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比武招亲那天的事情不了了之，夏侯谨川私下又来试探了一遍我愿不愿意入宫，结果还是被我给堵了回去。
可他后来又问我，是否想嫁给崔九思，有意无意之间，都像是在向我试探对崔九思的态度。
我心中堵着一口气，只恶狠狠道：“我和他早已形同陌路，若有交集，只能是非死即伤。”
当时夏侯谨川只是无奈的垂头道：“你们在陈国都做了什么？当年恨不得黏在一块，现在怎么闹成这样。”
他说得无奈且惋惜，我却觉得是松了一口气，并且感觉他在暗自高兴。
我只是盯着他并未说话，末了之后他抬手扶额，说了一声：“崔九思病了病得很重，你真的不去看一眼吗？”
醉仙楼那一天之后，我就没有再出过府门，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堵着一口气，更不会去打听崔九思的下落。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狠狠一愣，声声慢不是已经解了吗？
我未作反应，夏侯谨川却一直在盯着我看，只能说明一点，他在试探。
一瞬间我猛然醒悟过来，醉仙楼中他们古怪的相处，原来，他们在博弈，棋子就是我。
当即我便冷笑一声，咬牙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早该死了。”
看到我没有别的动作之后，夏侯谨川算是彻底放心了，他真的信了，信我恨极了崔九思。
20、
夜露浓重，我披上一件氅衣就避开府内下人出了府，只冲着相府而去。
其实我在边关征战的三年中，收到过崔九思的一封信，唯一一封信。
我刚拿下幽州城那会，抗旨拒不回朝，崔九思的书信就跟了过来，劝我回城受罚，我当时收到信件差点提枪回来在他身上捅出个窟窿来。
那封书信我自然是没有回的，但是紧接着，就收到消息，说他搬出府中自立门户，从此与言家再无干系。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心中的堵着一口气，想要一个解释，想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可惜，三年，他对我没有只言片语，而我也不想主动开口。
即使后来在陈国的时候，他说是为了自保。
若我真的信了那个话，那么我们十多年的了解，可真就如同飞灰。
一直到今日，才猛然发觉，我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夏侯谨川。
21、
“谁？”暗室打开，崔九思警惕回头一看，显然没想到还有人找到他的暗室。
我大大方方走出来，很坦然应着：“是我，来揪一个狐狸尾巴。”
正因为见到来人是我，他反而更加紧张了。
看到他无意识攥紧衣袖的手，一时间苦笑道：“你当我是罗刹还是夜叉？看到我竟然比看到外面那些人还要害怕？”
这小小的暗室，已经是他所有的秘密了，我也不去看这所谓的暗室，只在昏暗的灯光下，试图看清他晦暗不明的双眸。
“这里是你的地方，没有隔墙有耳，外面还有你的侍童看着，在这里，你是不是不需要费尽心思的找借口骗我？声声慢不是已经解了吗？你现在为何又成了这般？”只有在这种地方我才敢坦白跟他说话。
对于自己的身体，他倒是真的不伤心，只是轻描淡写道：“早些年的时候，逃跑的时候伤了心脉，中毒一番赌气攻心，现在大概没几日好活了。”
我凝望着他的双眼，沉声道：“所以说早在他下毒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如果你想要的真的只有权势，那么当初你就不会亲自到陈国一趟，你回去一趟只是看一眼故居的院子？还是你必须要见褚景逸，有些事情，你们只能当面说，所以你必须冒险。”
他垂着眸，无力的坐在靠椅中，本就单薄的身体，这个时候看着更是憔悴，“桑桑明明什么都知道了，现在何必再问我？难道我亲口承认就那么重要吗？”
“是。”我低声应着，蹲到他身边，一如小时候和他撒娇一样，“只有最了解彼此的人，才知道怎么样能让对方难过，你想让我恨你，离你离得远远的，可是你的眼神骗不了我。”
“你曾经向我下药，是不想我到沙场上遇到危险，现在呢？故意找了一个最让我生气的借口，让全都城的人都以为我恨透了你，把我赶出你身边，明明你已经报仇了，你的兄长也已经拿下陈国，以你的本事分明可以留在陈国，留在故乡，为什么还要回来？只是回来替我找夫婿吗？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就能帮你，而不是让我看着你一个人在承担全部。”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深深的凝望着我的双眼，认真道：“桑桑，你信我吗？”
“若是不信你，我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多日以来他的阴郁终于一扫而空，牵住我的手轻声道：“若是信我，便在等一等，半月，半月就好。”
22、
半月之后的一天夜里，我正要睡下，便听到了大批的马蹄声在城中行走，心下觉得不妙，必是城中起了动乱。
紧接着下一刻府门就被敲响。
能在这种时候来敲门，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要不是我听出声音是崔九思的侍童，我已经一剑刺了出去。
侍童告诉我，崔九思和褚景逸里外接应已经带兵打入了王城，现在正在宫中逼宫。
他还给了我一个残缺的帛书，上面的字迹是夏侯谨川的字迹。
虽然大部分的内容已经被烧了大半，却能看懂意思。
当年在幽州城父亲本可以不用战死，是夏侯谨川让支援的将领拖慢行军速度，援军迟迟不到，所以父亲才会耗死在幽州城。
真正害死父亲的凶手是夏侯谨川，他就是忌惮父亲手握兵权，又仗着幽州城后的锦川城有天险，只要及时派人支援，敌人轻易攻不进去，所以才敢用幽州城冒险。
难怪……
如果说崔九思一开始的目的是想要借大瑞的手拿下陈国，既然陈国已经被破，他明明都已经回到陈国，却还要再回来。
他在大瑞那么多年，前面又帮夏侯谨川笼络了那么多势力，夏侯谨川短时间内不敢明着动他，却又忌惮他，同样也需要他，所以才会给他下声声慢。
一来是试探，而来是牵制。
唯一的变数只有我，我手握兵权，才刚一回城崔九思就急着将我兵权夺了，就是为了让夏侯谨川放心。
又故意在宫门口，在醉仙楼惹怒我，就是为了昭告整个王城，我们之间水火不容。
朝堂上最忌讳的就是武文联手，他要留下要布局，也为了我不会被牵扯进来，那就要卸去我的兵权，并且跟我决裂。
他是在用他的命在布局。
他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安排好了，唯独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23、
小侍童急的都要哭出来，带着哭腔说：“主人，主人在皇宫，兵荒马乱的他身子弱不禁风，我怕，怕他……”
没等侍童说完，我便已经放出了信号弹，提着红鸾长枪往皇宫的方向赶。
夏侯谨川以为收了我的兵权就没事了，可他却不知，言家部曲不认兵符，只认言家人。
皇宫已经被陈国大军给团团包围，我是在正阳宫内找到了崔九思，也找到了夏侯谨川。
他被一群士兵护在身后，即使夏侯谨川伤不到他，可他自身也已经虚弱得不扶着东西根本就站不稳。
“言秋桑？”看到我出现，夏侯谨川很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我拿出半块帛书扔在地上，冷冷道：“从你算计父亲开始，就要想到有那么一天，言家世代忠于夏侯氏，从未有反心，是你先不义在前，今日，我就是反了又如何？”
那天夜里，我用父亲的红鸾长枪手刃了君主，杀了夏侯谨川。
言家家主曾经立誓，忠于夏侯氏绝不背叛，可我却杀了君主，那一夜我也折断了红鸾枪，坐稳了叛臣之名。
后世定会在史书上写上一笔，言家女将，勾结陈国，通敌卖国。
24、
后世如何评说，已经不再重要。
崔九思早就在暗中和原先的废太子联手，所以才能不动声色笼络住大部分的朝中势力，疏通陈国到王都的州府，以至于褚景逸带着大批兵马到了皇城，才被发现。
那一夜过后，原先的废太子名正言顺成了大瑞的新主。
大闹一场过后没有人再提起那一夜，大瑞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将军府中一切如故。
那夜大雨之下我扶着崔九思，踩着脚下无数鲜血走出皇宫。
我把宫中还剩下的所有太医，还有军医全部都请来了，可是他们全都一脸难色的向我摇头。
我还是不甘心，疯了似的让他们继续去找大夫，一定要让崔九思活下去。
“没用的。”褚景逸在我身后摇头叹道，“在陈国的时候，我就已经让医士给他看过了，幼年时，他为了助我脱身，被伤了心脉，即使声声慢的解药他已经吃了，可是也只能让他多活一段时间，他时日无多，你陪陪他吧。”
屋内崔九思已经醒了，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雨夹着雪，这种天气对他这么畏寒的身子来说，最是难熬，他却连一个暖炉都没有拿。
我走过去将他冰冷的手捂在手心中，“兄长，你该告诉我的，你想让他以为我们决裂，我可以陪你演戏，还能为你疏通各州府的守城官兵，你就不用独自承担那么多了。”
抬头看着他的时候，不知不觉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淡淡一笑，柔声道：“桑桑是干净的，那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算计，怎么能让桑桑来做，兄长会帮你铺好前路。”
眼眶酸涩，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留出眼眶，他抬手抹去我眼角的泪，低低笑道：“还是喜欢桑桑从前一言不合就气鼓鼓，然后抡起袖子打架的的样子，那时候的桑桑最是讨人喜欢。”
心中沉闷，被他一句话扫开，“然后把你狠狠揍一顿，再吊起来挂在醉仙楼吗？”
他低低笑了起来：“现在桑桑可舍不得。”
三言两语之间阴郁就被一扫而空，他抬头望着窗外，神情变得落寞：“桑桑，我大概看不到桃花盛开了。”
25、
正月十五那一天，相府的梅花刚谢，将军府中桃树上白雪未曾融化，一眼望去只有白茫茫一片。
那一天我拿着唯一一枝还未凋零的梅花插在崔九思房中的花瓶中，隔着屏风对他说：“兄长今日元宵节，我做了八宝元宵。”
那一天屏风后面没有声音，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回应，再也听不到他眉眼弯弯的微笑着唤我一声“桑桑……”。
他还是没有等到家中那棵桃树盛开。
三月时，家中的桃花开了，开得比哪一年都要艳丽，可我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在桃树下说要娶我的少年。
<全文完>
比武招亲那天的事情不了了之，夏侯谨川私下又来试探了一遍我愿不愿意入宫，结果还是被我给堵了回去。
可他后来又问我，是否想嫁给崔九思，有意无意之间，都像是在向我试探对崔九思的态度。
我心中堵着一口气，只恶狠狠道：“我和他早已形同陌路，若有交集，只能是非死即伤。”
当时夏侯谨川只是无奈的垂头道：“你们在陈国都做了什么？当年恨不得黏在一块，现在怎么闹成这样。”
他说得无奈且惋惜，我却觉得是松了一口气，并且感觉他在暗自高兴。
我只是盯着他并未说话，末了之后他抬手扶额，说了一声：“崔九思病了病得很重，你真的不去看一眼吗？”
醉仙楼那一天之后，我就没有再出过府门，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堵着一口气，更不会去打听崔九思的下落。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狠狠一愣，声声慢不是已经解了吗？
我未作反应，夏侯谨川却一直在盯着我看，只能说明一点，他在试探。
一瞬间我猛然醒悟过来，醉仙楼中他们古怪的相处，原来，他们在博弈，棋子就是我。
当即我便冷笑一声，咬牙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早该死了。”
看到我没有别的动作之后，夏侯谨川算是彻底放心了，他真的信了，信我恨极了崔九思。
20、
夜露浓重，我披上一件氅衣就避开府内下人出了府，只冲着相府而去。
其实我在边关征战的三年中，收到过崔九思的一封信，唯一一封信。
我刚拿下幽州城那会，抗旨拒不回朝，崔九思的书信就跟了过来，劝我回城受罚，我当时收到信件差点提枪回来在他身上捅出个窟窿来。
那封书信我自然是没有回的，但是紧接着，就收到消息，说他搬出府中自立门户，从此与言家再无干系。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心中的堵着一口气，想要一个解释，想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可惜，三年，他对我没有只言片语，而我也不想主动开口。
即使后来在陈国的时候，他说是为了自保。
若我真的信了那个话，那么我们十多年的了解，可真就如同飞灰。
一直到今日，才猛然发觉，我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夏侯谨川。
21、
“谁？”暗室打开，崔九思警惕回头一看，显然没想到还有人找到他的暗室。
我大大方方走出来，很坦然应着：“是我，来揪一个狐狸尾巴。”
正因为见到来人是我，他反而更加紧张了。
看到他无意识攥紧衣袖的手，一时间苦笑道：“你当我是罗刹还是夜叉？看到我竟然比看到外面那些人还要害怕？”
这小小的暗室，已经是他所有的秘密了，我也不去看这所谓的暗室，只在昏暗的灯光下，试图看清他晦暗不明的双眸。
“这里是你的地方，没有隔墙有耳，外面还有你的侍童看着，在这里，你是不是不需要费尽心思的找借口骗我？声声慢不是已经解了吗？你现在为何又成了这般？”只有在这种地方我才敢坦白跟他说话。
对于自己的身体，他倒是真的不伤心，只是轻描淡写道：“早些年的时候，逃跑的时候伤了心脉，中毒一番赌气攻心，现在大概没几日好活了。”
我凝望着他的双眼，沉声道：“所以说早在他下毒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如果你想要的真的只有权势，那么当初你就不会亲自到陈国一趟，你回去一趟只是看一眼故居的院子？还是你必须要见褚景逸，有些事情，你们只能当面说，所以你必须冒险。”
他垂着眸，无力的坐在靠椅中，本就单薄的身体，这个时候看着更是憔悴，“桑桑明明什么都知道了，现在何必再问我？难道我亲口承认就那么重要吗？”
“是。”我低声应着，蹲到他身边，一如小时候和他撒娇一样，“只有最了解彼此的人，才知道怎么样能让对方难过，你想让我恨你，离你离得远远的，可是你的眼神骗不了我。”
“你曾经向我下药，是不想我到沙场上遇到危险，现在呢？故意找了一个最让我生气的借口，让全都城的人都以为我恨透了你，把我赶出你身边，明明你已经报仇了，你的兄长也已经拿下陈国，以你的本事分明可以留在陈国，留在故乡，为什么还要回来？只是回来替我找夫婿吗？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就能帮你，而不是让我看着你一个人在承担全部。”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深深的凝望着我的双眼，认真道：“桑桑，你信我吗？”
“若是不信你，我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多日以来他的阴郁终于一扫而空，牵住我的手轻声道：“若是信我，便在等一等，半月，半月就好。”
22、
半月之后的一天夜里，我正要睡下，便听到了大批的马蹄声在城中行走，心下觉得不妙，必是城中起了动乱。
紧接着下一刻府门就被敲响。
能在这种时候来敲门，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要不是我听出声音是崔九思的侍童，我已经一剑刺了出去。
侍童告诉我，崔九思和褚景逸里外接应已经带兵打入了王城，现在正在宫中逼宫。
他还给了我一个残缺的帛书，上面的字迹是夏侯谨川的字迹。
虽然大部分的内容已经被烧了大半，却能看懂意思。
当年在幽州城父亲本可以不用战死，是夏侯谨川让支援的将领拖慢行军速度，援军迟迟不到，所以父亲才会耗死在幽州城。
真正害死父亲的凶手是夏侯谨川，他就是忌惮父亲手握兵权，又仗着幽州城后的锦川城有天险，只要及时派人支援，敌人轻易攻不进去，所以才敢用幽州城冒险。
难怪……
如果说崔九思一开始的目的是想要借大瑞的手拿下陈国，既然陈国已经被破，他明明都已经回到陈国，却还要再回来。
他在大瑞那么多年，前面又帮夏侯谨川笼络了那么多势力，夏侯谨川短时间内不敢明着动他，却又忌惮他，同样也需要他，所以才会给他下声声慢。
一来是试探，而来是牵制。
唯一的变数只有我，我手握兵权，才刚一回城崔九思就急着将我兵权夺了，就是为了让夏侯谨川放心。
又故意在宫门口，在醉仙楼惹怒我，就是为了昭告整个王城，我们之间水火不容。
朝堂上最忌讳的就是武文联手，他要留下要布局，也为了我不会被牵扯进来，那就要卸去我的兵权，并且跟我决裂。
他是在用他的命在布局。
他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安排好了，唯独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23、
小侍童急的都要哭出来，带着哭腔说：“主人，主人在皇宫，兵荒马乱的他身子弱不禁风，我怕，怕他……”
没等侍童说完，我便已经放出了信号弹，提着红鸾长枪往皇宫的方向赶。
夏侯谨川以为收了我的兵权就没事了，可他却不知，言家部曲不认兵符，只认言家人。
皇宫已经被陈国大军给团团包围，我是在正阳宫内找到了崔九思，也找到了夏侯谨川。
他被一群士兵护在身后，即使夏侯谨川伤不到他，可他自身也已经虚弱得不扶着东西根本就站不稳。
“言秋桑？”看到我出现，夏侯谨川很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我拿出半块帛书扔在地上，冷冷道：“从你算计父亲开始，就要想到有那么一天，言家世代忠于夏侯氏，从未有反心，是你先不义在前，今日，我就是反了又如何？”
那天夜里，我用父亲的红鸾长枪手刃了君主，杀了夏侯谨川。
言家家主曾经立誓，忠于夏侯氏绝不背叛，可我却杀了君主，那一夜我也折断了红鸾枪，坐稳了叛臣之名。
后世定会在史书上写上一笔，言家女将，勾结陈国，通敌卖国。
24、
后世如何评说，已经不再重要。
崔九思早就在暗中和原先的废太子联手，所以才能不动声色笼络住大部分的朝中势力，疏通陈国到王都的州府，以至于褚景逸带着大批兵马到了皇城，才被发现。
那一夜过后，原先的废太子名正言顺成了大瑞的新主。
大闹一场过后没有人再提起那一夜，大瑞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将军府中一切如故。
那夜大雨之下我扶着崔九思，踩着脚下无数鲜血走出皇宫。
我把宫中还剩下的所有太医，还有军医全部都请来了，可是他们全都一脸难色的向我摇头。
我还是不甘心，疯了似的让他们继续去找大夫，一定要让崔九思活下去。
“没用的。”褚景逸在我身后摇头叹道，“在陈国的时候，我就已经让医士给他看过了，幼年时，他为了助我脱身，被伤了心脉，即使声声慢的解药他已经吃了，可是也只能让他多活一段时间，他时日无多，你陪陪他吧。”
屋内崔九思已经醒了，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雨夹着雪，这种天气对他这么畏寒的身子来说，最是难熬，他却连一个暖炉都没有拿。
我走过去将他冰冷的手捂在手心中，“兄长，你该告诉我的，你想让他以为我们决裂，我可以陪你演戏，还能为你疏通各州府的守城官兵，你就不用独自承担那么多了。”
抬头看着他的时候，不知不觉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淡淡一笑，柔声道：“桑桑是干净的，那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算计，怎么能让桑桑来做，兄长会帮你铺好前路。”
眼眶酸涩，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留出眼眶，他抬手抹去我眼角的泪，低低笑道：“还是喜欢桑桑从前一言不合就气鼓鼓，然后抡起袖子打架的的样子，那时候的桑桑最是讨人喜欢。”
心中沉闷，被他一句话扫开，“然后把你狠狠揍一顿，再吊起来挂在醉仙楼吗？”
他低低笑了起来：“现在桑桑可舍不得。”
三言两语之间阴郁就被一扫而空，他抬头望着窗外，神情变得落寞：“桑桑，我大概看不到桃花盛开了。”
25、
正月十五那一天，相府的梅花刚谢，将军府中桃树上白雪未曾融化，一眼望去只有白茫茫一片。
那一天我拿着唯一一枝还未凋零的梅花插在崔九思房中的花瓶中，隔着屏风对他说：“兄长今日元宵节，我做了八宝元宵。”
那一天屏风后面没有声音，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回应，再也听不到他眉眼弯弯的微笑着唤我一声“桑桑……”。
他还是没有等到家中那棵桃树盛开。
三月时，家中的桃花开了，开得比哪一年都要艳丽，可我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在桃树下说要娶我的少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