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沉沦》 文 / 浛以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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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到家，随手摁开灯，墙上挂着的白色时钟被照亮，时针孤零零地指向数字十。
换好拖鞋走进屋，夏予晴一边走一边将身上挂着的包摘下来扔在沙发上，拖着疲惫的步伐，她熟练地把自己也扔进了沙发，双手举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浏览着外卖软件。
刚才在地铁上挑了一圈也选出想吃的东西，现在点开软件还是没有什么胃口。
熟悉的商家、熟悉的菜品、熟悉的距离，熟悉的配送时间，唯一发生改变的，大概就是精美图片底下的数字，外卖的价格随着无声流逝的时间，以不被人发现的速度悄悄变化。
当我们发现已经是夏天的时候，小龙虾的价格也变了个样。是贵还是便宜，无从判断，毕竟只有图片和数字。
在这里生活了太久，她基本上把附近能吃的所有外卖都吃过了，光是看着图片就知道是什么味道。
安静的屋内秒针规律转动，分针慢慢靠近时针，推动着它也往前移动了位置。
手指一下又一下滑动着手机屏幕，最后夏予晴无可奈何地随便点了一样。
结算界面的底部显示出一个数字，支付成功，数字消失在某处，她这才看清自己点了什么。
又是昨天吃过的米线。
她的生活像时刻表上的地铁，重复、琐碎，匆匆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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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坐在原位，夏予晴还保持着吃饭时单手举手机的动作继续刷手机，桌前的外卖胡乱敞开，滴落的油渍渐渐变干。
拖延到不得不整理的时候她才站起身，迅速收拾好垃圾放在玄关，将手机充上电后进入浴室洗澡。
淋浴头哗啦啦流着水，打湿头发没多久，手上多了不适的缠连感，夏予晴张开手掌，一根根掉落的头发像无数细绳将手束缚。
掌心的黑色发丝随水流动，却始终粘连在手上，她没什么表情，耐着性子把它们团在一起。
稀疏浅淡的黑色就这样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变浓，在充满水汽的浴室里变得厚重。洗完澡拖干地面，她将这团头发扔进垃圾桶。
吹头后，抽纸蹲身把地上飘落的头发团起扔掉。
上床前，将早上来不及处理的枕头和床单上的头发一根根捡起。
头发、头发，四处都是头发。
凌晨一点。躺在清理完头发的床上继续刷手机，直到眼睛快睁不开，上厕所、关灯，睡觉。
辗转反侧，不算容易地入睡。
闹钟响起，新的一天却如此轻易地到来了。
手臂上有轻飘的触感，夏予晴垂眼看，又是一根掉落的头发。
清晨是匆忙的，她没时间处理，只是将它随意抖落。
发丝轻飘落在地上。
带着刚起床时深深的困意，夏予晴机械而飞快地洗漱整理，拿起在沙发上躺了一夜的包准备上班。
在玄关换鞋时，隐约的臭味让她清醒了不少，昨晚吃剩的外卖发出阵阵腐烂味。
后背随着弯腰穿鞋的动作浮起热气，她已经能想象到外面有多热了。
讨厌夏天，一切都腐烂变质得很快。
光是呼吸浑身都汗淋淋的，还要忍着干呕处理厨余垃圾。
道路上飘摇的透明热浪仿佛身处梦中，夏予晴走进地铁站，短暂的凉爽过后，不得不随着人群挤入地铁，混杂在一片让人窒息的热气和汗味中。
讨厌夏天，光是靠近彼此都让人热得受不了。
她紧紧抓住地铁里的扶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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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路上已经快耗掉半条命，此刻终于坐在工位上的夏予晴还没对着空调降温缓过神，就听到经理通知大家开会了。
方格子中的人一个个站起来，她只好拿起本子跟着一起走，因为拖延了一会儿才起身，进去时只剩下经理旁边的位置了。
乌泱泱的人坐满会议室，视觉上的沉闷让夏予晴觉得更热了。
漫长而无聊的晨会比昨晚吃的外卖还索然无味，然而因为自己就坐在经理旁边，还没办法摸鱼走神。
毕竟他时不时就会提高音量询问大家的工作进度，并加以严厉的言语批评和催促。
他的脾气远比外面的气温更惹人烦躁，永远不知道峰值在哪。
第十三次拿纸巾默默擦去本子上那他激烈说话时喷出的唾沫，夏予晴察觉到他快骂到自己头上了，收好纸坐直身子。
估计因为她刚加班加点完成一个项目，他没骂得太狠，只是提点了几句。
晨会终于有了结束的预兆，大家垂着头又听他总结了几句，在他激扬的嗓调中整齐鼓掌。
所为演员，他们每个人无疑都是成功的。
回到工位，一切恢复死寂。
夏予晴打起精神整理项目报告，咖啡和茶混着喝。
经理从办公室那头挨个巡视过来，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夏予晴的工位。
他看着她的屏幕难得称赞了几句，这是非常罕见的事，她脑里警铃大作，僵硬地抬起头看向他，两个人对视上。
只需要一个功利带笑的眼神，夏予晴瞬间就明白他又要给她新项目了。
赶在他说出口之前，她率先松开紧握的鼠标说：“经理，我想跟你聊聊。”
“刚好我也有新项目想安排给你，”经理果然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立马要安排新活，他脸上堆着笑容抬手，“我们去会议室聊。”
没有人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各自低头忙着自己手里超负荷的工作。
回到刚才的会议室，这次空旷的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夏予晴与他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毫无预兆地，寂静的会议室里落下几个简单的字。
“经理，我想辞职。”
脸上的笑容僵住，经理有些不可置信地皱眉，“什么？”
老实说，这个决定也是夏予晴刚刚才决定的。
早上出门时，她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而此时此刻，夏予晴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甚至将“想”字变成了“要”——
“我要辞职。”
没有任何特别的理由。
大概是因为夏天太热了、地铁太挤了、外卖太难吃了、厨余垃圾太臭了、头发掉太多太难打扫了……
她仅有的短暂生活时间里充斥着讨厌的一切，更可悲的是，她的绝大部分时间居然都在更讨厌的工位上加班工作。
开着没完没了的会议，做着永远没有尽头的项目，加班熬夜搞完一个又接着做下一个，每天还要听经理的谩骂和催促。
包括现在也一样。
听到她要辞职，经理暴脾气上来了就是一顿臭骂。
说她是逃兵、说她没有职业规格、说她没有吃苦精神，说她这种轻易放弃的性格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听到他开始发散说“果然不能找女人进职场”，夏予晴直截了当道：“您说我就够了，不用扫射别人。”
没想到向来沉默顺从的人还敢打断自己说话，经理气急噎声，握拳狠狠捶了下桌子。
平地惊雷一声“砰”，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过来。
感受到大家隔着玻璃望过来的视线后他才克制了一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拳头清了清嗓，打算换个方式说服她留下来。
“小夏啊，如果是薪资问题我们可以谈的。”
“这些年你为公司做的贡献我们都看在眼里，其实早该给你升职加薪了，这回我们绝对不拖了，下个月就给你升！”
扇完巴掌后给糖吃是他管用的手段，夏予晴对此十分清楚，再说她也不是因为工资提的离职。
她最近越来越觉得，如果没有自己的生活，拼命工作赚来的钱只是一串数字而已。
工资以数字的形式在她的账户暂时中转，很快就会随着各种消费流向别处。到最后到底留下了什么呢？她说不出答案。
她没有生活，甚至感受不到数字的增减，麻木不仁。
所以在听完经理洋洋洒洒的一番画饼之后，夏予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会议室里有一阵极致的死寂，经理盯着她脸上平静的神情，试图看出破绽。
见她是真的不为所动，经理不由得紧提起心，压低嗓音试探问道：“是不是有别的公司……”
“没有。”她坦率否认。
他暗自松了口气，灵活变换着语调开始打感情牌，“你当年毕业之后就来到了我们公司，前期那么艰难的培训都过去了，加班最严重的时期也都熬过了，现在对工作早已习惯了不是吗？”
经理掏出杀手锏，在桌下用手给她比划了个数字，“明年开始，我们给你年薪这个数。”
“谢谢经理。”夏予晴礼貌道谢，但态度依旧坚决，“我还是要辞职。”
软硬兼施还是无果，经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实在无法理解昔日任劳任怨的员工怎么会这样，“你到底为什么要离职？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没有。”她摇头。
夏予晴曾经也以为，只有拥有忍无可忍的理由、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能提出辞职，却没想到自己会在今天这样一个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日子突然就说出了口。
或许没有特别的理由就是最大的理由。
因为每一个理由都足以让她离开。
-
在办公室单方面听经理输出了一个多小时，夏予晴丝毫没有松动，始终坚持辞职。
见她油盐不进，经理最后还是败下了阵来，看都不想再看到她，心烦意乱地挥手让她出去写辞职信了。
由于夏予晴是独立做项目的设计岗，手里的项目刚好完成了，所以只要把报告写完就行，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工作，整理完就能直接离开。
下午提交了收尾的项目报告，她麻利地敲键盘写辞职信，将电子版发了一份到经理邮箱，然后打印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再找经理签字，最后拿去给hr走离职程序。
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十分顺利，她在离职单上逐一打勾确认事项，签字交表，得到hr的通知，“可以收拾东西离开了。”
那瞬间，她有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
到楼下超市买了个大塑料袋，夏予晴一股脑把工位上的东西扔进去。
拎着沉甸甸的塑料袋走出公司的时候，金灿灿的落日正好挂在高楼大厦间。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的落日发怔。
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在下班看到落日是什么时候了，久远得仿佛从未见过，她每天在工位上最多能看到落日在玻璃上映着的倒影。
模糊、寂静的，像遥远的梦。
此时梦变为现实。
握紧手里的塑料袋，夏予晴仰头看着眼前真切的落日，温热的眼泪涌上眼眶，唇角却向上扬着，脸上挂起久违的笑容。
落日好美啊。
她终于拥有落日时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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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到家，随手摁开灯，墙上挂着的白色时钟被照亮，时针孤零零地指向数字十。
换好拖鞋走进屋，夏予晴一边走一边将身上挂着的包摘下来扔在沙发上，拖着疲惫的步伐，她熟练地把自己也扔进了沙发，双手举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浏览着外卖软件。
刚才在地铁上挑了一圈也选出想吃的东西，现在点开软件还是没有什么胃口。
熟悉的商家、熟悉的菜品、熟悉的距离，熟悉的配送时间，唯一发生改变的，大概就是精美图片底下的数字，外卖的价格随着无声流逝的时间，以不被人发现的速度悄悄变化。
当我们发现已经是夏天的时候，小龙虾的价格也变了个样。是贵还是便宜，无从判断，毕竟只有图片和数字。
在这里生活了太久，她基本上把附近能吃的所有外卖都吃过了，光是看着图片就知道是什么味道。
安静的屋内秒针规律转动，分针慢慢靠近时针，推动着它也往前移动了位置。
手指一下又一下滑动着手机屏幕，最后夏予晴无可奈何地随便点了一样。
结算界面的底部显示出一个数字，支付成功，数字消失在某处，她这才看清自己点了什么。
又是昨天吃过的米线。
她的生活像时刻表上的地铁，重复、琐碎，匆匆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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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坐在原位，夏予晴还保持着吃饭时单手举手机的动作继续刷手机，桌前的外卖胡乱敞开，滴落的油渍渐渐变干。
拖延到不得不整理的时候她才站起身，迅速收拾好垃圾放在玄关，将手机充上电后进入浴室洗澡。
淋浴头哗啦啦流着水，打湿头发没多久，手上多了不适的缠连感，夏予晴张开手掌，一根根掉落的头发像无数细绳将手束缚。
掌心的黑色发丝随水流动，却始终粘连在手上，她没什么表情，耐着性子把它们团在一起。
稀疏浅淡的黑色就这样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变浓，在充满水汽的浴室里变得厚重。洗完澡拖干地面，她将这团头发扔进垃圾桶。
吹头后，抽纸蹲身把地上飘落的头发团起扔掉。
上床前，将早上来不及处理的枕头和床单上的头发一根根捡起。
头发、头发，四处都是头发。
凌晨一点。躺在清理完头发的床上继续刷手机，直到眼睛快睁不开，上厕所、关灯，睡觉。
辗转反侧，不算容易地入睡。
闹钟响起，新的一天却如此轻易地到来了。
手臂上有轻飘的触感，夏予晴垂眼看，又是一根掉落的头发。
清晨是匆忙的，她没时间处理，只是将它随意抖落。
发丝轻飘落在地上。
带着刚起床时深深的困意，夏予晴机械而飞快地洗漱整理，拿起在沙发上躺了一夜的包准备上班。
在玄关换鞋时，隐约的臭味让她清醒了不少，昨晚吃剩的外卖发出阵阵腐烂味。
后背随着弯腰穿鞋的动作浮起热气，她已经能想象到外面有多热了。
讨厌夏天，一切都腐烂变质得很快。
光是呼吸浑身都汗淋淋的，还要忍着干呕处理厨余垃圾。
道路上飘摇的透明热浪仿佛身处梦中，夏予晴走进地铁站，短暂的凉爽过后，不得不随着人群挤入地铁，混杂在一片让人窒息的热气和汗味中。
讨厌夏天，光是靠近彼此都让人热得受不了。
她紧紧抓住地铁里的扶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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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路上已经快耗掉半条命，此刻终于坐在工位上的夏予晴还没对着空调降温缓过神，就听到经理通知大家开会了。
方格子中的人一个个站起来，她只好拿起本子跟着一起走，因为拖延了一会儿才起身，进去时只剩下经理旁边的位置了。
乌泱泱的人坐满会议室，视觉上的沉闷让夏予晴觉得更热了。
漫长而无聊的晨会比昨晚吃的外卖还索然无味，然而因为自己就坐在经理旁边，还没办法摸鱼走神。
毕竟他时不时就会提高音量询问大家的工作进度，并加以严厉的言语批评和催促。
他的脾气远比外面的气温更惹人烦躁，永远不知道峰值在哪。
第十三次拿纸巾默默擦去本子上那他激烈说话时喷出的唾沫，夏予晴察觉到他快骂到自己头上了，收好纸坐直身子。
估计因为她刚加班加点完成一个项目，他没骂得太狠，只是提点了几句。
晨会终于有了结束的预兆，大家垂着头又听他总结了几句，在他激扬的嗓调中整齐鼓掌。
所为演员，他们每个人无疑都是成功的。
回到工位，一切恢复死寂。
夏予晴打起精神整理项目报告，咖啡和茶混着喝。
经理从办公室那头挨个巡视过来，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夏予晴的工位。
他看着她的屏幕难得称赞了几句，这是非常罕见的事，她脑里警铃大作，僵硬地抬起头看向他，两个人对视上。
只需要一个功利带笑的眼神，夏予晴瞬间就明白他又要给她新项目了。
赶在他说出口之前，她率先松开紧握的鼠标说：“经理，我想跟你聊聊。”
“刚好我也有新项目想安排给你，”经理果然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立马要安排新活，他脸上堆着笑容抬手，“我们去会议室聊。”
没有人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各自低头忙着自己手里超负荷的工作。
回到刚才的会议室，这次空旷的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夏予晴与他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毫无预兆地，寂静的会议室里落下几个简单的字。
“经理，我想辞职。”
脸上的笑容僵住，经理有些不可置信地皱眉，“什么？”
老实说，这个决定也是夏予晴刚刚才决定的。
早上出门时，她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而此时此刻，夏予晴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甚至将“想”字变成了“要”——
“我要辞职。”
没有任何特别的理由。
大概是因为夏天太热了、地铁太挤了、外卖太难吃了、厨余垃圾太臭了、头发掉太多太难打扫了……
她仅有的短暂生活时间里充斥着讨厌的一切，更可悲的是，她的绝大部分时间居然都在更讨厌的工位上加班工作。
开着没完没了的会议，做着永远没有尽头的项目，加班熬夜搞完一个又接着做下一个，每天还要听经理的谩骂和催促。
包括现在也一样。
听到她要辞职，经理暴脾气上来了就是一顿臭骂。
说她是逃兵、说她没有职业规格、说她没有吃苦精神，说她这种轻易放弃的性格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听到他开始发散说“果然不能找女人进职场”，夏予晴直截了当道：“您说我就够了，不用扫射别人。”
没想到向来沉默顺从的人还敢打断自己说话，经理气急噎声，握拳狠狠捶了下桌子。
平地惊雷一声“砰”，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过来。
感受到大家隔着玻璃望过来的视线后他才克制了一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拳头清了清嗓，打算换个方式说服她留下来。
“小夏啊，如果是薪资问题我们可以谈的。”
“这些年你为公司做的贡献我们都看在眼里，其实早该给你升职加薪了，这回我们绝对不拖了，下个月就给你升！”
扇完巴掌后给糖吃是他管用的手段，夏予晴对此十分清楚，再说她也不是因为工资提的离职。
她最近越来越觉得，如果没有自己的生活，拼命工作赚来的钱只是一串数字而已。
工资以数字的形式在她的账户暂时中转，很快就会随着各种消费流向别处。到最后到底留下了什么呢？她说不出答案。
她没有生活，甚至感受不到数字的增减，麻木不仁。
所以在听完经理洋洋洒洒的一番画饼之后，夏予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会议室里有一阵极致的死寂，经理盯着她脸上平静的神情，试图看出破绽。
见她是真的不为所动，经理不由得紧提起心，压低嗓音试探问道：“是不是有别的公司……”
“没有。”她坦率否认。
他暗自松了口气，灵活变换着语调开始打感情牌，“你当年毕业之后就来到了我们公司，前期那么艰难的培训都过去了，加班最严重的时期也都熬过了，现在对工作早已习惯了不是吗？”
经理掏出杀手锏，在桌下用手给她比划了个数字，“明年开始，我们给你年薪这个数。”
“谢谢经理。”夏予晴礼貌道谢，但态度依旧坚决，“我还是要辞职。”
软硬兼施还是无果，经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实在无法理解昔日任劳任怨的员工怎么会这样，“你到底为什么要离职？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没有。”她摇头。
夏予晴曾经也以为，只有拥有忍无可忍的理由、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能提出辞职，却没想到自己会在今天这样一个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日子突然就说出了口。
或许没有特别的理由就是最大的理由。
因为每一个理由都足以让她离开。
-
在办公室单方面听经理输出了一个多小时，夏予晴丝毫没有松动，始终坚持辞职。
见她油盐不进，经理最后还是败下了阵来，看都不想再看到她，心烦意乱地挥手让她出去写辞职信了。
由于夏予晴是独立做项目的设计岗，手里的项目刚好完成了，所以只要把报告写完就行，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工作，整理完就能直接离开。
下午提交了收尾的项目报告，她麻利地敲键盘写辞职信，将电子版发了一份到经理邮箱，然后打印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再找经理签字，最后拿去给hr走离职程序。
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十分顺利，她在离职单上逐一打勾确认事项，签字交表，得到hr的通知，“可以收拾东西离开了。”
那瞬间，她有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
到楼下超市买了个大塑料袋，夏予晴一股脑把工位上的东西扔进去。
拎着沉甸甸的塑料袋走出公司的时候，金灿灿的落日正好挂在高楼大厦间。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的落日发怔。
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在下班看到落日是什么时候了，久远得仿佛从未见过，她每天在工位上最多能看到落日在玻璃上映着的倒影。
模糊、寂静的，像遥远的梦。
此时梦变为现实。
握紧手里的塑料袋，夏予晴仰头看着眼前真切的落日，温热的眼泪涌上眼眶，唇角却向上扬着，脸上挂起久违的笑容。
落日好美啊。
她终于拥有落日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