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照突然觉得何泽若跟她哥其实挺像的,她的身影与那日在王府莲池边看着一身狼狈的她努力憋笑的那人影子诡异的重合在一块。

    尤其是看到何泽若明明是故意在逗萧暮雨,可脸上还是摆出一副一脸纯良无辜的表情时。

    像,实在是太像了。

    “好自来熟的小姑娘。”方卿清笑呵呵的“夸赞”道。

    萧暮雨被她逗了那么两下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她趴在桌边眼神幽怨的看着何泽若,“你怎么不去找那边几个姐姐。”她用下巴点了点,何泽若顺势看去那正是关山蔼和她的世家小队伍。

    何泽若也是个鬼精的丫头,她避重就轻道,“因为几位姐姐一看就是很善良亲切的人。”实际她方才在底下把二人丢纸条被何怀安抓包的场面看了个清清楚楚,她一肚子看热闹的坏心思,于是乎才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你同我弟弟都是今日同一入学的新同学呢,说起来也是缘分。”方卿清搁下笔,脸上带着熟悉的社交礼仪式的微笑。

    “哦?姐姐说那个冷冰冰的哥哥?”何泽若想了想,这才想起刚刚同她一同进来的人,她以拳砸掌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他的姐姐。”

    “都是关系户。”萧月照在旁一脸坏笑的补充。

    方卿清笑而不答。

    “卿尘是这样,他自小在道观里长大,少与同龄人交流,性子是冷了些,但人不坏的。”方卿清温声解释道,“若你多与他接触接触也许你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福至心灵的何泽若忽而抬头看了眼抱了本书靠在窗台边懒懒晒着太阳的方卿尘。转过头一脸可怜的道,“可是方才进来时我同他打招呼他都不理我诶,哥哥莫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方卿笑着打哈哈,但看得出来她已经觉得有些吃力了。

    好难缠的小鬼呀……萧月照摇头叹气,默默啜了口杯中都茶水,嗯,好茶。

    “我说小丫头,你搁谁都叫哥哥姐姐,你今年几岁了?”沉寂了许久的萧暮雨忽而开口。

    何泽若倒也真认真掰指头,“嗯……今年应该是十三了……”

    “好吧,那确实,你应该喊我们几个姐姐。”萧暮雨认栽,叹了口气。说着直起身子拍了拍身旁的方卿清道,“这位,年方二八,是我们这最年长的。”

    方卿清无奈摇头苦笑。

    夏蝉初鸣,园外是遮天盖日的苍翠碧绿。窗棂上阳光倾洒,泼墨鎏金一般,几人的交谈欢笑声引得方卿尘忍不住放下书多看了两眼,他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疲惫,看了燕窗外好光景,琢磨着可以思考思考今日午膳吃些什么了。

    学宫的日子过得非常快,寒来暑往,转眼一个季节便要过去了。虽然每日依旧赖赖唧唧不愿上学,但有人陪着聊天共度的日子确实比从前深宫中的苦昼要好熬的多。

    萧月照也不知道自己几时被感染的,她发觉自己似乎挺喜欢这样的,轻松的过着日子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最大的烦恼不过就是每月堂课考试,以及纠结每天到底要吃什么好。

    真好,仿佛回到了自己还不是毒妇的日子。

    而后何泽若莫名其妙又极其自然的融入了这个小圈子,仿佛这是理所当然要发生的事一样。在她和萧暮雨二人不懈的努力下也把方卿尘也一同拉入伙了。

    几人不知道怎么从方卿尘撬出来的消息。被她们知道了方卿尘先前随师傅云游学了些算命的小把式,死活缠着他给她们几个算命。

    几人看下来都大差不差说的倒也头头是道分外准确,萧月照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奈何几人起哄吵着闹着非说要看看,萧月照只能老实配合。

    奈何这下方卿尘说了半天愣是没摸透萧月照这命盘,看了半晌后之严肃的告诉她,萧月照的命格似乎极其复杂,乱线如棉麻一般,但此命凶险竟无一处坦途。

    见他这严肃的神情愣是给几个方才起哄架秧子的整得不敢吱声了,萧月照本人看着反而没多大波澜,摆摆手笑笑,“我从来不信这个。”

    自然方卿尘看不透她的命格,她又不是萧月照,只是借了这么个躯壳活了一世,何况这本书的发展和结局如何她比谁都清楚。

    方卿尘的话反而在她的意料之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萧月照支着脑袋,手指懒懒的叩击桌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长叹了一声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原文中燕国内乱,大厦将倾,举国皆反的局面下,方卿尘一人不惜违背家族也要站在破败的朝廷这一边。

    他也许不知道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但是他的师傅把他教的很好,带他看过万里河山,见过鱼米之乡百姓富饶自给自足,见过大漠孤烟见过昆仑白雪。

    他的脚步走遍了这片河山的每一寸,所以他始终敬爱着这片养育他的土地,也同样爱屋及乌的爱护着这个由它之上建立起的王朝。

    当所有人站在他的背立面时他也没有妥协,亦没有动摇,守着关中最后一道关口,领着所剩无几的残兵。被俘虏时叛军将他压在城下以此威胁众人打开城门。

    他冷笑一声蔑视着这些乱臣贼子,对着城中的人说誓死不得开此城门,最后撞刀自戕而死。

    死后头颅被恼羞成怒的叛军挂在军旗上威慑城中尚存百姓,那些百姓乘着夜黑风高冒死把他残缺的尸骨捡了回来,卷了草席好生安葬。

    萧月照常数自己挺羡慕方卿尘这样闲云野鹤的生活的,方卿尘只是笑笑打趣她若是如她一般身份尊贵谁愿意闲云野鹤去。

    但她是真心的,她确实很佩服他,也想亲眼去看看他踏足过的地方,给他留下的是何等的震撼以至于刀兵之下九死而无悔。

    如果有机会,她也一定要去看看。如果没有那场战争他也许会活的很好,会在山中闲云度日长命百岁,在细水长流的生活中一餐一饭就这样悠闲的老去。

    这样的生活,很好。

    几日后的深夜,萧月照是被窗外一瞬乍现的闪电惊醒的。一闪而过的惊雷,照的窗纸透亮,房间一瞬亮如白昼,而后接踵的滚滚闷雷声。

    萧月照被惊出一身冷汗,在床上呆呆的坐了许久还是没有缓过神来,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疼痛。

    “殿下不好了!”门外响起玉露的喊声,萧月照手指微动,猛然转头看向门外。窗纸上映出玉露隐绰的身影,看着有几分,“五殿下出事了,现下皇后娘娘正在坤宁宫里发火呢。”

    闻言萧月照微微睁大了眼睛,心口处猛然一紧,“五哥?他出什么事了?”

    更深露重,偌大的皇城已然陷入沉寂,唯有远处一队提着灯的侍女款步行走穿梭在廊间,更夫提着更鼓一声声敲打,嘴里念着五更天过。

    花廊下行走着一行人等,为首的正是萧月照,她脚步匆匆提着裙摆一路走着一边问询玉露坤宁宫内的情况。过路不少办事的小宫女,见着她连忙下跪请安,萧月照只是随意的一摆手,脚下步履不停。

    萧月照所居望舒宫本离坤宁宫不远,二者在地图上几乎是挨着的,但皇城终究是太大了,看着几步路的距离她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好不容易紧赶慢赶的到了坤宁宫,后背已然是一身汗。

    她来时坤宁宫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被惊醒,皇后坐在主殿的上座上,脸色阴沉,见萧月照来有些讶异,脸色这才稍微舒缓了一点。

    “这么晚了,照丫头怎么来了。”皇后站起身来看萧月照累的气喘吁吁,耐心的拿着帕子给她擦汗。

    “母亲,五哥如何了?”萧月照还未喘匀气就急吼吼的问道,皇后见她这样愣了一下,好生安抚着她坐下,“你五哥没什么事,派人叫太医过去瞧了,一点皮外伤而已。”

    萧月照拧眉咬了咬牙,“又是誉王对吧,五哥遇刺跟他肯定脱不了关系。”

    皇后看她这般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那你现在当如何?去撕了他誉王?还是深更半夜的出宫去你五哥府上?”皇后看着也是没睡好觉,许是刚起不久,尚不曾好生打理,只简单套了件外裳。

    被一通好生安抚,萧月照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这时才逐渐感到疲乏,累的直不起腰来。

    “傻丫头……”皇后捧起她的脸有些心疼,将她抱在怀里拍着背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说着眼神示意孙姑姑将闲杂人等带下去,对方心领神会服了服身将不相干的人等通同遣了出去。

    “此次北狄粮草一事引起朝堂上下的强烈反应,誉王是赌定了筹码押宝在用这事上,打算一举扳倒你五哥。”皇后冷笑一声,“他鼓吹了朝堂上大半的老臣,连同誉王派党人上本参奏,其中若不是不少被你舅舅给扣了,否则不敢想成堆参你五哥的奏折堆在甘露殿的样子。”

    萧月照安静的听着,她就这么靠在皇后的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还好你五哥机灵。”皇后放缓了声音,“将此事处理的还算妥当,将那一堆罪证上表参奏,可还是不能治那誉王的罪。”

    “既然如此,誉王派人刺杀五哥岂不告诉众人这事有鬼。”萧月照抬头看向皇后。

    对方闻言则是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誉王不是傻子,他不会用这种笨办法杀你五哥的,他要毁掉的是你五哥捏在手上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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