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晚识相的换了个地方。
今天的小蘑菇凳好像格外吸引精神病，前面两个都是语言攻击，等下再来一个直接从胸口掏出把水果刀……
精神病鲨人好像不犯法。
可是经过这么一连串的打断，她也没有那么伤心了。
认清家人没有想象中爱自己其实不难，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不着痕迹地向你诉说。关键在于人是决定就此分割，还是掩耳盗铃继续得过且过。十八年来她的生活中几乎只有尚婉，尚婉精神状态不稳定，她在学校就挂个名，学业都是请得家教老师。
她当然不可能轻易放的下尚婉，但既然她不要她了，于情于理，自己都没有留在江家的理由了。
江清晚也不想留在这看她们母女和睦。她本来就不是个光明正大的好人，每天受着刺激，说不准就会干出什么让她后悔莫及的大坏事。
她焉嗒嗒地回房间了，准备去收拾一下行李，最好能趁着江家人还在应酬，赶快溜走。
表面礼貌了这么久，她不想被他们任何一个人撞见自己提行李箱滚蛋的狼狈样子。
日常穿的衣服，睡衣，毛巾，还有尚婉送她的小熊……江清晚看到它，眼框又红了。
短短三天，人生就像妖精现形一样，眉目狰狞地撕开面纱，向她展示无比可怖的真相。她从小到大都很少出门，连蚂蚁都没踩死过几只，居然有一天会成为唯一的罪犯——罪名是偷了别人的人生。
这当然不是一起意外，幕后黑手是江家早已销声匿迹的仇家。可是仅仅因为江家比叶家有钱有势太多，她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小偷。
起码尚婉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她会采取那样极端的手段，就像非洲草原的雌狮，凶恶地驱赶领地上会威胁到幼崽的隐患，比如她。
她连装着顾忌一下往日的情分都不肯。
江清晚眼眶红红地想，也许那种东西对尚婉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江寻靠在门外看了很久。
江清晚还是和以前一样，她的脑袋好像只能专注于一件事，当她做某件事的时候，除非直接站到他面前，否则她丝毫不会注意到身边有其他人的存在。
就像现在这样，他都站了十多分钟了，她半点没发觉。
江清晚能够和一切笨拙愚蠢的形象挂钩，无论是她手里的被人为打造得可爱，软萌的玩偶小熊，还是花园里那个永远不会移动，刮风下雨都固执地呆在那里的蘑菇。她就是一只十多年都没长大的雏鸟，呆板地跟随着第一眼的印随效应。
她的大脑cpu是单核的，只能同时处理一件事，也只能锚定一个人。
正常人不是这样的。
正常人会有很多亲人，他们或许感情不同，但地位同等重要；正常人也会有许多朋友，可能是阶段性的，但总有几个会渐渐发展成能够把心里话都交付的知心密友。
以上这些，江清晚都没有。
她只有一个病态的妈妈。
尚婉有意无意间将她的社会关系都剥离，用玻璃罩将她与世界隔开，企图在温室里培育出一株最像她从前的花朵。倘若这种病态的保护能够延续，以江家的财势，也能够让她一辈子脚不沾尘，目无一物的活着。
可是玻璃罩被打碎了。
童话里的公主之所以能够经历磨难后收获幸福，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公主。
江清晚只是一个被命运愚弄的可怜人。叶家给了叶明岚足够多的爱，让她有胆量去面对生活中一切暴风雨雪，阴晴圆缺。
这本该是她的人生，可是她现在就像温室里畸形的花朵，多一分的阳光直射，都会让她凋零。
她连阳光会对她造成伤害都不清楚。
江寻见她表情不对，怕她又哭，开口打岔：“我当初就跟说过，让你跟我一起走。”
江清晚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有点害怕会是大哥。回头看到江寻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声音好像不对。
能不让人看到是最好，没办法做到的话，对方是江寻也还行。
好歹她当初也看过江寻收拾行李，当时他还没她高。
江清晚恹恹地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我当时还在被窝里偷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你赶走了呢。”
本来就没多大的脑子，全用来争宠。
“那你现在怎么办，我名下有几套房子，你挑一套先住着？”
“出去读书真有用啊，你都学会孝敬姐姐了？”江清晚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我当初教你，你怎么不听啊？”
江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江清晚想到自己的身份，心底就像小时候被江寻骗着吃绿皮橘子一样，很难接受的味道，酸酸涩涩，难以入口，“是哦，你现在已经有充分名义不听我的了。”
江寻脸上神色晦涩不明：“别打岔了。”
“你只是笨，又不是真的听不懂人话。去不去啊？”
……
江清晚垂下眼，长而直的睫毛在眼下打出扇形的阴影，她再次摇了摇头。
就像五年前那样。
江寻登时就急了：“五年前的选择题你做不对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转不过弯。现在你为什么又在摇头？”
他的音量过大，江清晚不自觉地拢了下眉。
见此，江寻下意识放缓声音：“尚婉有了她还算满意的亲生女儿，不可能回头来捡你这个失败品的。她不会再管你了，我说这个你能听懂吗？家里其他人也不可能管你，江清晚，回了叶家，你过不下去的。”
江清晚疑惑地抬眼：“那我以什么身份住进你的房产呢？住进那里和待在江家有什么区别，我为什么不直接待在老宅，反正父亲说会把我当女儿看待。”
“江寻，你在想什么啊？”
江寻的瞳孔不自觉地缩小，轻柔的声音仿佛明澈的镜面，照出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她没等江寻回话，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我想先回叶家看看，他们能够养出叶明岚，应该会是很温暖的家人，或许他们会要我呢？”
就是我已经满了十八岁，他们没有抚养我的义务了。
无论如何，叶家知道事实肯定比她早，他们一直没联系她……
江清晚不再深思。
“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江寻，再见。”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寻及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么晚了，你总不可能今天跑去找叶家人吧。”
江清晚心虚了一瞬，“我准备先去酒店住一晚。”
“尚婉管那么严，你哪来的钱啊？”
江清晚摸了摸兜，掏出一张银行卡来，困惑地问：“不是刷卡吗？我在电视剧上看过，等服务员让我付钱的时候，我说刷卡，然后把卡拿出来就行。”
江寻：“你哪来的卡？”
“大哥给的。”
江寻：“行吧行吧，我送你去。”
住酒店的流程都是在电视剧上看的，那江清晚又怎么可能知道要去那家酒店住，什么样的酒店比较安全，住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她对这些一无所知，所以能挥挥手说刷卡就行。在江家自然无所谓，到了叶家，她势必要学会独立，
但是江清晚都十八岁了，谁陪她从头学起？
他住寄宿中学都适应了好几年。
更何况，上完学之后还有个人生计。她能依赖什么谋生。
靠她学了十年还是一无所成的钢琴？
……
江清晚思考了一下，谨慎地叮嘱他：“好哦，你先去探个路。外面没有人你再招呼我。”
“为什么？”
当然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啊。
江清晚有点不耐烦：“你变异成十万个为什么了吗？什么事都要问！”
“快去探路。”
江清晚和他的房间与连廊是以T型连接的，所以会有探路的说法，他无所谓地往外迈了一步，正好撞上了往这边走的江宴。
没开玩笑，那一瞬间江寻的头发都炸起来了。
江宴看到他，面上神色不动，语气中带着了然，“她怎么打算？”
江寻烦躁地啧了一声：“准备住一天酒店，然后去找叶家。”
“万一叶家不接受她，或者她受不了叶家的生存环境，江清晚没想过这些吗？她就准备这样偷偷摸摸地一走了之，甚至连提前通知都不打？”
江寻打量了他一下：“你来真的啊。一个在别人规划里活了快二十年的人，你要她有自己的计划不说，还指望她考虑别人的感受？”
从来没送孩子读过书，十八岁把孩子送去高考考场，还指望她考清北？事实上她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江清晚要是脑子有这么灵光，早就跟他一起跑了。哪里会在老宅继续跟尚婉耗。
江宴揉了揉眉心，“我送她去吧。”
江寻：“凭什么？”
江宴冷笑一声：“你有中国的驾照吗？”
刚从英国回来的江寻：“……”
草草和江清晚交代几句后，他们就离开了。江寻站在二楼的围栏前，长久地注视着江清晚的背影。
说实话，他不觉得对方会离开多久。江寻甚至觉得说不定明天一早，江清晚就会醒悟过来，然后重新回到江家。动物园住久了的猛兽，回到野外都会有捕猎不到食物，只能饿肚子的阵痛期。它们有的经过一段时间能够觉醒野性本能，重回食物链顶端；有的却难以度过阵痛期，因为饥饿，伤痛，遗憾在世界舞台落幕。
江清晚甚至连本能都没有，她怎么离得开江家这个温室。
江寻猜测，江宴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会干脆利落地送她去住酒店。
阴差阳错之下，她被养成了这样。
也就注定，江清晚只能是江家的笼中雀鸟。
今天的小蘑菇凳好像格外吸引精神病，前面两个都是语言攻击，等下再来一个直接从胸口掏出把水果刀……
精神病鲨人好像不犯法。
可是经过这么一连串的打断，她也没有那么伤心了。
认清家人没有想象中爱自己其实不难，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不着痕迹地向你诉说。关键在于人是决定就此分割，还是掩耳盗铃继续得过且过。十八年来她的生活中几乎只有尚婉，尚婉精神状态不稳定，她在学校就挂个名，学业都是请得家教老师。
她当然不可能轻易放的下尚婉，但既然她不要她了，于情于理，自己都没有留在江家的理由了。
江清晚也不想留在这看她们母女和睦。她本来就不是个光明正大的好人，每天受着刺激，说不准就会干出什么让她后悔莫及的大坏事。
她焉嗒嗒地回房间了，准备去收拾一下行李，最好能趁着江家人还在应酬，赶快溜走。
表面礼貌了这么久，她不想被他们任何一个人撞见自己提行李箱滚蛋的狼狈样子。
日常穿的衣服，睡衣，毛巾，还有尚婉送她的小熊……江清晚看到它，眼框又红了。
短短三天，人生就像妖精现形一样，眉目狰狞地撕开面纱，向她展示无比可怖的真相。她从小到大都很少出门，连蚂蚁都没踩死过几只，居然有一天会成为唯一的罪犯——罪名是偷了别人的人生。
这当然不是一起意外，幕后黑手是江家早已销声匿迹的仇家。可是仅仅因为江家比叶家有钱有势太多，她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小偷。
起码尚婉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她会采取那样极端的手段，就像非洲草原的雌狮，凶恶地驱赶领地上会威胁到幼崽的隐患，比如她。
她连装着顾忌一下往日的情分都不肯。
江清晚眼眶红红地想，也许那种东西对尚婉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江寻靠在门外看了很久。
江清晚还是和以前一样，她的脑袋好像只能专注于一件事，当她做某件事的时候，除非直接站到他面前，否则她丝毫不会注意到身边有其他人的存在。
就像现在这样，他都站了十多分钟了，她半点没发觉。
江清晚能够和一切笨拙愚蠢的形象挂钩，无论是她手里的被人为打造得可爱，软萌的玩偶小熊，还是花园里那个永远不会移动，刮风下雨都固执地呆在那里的蘑菇。她就是一只十多年都没长大的雏鸟，呆板地跟随着第一眼的印随效应。
她的大脑cpu是单核的，只能同时处理一件事，也只能锚定一个人。
正常人不是这样的。
正常人会有很多亲人，他们或许感情不同，但地位同等重要；正常人也会有许多朋友，可能是阶段性的，但总有几个会渐渐发展成能够把心里话都交付的知心密友。
以上这些，江清晚都没有。
她只有一个病态的妈妈。
尚婉有意无意间将她的社会关系都剥离，用玻璃罩将她与世界隔开，企图在温室里培育出一株最像她从前的花朵。倘若这种病态的保护能够延续，以江家的财势，也能够让她一辈子脚不沾尘，目无一物的活着。
可是玻璃罩被打碎了。
童话里的公主之所以能够经历磨难后收获幸福，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公主。
江清晚只是一个被命运愚弄的可怜人。叶家给了叶明岚足够多的爱，让她有胆量去面对生活中一切暴风雨雪，阴晴圆缺。
这本该是她的人生，可是她现在就像温室里畸形的花朵，多一分的阳光直射，都会让她凋零。
她连阳光会对她造成伤害都不清楚。
江寻见她表情不对，怕她又哭，开口打岔：“我当初就跟说过，让你跟我一起走。”
江清晚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有点害怕会是大哥。回头看到江寻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声音好像不对。
能不让人看到是最好，没办法做到的话，对方是江寻也还行。
好歹她当初也看过江寻收拾行李，当时他还没她高。
江清晚恹恹地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我当时还在被窝里偷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你赶走了呢。”
本来就没多大的脑子，全用来争宠。
“那你现在怎么办，我名下有几套房子，你挑一套先住着？”
“出去读书真有用啊，你都学会孝敬姐姐了？”江清晚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我当初教你，你怎么不听啊？”
江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江清晚想到自己的身份，心底就像小时候被江寻骗着吃绿皮橘子一样，很难接受的味道，酸酸涩涩，难以入口，“是哦，你现在已经有充分名义不听我的了。”
江寻脸上神色晦涩不明：“别打岔了。”
“你只是笨，又不是真的听不懂人话。去不去啊？”
……
江清晚垂下眼，长而直的睫毛在眼下打出扇形的阴影，她再次摇了摇头。
就像五年前那样。
江寻登时就急了：“五年前的选择题你做不对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转不过弯。现在你为什么又在摇头？”
他的音量过大，江清晚不自觉地拢了下眉。
见此，江寻下意识放缓声音：“尚婉有了她还算满意的亲生女儿，不可能回头来捡你这个失败品的。她不会再管你了，我说这个你能听懂吗？家里其他人也不可能管你，江清晚，回了叶家，你过不下去的。”
江清晚疑惑地抬眼：“那我以什么身份住进你的房产呢？住进那里和待在江家有什么区别，我为什么不直接待在老宅，反正父亲说会把我当女儿看待。”
“江寻，你在想什么啊？”
江寻的瞳孔不自觉地缩小，轻柔的声音仿佛明澈的镜面，照出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她没等江寻回话，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我想先回叶家看看，他们能够养出叶明岚，应该会是很温暖的家人，或许他们会要我呢？”
就是我已经满了十八岁，他们没有抚养我的义务了。
无论如何，叶家知道事实肯定比她早，他们一直没联系她……
江清晚不再深思。
“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江寻，再见。”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寻及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么晚了，你总不可能今天跑去找叶家人吧。”
江清晚心虚了一瞬，“我准备先去酒店住一晚。”
“尚婉管那么严，你哪来的钱啊？”
江清晚摸了摸兜，掏出一张银行卡来，困惑地问：“不是刷卡吗？我在电视剧上看过，等服务员让我付钱的时候，我说刷卡，然后把卡拿出来就行。”
江寻：“你哪来的卡？”
“大哥给的。”
江寻：“行吧行吧，我送你去。”
住酒店的流程都是在电视剧上看的，那江清晚又怎么可能知道要去那家酒店住，什么样的酒店比较安全，住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她对这些一无所知，所以能挥挥手说刷卡就行。在江家自然无所谓，到了叶家，她势必要学会独立，
但是江清晚都十八岁了，谁陪她从头学起？
他住寄宿中学都适应了好几年。
更何况，上完学之后还有个人生计。她能依赖什么谋生。
靠她学了十年还是一无所成的钢琴？
……
江清晚思考了一下，谨慎地叮嘱他：“好哦，你先去探个路。外面没有人你再招呼我。”
“为什么？”
当然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啊。
江清晚有点不耐烦：“你变异成十万个为什么了吗？什么事都要问！”
“快去探路。”
江清晚和他的房间与连廊是以T型连接的，所以会有探路的说法，他无所谓地往外迈了一步，正好撞上了往这边走的江宴。
没开玩笑，那一瞬间江寻的头发都炸起来了。
江宴看到他，面上神色不动，语气中带着了然，“她怎么打算？”
江寻烦躁地啧了一声：“准备住一天酒店，然后去找叶家。”
“万一叶家不接受她，或者她受不了叶家的生存环境，江清晚没想过这些吗？她就准备这样偷偷摸摸地一走了之，甚至连提前通知都不打？”
江寻打量了他一下：“你来真的啊。一个在别人规划里活了快二十年的人，你要她有自己的计划不说，还指望她考虑别人的感受？”
从来没送孩子读过书，十八岁把孩子送去高考考场，还指望她考清北？事实上她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江清晚要是脑子有这么灵光，早就跟他一起跑了。哪里会在老宅继续跟尚婉耗。
江宴揉了揉眉心，“我送她去吧。”
江寻：“凭什么？”
江宴冷笑一声：“你有中国的驾照吗？”
刚从英国回来的江寻：“……”
草草和江清晚交代几句后，他们就离开了。江寻站在二楼的围栏前，长久地注视着江清晚的背影。
说实话，他不觉得对方会离开多久。江寻甚至觉得说不定明天一早，江清晚就会醒悟过来，然后重新回到江家。动物园住久了的猛兽，回到野外都会有捕猎不到食物，只能饿肚子的阵痛期。它们有的经过一段时间能够觉醒野性本能，重回食物链顶端；有的却难以度过阵痛期，因为饥饿，伤痛，遗憾在世界舞台落幕。
江清晚甚至连本能都没有，她怎么离得开江家这个温室。
江寻猜测，江宴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会干脆利落地送她去住酒店。
阴差阳错之下，她被养成了这样。
也就注定，江清晚只能是江家的笼中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