

    哼,又有何用,还不是混在泥中。

    “相必你就是那传闻中的独苗苗吧?也难怪,宗门阴盛阳衰自不得志,不如跟我回城——”

    没等他话说完,“哗啦啦”一桶泔水凭空从天儿降,将他从头浇到脚。

    顿时恶臭四散。

    “你……你……们敢……造反?”

    朱管事杀猪般从椅子上跳起来,脸上还挂着条烂叶子,似乎不敢相信紫霞宗敢如此待他。

    眼前一切发生太快,连瑶台真人都没恍过神来。

    林桃桃偷偷用目光扫了一圈四周,只见众人都一脸愕然,唯独他那个“芍药精”师妹和傻憨憨师姐,一个满脸讥讽,另一个神态焦急。

    “瑶台,你……你们紫霞宗……”朱管事气结得哼哧半天,必须让这个破落宗门付出代价!

    瑶台真人见状要去宽慰,却被一只手抢先拦在了前面,只见紫霞宗男弟子独苗苗——“昱凡”几步走到朱管事跟前停下。

    双眼紧闭,左手画条虫、右手画一道彩虹,口中念念有词。

    平静、安详、肃穆的神态,

    连朱管事都被唬得目瞪口呆,不敢作声。

    这也难怪,如今紫霞宗虽有颓落之像,可紫霞宗弟子的本领他还是见识过得。否则哪能百年不见的瘟疫,大泽处处尸骨暴荒,千里不见人烟,唯独东临城就平稳躲过?

    好漫长的半天,连朱管事都闻出自己皮肤快这恶臭的泔水腌出味了,“昱凡”才慢慢睁眼。

    “敢问仙人,咳咳咳——”

    朱管事满脸茶渣,两眼死死盯住“昱凡”手中的茶盏,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是真的。

    他现在想哭,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水泼他!

    “昱凡”掀了掀眼皮,放下手中茶盏,不慌不忙作答。

    结果一开口吓死个人。

    “朱管事,你可要感谢在下。刚才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恐怕此刻已命丧黄泉。”

    说着全然无视朱管事怀疑人生的表情,侧身挪远几步,

    “并非我危言耸听,你在我宗门行事不轨,惹怒我宗门小师祖魂魄,我这小师祖原是魔教教子,杀人成狂,被我大师祖相救感化才皈依我门,因此发誓永生永世守护宗门,我那小师祖磋磨人的手段……”

    “小仙人仙人,求求你,赶紧说说,还有没有救了。”朱管事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颠三倒四。

    早知如此,这紫霞宗他就不该来啊!

    “昱凡”似乎沉思片刻,最终仍摇摇头,语气却十分惋惜,

    “或许你从此吃斋念佛、乐施行善,远离紫霞宗,感化她老人家或许还有些可能。”

    “好好好,我这就下山,多谢多谢小仙人。”一炷香前还嚣张跋扈的朱管事,带着手下灰溜溜的夺路而逃了……

    等人走掉,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不用说,明日起坊间关于紫霞宗的奇闻又要再添上一桩!

    “师兄,你刚才那左右手比划的是什么?教教我。”

    “多亏师弟机灵,这下还有谁敢欺负我们了。”

    “对对对,师弟,你想吃什么,师姐给你做。”

    一群人叽叽喳喳,将林桃桃围了起来。

    从穿过来至今,坐了多天“冷板凳”的林桃桃不得不承认,她着相了。

    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并不熟悉的面孔,她有一丝小感动。

    她从小到大,身边从来不缺对她好的朋友、同学乃至师长,唯独眼前这份善意不带任何色彩,单纯的只是想表达对她的好。

    罕见的还有瑶台真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注视着人群中的“昱凡”一言不发。

    长辈的沉默让诸位弟子从喜悦中回过神来,雀跃的年轻人们讪讪闭住嘴,小心翼翼重新排好队伍,站回原位。

    这骤然而停的安静,让林桃桃有些不知所措。

    她抬眼朝前方望去,正好与主位上的女子视线相撞。

    这眼神林桃桃太熟悉了,分明是暴风雨前夕的酝酿。

    她每次忤逆她家林董事长时,他家林董事长都是这副表情。

    林桃桃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恨其不争。

    得!看来今天的这顿责罚是逃不了。

    “阿昱,难为你了。”

    喂喂喂,我听见了什么?

    半天竟然等来了这句话,林桃桃一时间失态的后退了几步。

    等她再看向瑶台真人时,发现自己确实没听错。

    因为瑶台真人神色凄苦,喃喃在说:

    “自掌门闭关后,我紫霞宗日渐衰败,盛世太平每年靠着东临城百姓接济度日,如今紫霞宗是全大泽处境困窘,全宗上下一群女子,既不能像其他宗门那样开枝散叶、广开香堂,又不能贩田耕作、出外经商,平日里只能靠着圣水灵草度日。”

    说着说着,语气哽咽道,“前有魔道潜伏入室夺宝,今日又遇到供养人毁约,确实是我有愧于掌门之托及诸位弟子。让阿昱、丹如你们小小年纪灵根受染、善恶难辨,为守卫门派而学得招摇撞骗,与人逞凶斗恶。”

    话音刚落,便伏在椅边扶手上泣不成声。

    这下林桃桃有些束手无措,只得偷偷打量四周,只见其他弟子们各个如丧考妣。尤其是那个“芍药精”,小姑娘哭的最为伤心,低着头吧嗒吧嗒在抹眼泪。

    低迷的氛围仿佛会传染,让林桃桃这个局外人压抑地都快喘不上气来。

    “既然改变不了大趋势,我们可以改变自己啊。”

    见有人朝她看过来,林桃桃继续道,“圣人言不破不立,紫霞宗开山至今数万年根基,眼前只是遇到点小小困难,诸位就怕了?”

    边说边绞尽脑汁,回忆她近些天恶补的宗门史,就象瑶台真人所讲,紫霞宗历史悠久,底蕴深厚。

    “紫霞圣人当年披荆斩棘、开山设坛,我等如今只要上下齐心协力,必定能摆脱困境。”

    这番话说下来,瑶台真人用衣袖抹干眼泪,连连赞许阿昱所言极是,并提议道:

    “或许我们可在诸位弟子中,重新选派代理掌门,诸位公开投票,单日一位,双日一位,每旬一更替,负责打理门内诸多事务,诸位看可好?”

    林桃桃吸了口气,

    乖乖,这都是咋想的!

    一三五一位,二四六一位,每周轮值,这紫霞宗的话事人,快赶上幼儿班的值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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