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醒来，闹钟还未响起，祝听白把手搭在额头上，阖上眼睛。
几分钟后，侧身摸索枕边的手机——6：01。
见时间还早，祝听白便把之前设置好的铃声取消，环视了一周空空荡荡的房间，起身穿衣。
天色还未透亮，挂着一轮清浅的月亮，边缘的白色近乎透明，和天幕融合在一起，似乎马上就要消失。
偌大的房子，只住着祝听白一人。她是八月才搬来这里的，父母帮她简单收拾好行李，又视察了一圈，上上下下打点好，确认女儿能在这里独自生活后，就急忙回了海青市。
祝家是从海青发家的，祝爷爷原本生活在新城，自小在家里开的裁缝店算账，管理预算收支，因为算盘打的又快又好出了名，后来决心下海自己做生意，在新城租了几间铺面，专卖成品服装。
祝爷爷年轻有闯劲，加上自小耳濡目染得来的经商头脑，觉得自己的店还能有更大发展，不能只开在新城，便一直找机会去别的发达城市扩张。人有本事，又把生意做的如日中天，年纪轻轻就发了大财，不乏有人眼馋嫉妒，尤其是几个祝家旁支的远房亲戚，总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吵着闹着要插手服装店的事。祝爷爷一退再退，实在是忍无可忍，终于狠下心来把店面卖掉，独身撤出了新城。
几经辗转，不管是大风大浪还是小风小浪，大家族里的腌臜事几乎都经历过一遍后，祝爷爷心灰意冷，带着祝奶奶在海青市定居下来。
海青市靠海，水运便利，祝爷爷借着之前卖店面得来的本金，重新做起了服装进出口的生意，一做就是几十年，生意扩张到各行各业，一辈子勤勤恳恳工作，到死也没离开过海青。
晚年的时候，祝听白总能看见爷爷翻出自己年轻时候一手托算盘，一手拨弄算盘珠的黑白老照片，注视良久，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
简单洗漱完，祝听白换了一身运动衣，一边啃面包，一边打开电视收看早间新闻。
吃完面包，把电视的声音调小，当作背景音乐拉伸腿部肌肉，做起了准备活动。七点钟，准时下楼，绕着小区跑两圈。
路上遇到早起遛狗的邻居，祝听点头微笑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逐渐适应了跑步节奏之后，祝听白开始思索下午的竞赛课，昨天路老师也在班里提过，还说物化生数四门都有，第一次上课不会讲的太深，让有兴趣的学生都去听一听，没坏处。
每一门全年级学生都在同一间教室上课，抛开最后能留下几人不谈，去看看也挺有意思。
思及此处，祝听白垂眸，低声一笑，自己竟然无聊到这种地步，因为祈年模棱两可的态度和意味不明的邀请就要浪费几个小时。
算了，去看看也好，左右也无事可做。
……
比预计时间早到二十分钟，祝听白望着教室门牌，半天没动，最后，转身走了进去。
身后，肖垚上前几步，想拉住祝听白，却被祈年抬手阻止。
“她走错教室了……”肖垚无辜解释，心下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祈年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进了数学教室。”肖垚不死心，重复一遍。
“走吧，她不会和我们组队了。”祈年没说话，视线在祝听白走进去的那间教室门口停留了一会，下一秒则毫不犹豫进了隔壁那间。
肖垚还不知道祝听白之前是数学竞赛生的事，看见祈年留下自己进了教室，也顾不得解开心中谜团，快走几步跟在他后面。
教室里，祝听白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左右张望一番，发现已经有几个学生来了，而且还很面熟，还有几个二班的坐在前面，喊了一声祝听白的名字，示意她可以过来和他们坐一起。
祝听白实在懒得动，只向他们招招手。那几个学生也不在意，照样有说有笑的。
“听说，今年的教练是学校外聘的，本校老师只负责日常教学，不参与竞赛辅导。”
“是嘛，学校真舍得下血本。”
“也还好吧，听说还是校长亲戚。”
“告诉你个秘密，我听学长学姐说，之前咱们新城竞赛成绩不错来着，是这两年学生不愿意接受竞赛训练，校方拿不出人去参赛，才慢慢没落的。”
“大家都去卷高考了，和高考比起来，竞赛的作用不就是装逼吗？而且性价比太低。”
“那你怎么还来这听课啊？”
“见见世面。”后者听完，抿嘴一笑。
捂嘴讨论的人就在祝听白旁边，并非她故意偷听，实在是这俩人鬼鬼祟祟的，讲话全程捂嘴，偏偏声音大的出奇，想不被人听见都难。
手臂被人碰了碰，祝听白一扭头，发现是那个说“来这见见世面”的人。
此人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故意把帽檐压得极低，在脸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侧面只能看到流畅的下颌线，一只耳朵上还戴了一枚小小的黑色耳钉。
“同学，你也是来参加训练的？”戴帽子的人收回手，问道。
“嗯，来见世面。”祝听白直视对方的眼睛，一脸真诚
那个帽子男似乎被噎了一下，复杂地看了眼前女生一眼，说：“看你气质不错，是个学数学的好苗子。”
帽子男一凑近，祝听白便有机会仔细观察他的耳钉：六角形，镶着银边，中间是一枚耀黑宝石，泛着冰冷的金属感。
一中现在这么开放吗？学生上课戴耳钉都不管……
祝听白心里一丝疑问闪过，面上却不显，安静地用余光观察这个奇怪的人。
“啥时候上课，你知道吗？”帽子男似乎对祝听白更感兴趣，已经不怎么理刚才和他捂嘴交流“机密”的人了。
“两点。”祝听白看看手表，“五十八了，还差两分钟。”
“这个点，人怎么还这么少。你们一点都不期待新老师吗？”神秘帽子男又凑过来，似乎对此感到十分不理解。
祝听白微微阙眉，凝眸看着他，足足看了好几秒。
帽子男摸摸鼻子，心虚道：“突然看我干什么？”
“没有，”祝听白微微一笑，把椅子朝前挪了挪，“至少我，还是很期待。”
帽子男点点头，转头和旁边学生继续交流去了。
“两点了，老师。”隔了一会儿，祝听白提醒道，声音不大，却足够吸引教室里所有学生的目光。
帽子男好似被什么东西呛到，握拳咳了两声，尴尬地理了理衣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瞥一眼旁边。
祝听白目不斜视，在周围人惊疑的目光中依旧保持淡定。
帽子男从椅子背后经过，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低声说：“谢谢这位小同学”
“不用谢。”祝听白余光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低声说。
帽子男慢悠悠地走上讲台，起手正了正帽檐，露出一双狭长带笑的眼睛，扫视一圈教室里的学生，才缓缓开口：“大家好啊，应校长之约，来学校教教大家。在下不才，毕业于新城大学，暂时叫我许老师吧。虽然我学得不怎么样，但教大家还是绰绰有余的。”说完，在讲台上捏起一枚断掉的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许绰，字迹潦草却带着一股侠气，前提是不用粉色粉笔写。
一说出自己的母校，就引来下面一阵窃窃私语。
新城大学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学府，一中有很多人都立志为考上新大而努力，学历光环加身，当下对这个年轻老师高看几眼。
其中也不乏震惊：这可是新大毕业的，居然来给他们当老师？
听见教室里的骚动，许绰无声笑了笑，转身从讲桌边捞起一早就立在那里的自拍杆，把手机放上去，对着自己和学生咔咔一顿拍，以各种姿势对镜头比耶：“第一天上课，咱们留个纪念！”
好多学生一脸惊恐：“妈的，以为遇上狗仔了。”倒是祝听白反应极快，目光直直地对着镜头，勾唇一笑。
放下自拍杆，许绰清清嗓子，正色道：“今天咱们不讲课，先来一道题，看看各位实力。”
他边说边从脚底下掏出一叠白纸，“题会投影到大屏幕上，你们把答案直接写下来，半个小时之后我收一次。现在上来一人领一张。”
许绰抬手扬了扬一叠白纸，示意底下学生自行领取。
轮到祝听白上去时，他特意多看了几眼。这个小姑娘身上的淡定气质，莫名让他联想到一个人。
去年在海青市举办的数学竞赛现场当志愿者的时候，记得有一个学生，举手投足之间的沉稳基本上和眼前这个小姑娘如出一辙……
许绰再没深想，毕竟两个人都不生活在同一座城市。
领完东西，所有人安安静静的回座位。投影仪打开，屏幕上只出现了一道题，题干不算长，但最后的问题和给出的条件乍一看却没什么联系，不太容易找到突破口。
祝听白回头一望，大部分人脸上都出现了困惑茫然的表情，迟迟没有动笔。
旁边那个哥们儿挠挠头，刚写下一行又马上划掉，几个来回之后半张纸就被用完了。
对接受过多年题海训练的祝听白来说，这道题既可以用暴力手段直接拆解，也可以稍微动点脑筋，换一个有技术含量的方法，她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看着一行行整整齐齐排列的算式，祝听白轻松不少。即便使用了快速解法，还是写满了一整张纸，甚至多数步骤只靠心算得出结果，并没有写计算过程。
第一节课，题目并不简单。
许绰其实是想用第一道题来筛选出几个好苗子，看着满教室的人东张西望、抓耳挠腮，他露出一副意料之内的了然。
看到有几个人开始认真动笔之后，许绰笑了：“看来，还是有高手。”
许绰觑一眼背后墙上的挂钟，还剩最后几分钟，大部分人还是面色凝重，根本下不去手，但也有少部分人磕磕绊绊地答完了题，甚至第一排有个学生，光明正大地拿出了手机，低头打游戏。
许绰走下讲台，在他面前站定，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摆弄手机。
许绰并不关心他在干什么，拿起桌上的薄薄的一页纸，翻转过来，扫了一眼发现最终结果正确，便直接抽走了。
时间到了，许绰踱步站上讲台，关掉投影仪，开口道：”按照目前的学习进度，我特意选了历届大赛最简单的一道题，做出来的人走之前把答案放到讲台上，下周这个时间，咱们继续上课。”顿了顿，紧接着补充道：“做不出来也没关系，有一位同学说的不错，竞赛性价比太低，安心准备高考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路呢，是自己选的，各位心中有数就好。”
说完，许绰环视教室一圈，不再多言，在离讲台最近的一个位置上坐下，随着他的动作耳钉有一刹那的反光。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坐着，思索许绰刚刚讲的话，对继续参加竞赛产生了动摇。
有一点许绰说的没错，路是自己选的，选哪一条都无妨。
祝听白收拾好书包，率先起身把答案放到许绰面前，对这个名义上的老师微微一笑，便离开了教室。
一个人做了示范，其他人也跟着，解出题目的上交答案，没解出来的灰溜溜收拾东西。
等人都走空了，许绰才慢慢睁开眼，随手拿过数量明显少一大半的纸，抖了抖，一目十行地翻过去，只留下五张勉强看的过眼的答案，剩下的直接进了垃圾桶。
许绰把留下的五张纸在桌面上一字划开，排列整齐，每一份答案都看得清清楚楚，压在黑色帽檐下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祝听白……
风透过窗子吹进来，轻轻吹动桌上的五张薄纸，其中一张被吹皱一角。随后，许绰将它们都归拢起来，慢慢走到教室门口，毫不在意地扔进垃圾桶，抬手轻轻关上了门。
几分钟后，侧身摸索枕边的手机——6：01。
见时间还早，祝听白便把之前设置好的铃声取消，环视了一周空空荡荡的房间，起身穿衣。
天色还未透亮，挂着一轮清浅的月亮，边缘的白色近乎透明，和天幕融合在一起，似乎马上就要消失。
偌大的房子，只住着祝听白一人。她是八月才搬来这里的，父母帮她简单收拾好行李，又视察了一圈，上上下下打点好，确认女儿能在这里独自生活后，就急忙回了海青市。
祝家是从海青发家的，祝爷爷原本生活在新城，自小在家里开的裁缝店算账，管理预算收支，因为算盘打的又快又好出了名，后来决心下海自己做生意，在新城租了几间铺面，专卖成品服装。
祝爷爷年轻有闯劲，加上自小耳濡目染得来的经商头脑，觉得自己的店还能有更大发展，不能只开在新城，便一直找机会去别的发达城市扩张。人有本事，又把生意做的如日中天，年纪轻轻就发了大财，不乏有人眼馋嫉妒，尤其是几个祝家旁支的远房亲戚，总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吵着闹着要插手服装店的事。祝爷爷一退再退，实在是忍无可忍，终于狠下心来把店面卖掉，独身撤出了新城。
几经辗转，不管是大风大浪还是小风小浪，大家族里的腌臜事几乎都经历过一遍后，祝爷爷心灰意冷，带着祝奶奶在海青市定居下来。
海青市靠海，水运便利，祝爷爷借着之前卖店面得来的本金，重新做起了服装进出口的生意，一做就是几十年，生意扩张到各行各业，一辈子勤勤恳恳工作，到死也没离开过海青。
晚年的时候，祝听白总能看见爷爷翻出自己年轻时候一手托算盘，一手拨弄算盘珠的黑白老照片，注视良久，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
简单洗漱完，祝听白换了一身运动衣，一边啃面包，一边打开电视收看早间新闻。
吃完面包，把电视的声音调小，当作背景音乐拉伸腿部肌肉，做起了准备活动。七点钟，准时下楼，绕着小区跑两圈。
路上遇到早起遛狗的邻居，祝听点头微笑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逐渐适应了跑步节奏之后，祝听白开始思索下午的竞赛课，昨天路老师也在班里提过，还说物化生数四门都有，第一次上课不会讲的太深，让有兴趣的学生都去听一听，没坏处。
每一门全年级学生都在同一间教室上课，抛开最后能留下几人不谈，去看看也挺有意思。
思及此处，祝听白垂眸，低声一笑，自己竟然无聊到这种地步，因为祈年模棱两可的态度和意味不明的邀请就要浪费几个小时。
算了，去看看也好，左右也无事可做。
……
比预计时间早到二十分钟，祝听白望着教室门牌，半天没动，最后，转身走了进去。
身后，肖垚上前几步，想拉住祝听白，却被祈年抬手阻止。
“她走错教室了……”肖垚无辜解释，心下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祈年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进了数学教室。”肖垚不死心，重复一遍。
“走吧，她不会和我们组队了。”祈年没说话，视线在祝听白走进去的那间教室门口停留了一会，下一秒则毫不犹豫进了隔壁那间。
肖垚还不知道祝听白之前是数学竞赛生的事，看见祈年留下自己进了教室，也顾不得解开心中谜团，快走几步跟在他后面。
教室里，祝听白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左右张望一番，发现已经有几个学生来了，而且还很面熟，还有几个二班的坐在前面，喊了一声祝听白的名字，示意她可以过来和他们坐一起。
祝听白实在懒得动，只向他们招招手。那几个学生也不在意，照样有说有笑的。
“听说，今年的教练是学校外聘的，本校老师只负责日常教学，不参与竞赛辅导。”
“是嘛，学校真舍得下血本。”
“也还好吧，听说还是校长亲戚。”
“告诉你个秘密，我听学长学姐说，之前咱们新城竞赛成绩不错来着，是这两年学生不愿意接受竞赛训练，校方拿不出人去参赛，才慢慢没落的。”
“大家都去卷高考了，和高考比起来，竞赛的作用不就是装逼吗？而且性价比太低。”
“那你怎么还来这听课啊？”
“见见世面。”后者听完，抿嘴一笑。
捂嘴讨论的人就在祝听白旁边，并非她故意偷听，实在是这俩人鬼鬼祟祟的，讲话全程捂嘴，偏偏声音大的出奇，想不被人听见都难。
手臂被人碰了碰，祝听白一扭头，发现是那个说“来这见见世面”的人。
此人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故意把帽檐压得极低，在脸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侧面只能看到流畅的下颌线，一只耳朵上还戴了一枚小小的黑色耳钉。
“同学，你也是来参加训练的？”戴帽子的人收回手，问道。
“嗯，来见世面。”祝听白直视对方的眼睛，一脸真诚
那个帽子男似乎被噎了一下，复杂地看了眼前女生一眼，说：“看你气质不错，是个学数学的好苗子。”
帽子男一凑近，祝听白便有机会仔细观察他的耳钉：六角形，镶着银边，中间是一枚耀黑宝石，泛着冰冷的金属感。
一中现在这么开放吗？学生上课戴耳钉都不管……
祝听白心里一丝疑问闪过，面上却不显，安静地用余光观察这个奇怪的人。
“啥时候上课，你知道吗？”帽子男似乎对祝听白更感兴趣，已经不怎么理刚才和他捂嘴交流“机密”的人了。
“两点。”祝听白看看手表，“五十八了，还差两分钟。”
“这个点，人怎么还这么少。你们一点都不期待新老师吗？”神秘帽子男又凑过来，似乎对此感到十分不理解。
祝听白微微阙眉，凝眸看着他，足足看了好几秒。
帽子男摸摸鼻子，心虚道：“突然看我干什么？”
“没有，”祝听白微微一笑，把椅子朝前挪了挪，“至少我，还是很期待。”
帽子男点点头，转头和旁边学生继续交流去了。
“两点了，老师。”隔了一会儿，祝听白提醒道，声音不大，却足够吸引教室里所有学生的目光。
帽子男好似被什么东西呛到，握拳咳了两声，尴尬地理了理衣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瞥一眼旁边。
祝听白目不斜视，在周围人惊疑的目光中依旧保持淡定。
帽子男从椅子背后经过，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低声说：“谢谢这位小同学”
“不用谢。”祝听白余光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低声说。
帽子男慢悠悠地走上讲台，起手正了正帽檐，露出一双狭长带笑的眼睛，扫视一圈教室里的学生，才缓缓开口：“大家好啊，应校长之约，来学校教教大家。在下不才，毕业于新城大学，暂时叫我许老师吧。虽然我学得不怎么样，但教大家还是绰绰有余的。”说完，在讲台上捏起一枚断掉的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许绰，字迹潦草却带着一股侠气，前提是不用粉色粉笔写。
一说出自己的母校，就引来下面一阵窃窃私语。
新城大学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学府，一中有很多人都立志为考上新大而努力，学历光环加身，当下对这个年轻老师高看几眼。
其中也不乏震惊：这可是新大毕业的，居然来给他们当老师？
听见教室里的骚动，许绰无声笑了笑，转身从讲桌边捞起一早就立在那里的自拍杆，把手机放上去，对着自己和学生咔咔一顿拍，以各种姿势对镜头比耶：“第一天上课，咱们留个纪念！”
好多学生一脸惊恐：“妈的，以为遇上狗仔了。”倒是祝听白反应极快，目光直直地对着镜头，勾唇一笑。
放下自拍杆，许绰清清嗓子，正色道：“今天咱们不讲课，先来一道题，看看各位实力。”
他边说边从脚底下掏出一叠白纸，“题会投影到大屏幕上，你们把答案直接写下来，半个小时之后我收一次。现在上来一人领一张。”
许绰抬手扬了扬一叠白纸，示意底下学生自行领取。
轮到祝听白上去时，他特意多看了几眼。这个小姑娘身上的淡定气质，莫名让他联想到一个人。
去年在海青市举办的数学竞赛现场当志愿者的时候，记得有一个学生，举手投足之间的沉稳基本上和眼前这个小姑娘如出一辙……
许绰再没深想，毕竟两个人都不生活在同一座城市。
领完东西，所有人安安静静的回座位。投影仪打开，屏幕上只出现了一道题，题干不算长，但最后的问题和给出的条件乍一看却没什么联系，不太容易找到突破口。
祝听白回头一望，大部分人脸上都出现了困惑茫然的表情，迟迟没有动笔。
旁边那个哥们儿挠挠头，刚写下一行又马上划掉，几个来回之后半张纸就被用完了。
对接受过多年题海训练的祝听白来说，这道题既可以用暴力手段直接拆解，也可以稍微动点脑筋，换一个有技术含量的方法，她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看着一行行整整齐齐排列的算式，祝听白轻松不少。即便使用了快速解法，还是写满了一整张纸，甚至多数步骤只靠心算得出结果，并没有写计算过程。
第一节课，题目并不简单。
许绰其实是想用第一道题来筛选出几个好苗子，看着满教室的人东张西望、抓耳挠腮，他露出一副意料之内的了然。
看到有几个人开始认真动笔之后，许绰笑了：“看来，还是有高手。”
许绰觑一眼背后墙上的挂钟，还剩最后几分钟，大部分人还是面色凝重，根本下不去手，但也有少部分人磕磕绊绊地答完了题，甚至第一排有个学生，光明正大地拿出了手机，低头打游戏。
许绰走下讲台，在他面前站定，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摆弄手机。
许绰并不关心他在干什么，拿起桌上的薄薄的一页纸，翻转过来，扫了一眼发现最终结果正确，便直接抽走了。
时间到了，许绰踱步站上讲台，关掉投影仪，开口道：”按照目前的学习进度，我特意选了历届大赛最简单的一道题，做出来的人走之前把答案放到讲台上，下周这个时间，咱们继续上课。”顿了顿，紧接着补充道：“做不出来也没关系，有一位同学说的不错，竞赛性价比太低，安心准备高考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路呢，是自己选的，各位心中有数就好。”
说完，许绰环视教室一圈，不再多言，在离讲台最近的一个位置上坐下，随着他的动作耳钉有一刹那的反光。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坐着，思索许绰刚刚讲的话，对继续参加竞赛产生了动摇。
有一点许绰说的没错，路是自己选的，选哪一条都无妨。
祝听白收拾好书包，率先起身把答案放到许绰面前，对这个名义上的老师微微一笑，便离开了教室。
一个人做了示范，其他人也跟着，解出题目的上交答案，没解出来的灰溜溜收拾东西。
等人都走空了，许绰才慢慢睁开眼，随手拿过数量明显少一大半的纸，抖了抖，一目十行地翻过去，只留下五张勉强看的过眼的答案，剩下的直接进了垃圾桶。
许绰把留下的五张纸在桌面上一字划开，排列整齐，每一份答案都看得清清楚楚，压在黑色帽檐下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祝听白……
风透过窗子吹进来，轻轻吹动桌上的五张薄纸，其中一张被吹皱一角。随后，许绰将它们都归拢起来，慢慢走到教室门口，毫不在意地扔进垃圾桶，抬手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