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京安城稍寒，柳条刚刚抽出新芽，春意还不明显，除了那梨阳街上夹道种满的山桃树，花开得一树比一树烂漫，暗香浮动，整条街都是桃香。
那是京安城最漂亮的一条街，也是顶顶热闹的一条街。这并不是烟花柳巷之地，只是有一家唤作宴桃仙的酒楼，夜夜都是宾客满座，人声鼎沸。
宴桃仙一共三层，一楼是三座，楼上则是雅间，大厅中央是个巨大的戏台，立着四根巨大的朱色柱子，每根上都精雕细刻着图案，有的是憨态可掬的少女，有的是妩媚多情的美人，无一例外，或是鬓角或是手腕，都别着一朵粉色的桃花，应是桃仙的模样。
正值酉正，宴桃仙里人满为患，座无虚席，除了穿梭在宾客中上菜倒茶的小二，其余人皆是坐在座位上，向着戏台翘首以盼。
粉衣姑娘们表演结束，从两旁散开顺着离去，宛如一道绚丽的波浪，便露出中央戏台上摆着的三面屏风，左边那扇绘着各式各样的锦衣华服，中间用银底金线绣着“天衣阁”三个大字，针脚繁密，绣工精致，下方则绣着“城南通达街四十二号，从监察院往东走一百五十步即是”；右边那扇简单许多，青色的屏风面上用端正楷书书写着“京安城第一的糕点铺子——苏记”，而最中央的那扇屏风则是一片空白，只在最上方用红漆刷了一行稍小的字：屏风空闲中，如有店铺宣传、寻人、找狗、问道等需求，请找竹娘，银钱合理，童叟无欺。
屏风中央设了一张檀木长桌，蒲团上坐着一位白衣书生，眉目清雅，衣着素净，袍角银线暗绣，浮云摇曳，墨发用一根月白发带高束，发尾落在肩胛骨中心，尽显利落之姿。
江照雪手中折扇唰地打开，遮住了半张脸，她掩面问：“上回咱们说到哪里了？”
没等宾客们提示，她便收起折扇，自顾自说了下去，“啊对，我想起来了，《明月传》第十五回，明月在选秀中被陛下看中，成了月答应。”
她摇摇头，叹息一声，“可是明月自幼饱读诗书，又有心爱之人，自是对成为宠妃没有兴趣的，虽然陛下天人之姿，但早就心有所属的少女自是注意不到的，再者后宫佳丽三千，除了选秀时远远瞧见了陛下一面，明月就再也没见过她这尊贵的夫君。”
江照雪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深宫孤寂，虽是荣华富贵，却也寂寞难耐……”
整座酒楼里鸦雀无声，除了后厨大火爆炒的声音，便只剩清脆的说书声，宾客们都听得专心致志，偶尔配合地轻笑几声，侧头和身旁友人交流。
半个时辰过去了，江照雪讲得口干舌燥，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却只倒出来了半杯，她一饮而尽，连忙招手使唤小二过来给自己添水。
“第十五回自此告一段落，明月在御花园遇见的神秘公子究竟是谁？他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是何意思，且听下回详解。”
听见酒楼里发出一阵意犹未尽的喟叹声，江照雪满意一笑，打开折扇轻晃，姿态翩翩。
“接下来是薄樱闲谈时刻，”她从蒲团上站起身，走到桌前，环视四周，只见酒楼坐得满满当当，楼上甚至有不少客人趴在栏杆上探出个脑袋，只为了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最近呢，有两件大事，”江照雪不紧不慢地踱着步，折扇规律地敲击着掌心，“想必各位已有所耳闻。”
二楼栏杆上有人大喊：“我知道我知道！”
江照雪用折扇遥遥一指，示意他说下去。
那人道：“是不是跟漠族人有关？”
“正是如此，”江照雪微笑点头，续道：“不知最近各位可有注意到，京安城街上出现了不少异域装扮的人？”
“这些都是大漠使团的人。”
“自从十三年前邝岭一役，摄政王殿下……”江照雪声音一顿，然后很快又继续说下去，“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杀得大漠蛮族丢盔弃甲，向大萧投降告饶，自此每四年便派遣使团来上京朝拜一次，进献各类西域贡品，上一次送来的是百匹珍贵的汗血宝马。”
她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今年各位猜猜送的是什么？”
酒楼一下便喧闹起来，宾客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我猜啊应该是珊瑚玛瑙，他们国都不是有棵一丈高的血珊瑚吗？野蛮人也没什么好东西，今年说不定把国宝送过来了。”
有人啧了一声，不屑：“次次净整些没用的，咱们大萧要什么没有？既然输了，那就直接赔银子，银子才是最实在的东西。哎都是摄政王殿下太过仁慈，要我说当时就该直接打到他们国都去，直接灭了这些大漠人的国才好。”
“银子？就大漠那种不毛之地，哪有银子啊！怕是整个大漠加起来都还没咱们宴桃仙值钱！”
众人哄堂大笑。
江照雪默默喝了一口水，幸亏酒楼今晚没有使团的人来吃饭，不然恐怕这几人都得血溅当场。
大漠人确实是穷，可他们能打啊，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她还是不要嚼舌根好了，于是又喝了一口水。
一位蓝衣青年道：“今年送的会不会是女人？我听说大漠女子最是妩媚，身娇体软，柔弱无骨，而且她们身体皆有异香，能够驱虫避蛇。”
众人都发出半信半疑的声音，交头接耳起来。
江照雪眉心一跳，驱虫避蛇？这是女人不是雄黄酒啊喂！
不过倒是真猜对了，于是她拍了一下手掌，微笑道：“阁下猜的不错，正是美人。”
那青年先是吃惊了一下，然后便得意起来，他一脸向往道：“我还听说大漠女子最能生养，要是大漠人识相点，把他们的女人都送过来，分配给我们京安人一户一个就好了。”
江照雪：“……”
她看一眼青年不足七尺的身高，瘦鸡一般的纤细手腕，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大漠孩童都能把他单手拎起来抽啊？
不过这种容易引发说书人与听众矛盾的话，江照雪是绝对不会说的，于是她跳过这一茬，权当自己聋了，继续道：“今年大漠送了十二个美人过来，每一个都是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姿，今早在朝堂上一站，可以说是蓬荜生辉，早起的朝臣们瞌睡都醒了一大半。”
众人发出或低或高的惊诧与好奇声。
江照雪：“而这其中最美的一位，当场就被陛下看中，封为昔妃。”
宾客们立刻议论纷纷，这得美成什么样才能让陛下一见钟情，甚至不顾礼数直接连跳几级一跃成妃？
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江照雪又抛出个重磅炸弹，“这位昔妃……”
她顿了一下，说：“各位都不要喝茶吃饭了，我怕你们呛到。”
众人怒：“你倒是快说啊，不要卖关子了！”
江照雪缓缓道：“是个男人。”
众人：“……？”
众人：“？？？！！！”
如愿以偿看见众人大为震撼的表情，江照雪心满意足地坐回了蒲团上，她拈起一块桂花糕丢进嘴里嚼了嚼，等待客人们消化这个令人惊骇的消息。
宴桃仙的屋顶都要给声浪掀翻了。
等江照雪将她脑海里想象的画面添油加醋地描述出来，宾客们的情绪也冷静下来了，伴着江照雪温柔的旁白，厅中竟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
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是一脸感动，捂着嘴巴小声啜泣，“太美好了呜呜呜，爱情呜呜呜……”
男人们则是满脸钦佩，仿佛想起了年轻的自己，“陛下……”
成婚多年的妇人们捏紧了手帕，眼睛里闪着动容的光芒。
预想中的情感走向出现了，江照雪心情十分愉悦，又奖励自己吃了一块桂花糕。
虽然皇帝封妃的时候她不在现场，可是这些人也不在现场啊！
“我想，大家一定都从中感受到了美好的爱咳咳……”江照雪拍拍胸口，喝口茶将糕点顺了下去，这才继续道：“美好的爱情，但是，我觉得其中更值得称赞的，是我们尊贵的陛下啊。”
“礼部和言官的唾沫都快淹了太和殿了，陛下却无所畏惧，极具反抗精神，不被世俗所束缚，毅然决然要留下心仪之人，令人动容！顶着朝臣们高呼三思的压力，当场封了男美人一个妃位，令人敬佩！我们大萧有如此特立独行、英勇无畏却又至真至诚的陛下，何愁不兴啊！”
她大义凛然道：“这就是我们大萧的天子啊！”
酒楼里群情激昂，恨不得都跪下来朝着紫禁城大喊三声万岁，三楼的一处雅间却有些安静。
雅间里陈设典雅，两名男子相对而坐，中间是热气腾腾的菜肴。
听见这么一番莫名其妙却又自有逻辑的慷慨陈词，其中一位容貌清俊的白衣男子夹菜的手一顿。
谢行远感到不可思议，问：“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听民间如何编排陛下的？”
“什么叫编排？！”梁梦生将酒碗重重磕在桌上，激动道：“这明明说的都是事实！薄樱先生这一段分析，实在是太对了！太到位了！他真是太有才华了，我都恨不得冲下去给他鼓掌！”
谢行远：“……你认真的？”
梁梦生睁大了眼睛，“那不然呢？！”
谢行远沉默了。
“今日在朝上我都没体会到陛下的心情，都怪我是个粗人，读书太少了，对旁人的感情捉摸不到位，现在听先生一讲，霎时间豁然开朗！”英气逼人的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口中，然后他一拍大腿，大声赞叹道：“不愧是我们的陛下！我要追随陛下一辈子！”
谢行远：“……你是不是有病？”
要不是今晨他就在朝堂上站着，还真要怀疑自己了。
“陛下今日这番作为，不就是为了跟御史作对吗？你没发现瞧见御史们脸都气绿了，陛下笑得有多开心吗？”
梁梦生啧了一声，冲他摆摆手，“你不懂，你根本就不理解陛下的用苦良心，我建议你每天都跟我来这听薄樱先生说书，最近我每天来听先生授课，感觉自己提升了不少，对我们大萧风云莫测的朝堂，都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谢行远手中的筷子有点不稳，他抬眼看着他的同僚，语气有些微妙，“……梁梦生，你在这学为官之道吗？”
“可不是嘛！”梁梦生骄傲满满，“哪天有机会我一定要拜薄樱先生为老师！只要我认真听讲，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听懂那些文官们的冷嘲热讽，并且给予有力的回击！”
谢行远：“……”
大萧要亡了。
而楼下的江照雪见大家都消化的差不多了，又抛出了第二个重磅消息，她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第二个消息，和京中鼎鼎大名的小王爷有关。”
“小王爷行弱冠之礼已经三年有余，却还未娶妻生子，府上别说夫人了，就连侍妾都没有一个，”江照雪晃晃脑袋，舔了舔嘴唇，“说句毫不夸张的，可以说整个京安城都在盯着小王爷的房中私事。”
没有人嘘她，因为确实这样的，宾客们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她接下来的爆料。
然后只见江照雪环顾一圈，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坊间传闻啊，小王爷或许是阳气亏损啊。”
“先生，阳气亏损是什么意思。”
有小孩脆生生问。
江照雪笑眯眯答：“他不举。”
那是京安城最漂亮的一条街，也是顶顶热闹的一条街。这并不是烟花柳巷之地，只是有一家唤作宴桃仙的酒楼，夜夜都是宾客满座，人声鼎沸。
宴桃仙一共三层，一楼是三座，楼上则是雅间，大厅中央是个巨大的戏台，立着四根巨大的朱色柱子，每根上都精雕细刻着图案，有的是憨态可掬的少女，有的是妩媚多情的美人，无一例外，或是鬓角或是手腕，都别着一朵粉色的桃花，应是桃仙的模样。
正值酉正，宴桃仙里人满为患，座无虚席，除了穿梭在宾客中上菜倒茶的小二，其余人皆是坐在座位上，向着戏台翘首以盼。
粉衣姑娘们表演结束，从两旁散开顺着离去，宛如一道绚丽的波浪，便露出中央戏台上摆着的三面屏风，左边那扇绘着各式各样的锦衣华服，中间用银底金线绣着“天衣阁”三个大字，针脚繁密，绣工精致，下方则绣着“城南通达街四十二号，从监察院往东走一百五十步即是”；右边那扇简单许多，青色的屏风面上用端正楷书书写着“京安城第一的糕点铺子——苏记”，而最中央的那扇屏风则是一片空白，只在最上方用红漆刷了一行稍小的字：屏风空闲中，如有店铺宣传、寻人、找狗、问道等需求，请找竹娘，银钱合理，童叟无欺。
屏风中央设了一张檀木长桌，蒲团上坐着一位白衣书生，眉目清雅，衣着素净，袍角银线暗绣，浮云摇曳，墨发用一根月白发带高束，发尾落在肩胛骨中心，尽显利落之姿。
江照雪手中折扇唰地打开，遮住了半张脸，她掩面问：“上回咱们说到哪里了？”
没等宾客们提示，她便收起折扇，自顾自说了下去，“啊对，我想起来了，《明月传》第十五回，明月在选秀中被陛下看中，成了月答应。”
她摇摇头，叹息一声，“可是明月自幼饱读诗书，又有心爱之人，自是对成为宠妃没有兴趣的，虽然陛下天人之姿，但早就心有所属的少女自是注意不到的，再者后宫佳丽三千，除了选秀时远远瞧见了陛下一面，明月就再也没见过她这尊贵的夫君。”
江照雪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深宫孤寂，虽是荣华富贵，却也寂寞难耐……”
整座酒楼里鸦雀无声，除了后厨大火爆炒的声音，便只剩清脆的说书声，宾客们都听得专心致志，偶尔配合地轻笑几声，侧头和身旁友人交流。
半个时辰过去了，江照雪讲得口干舌燥，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却只倒出来了半杯，她一饮而尽，连忙招手使唤小二过来给自己添水。
“第十五回自此告一段落，明月在御花园遇见的神秘公子究竟是谁？他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是何意思，且听下回详解。”
听见酒楼里发出一阵意犹未尽的喟叹声，江照雪满意一笑，打开折扇轻晃，姿态翩翩。
“接下来是薄樱闲谈时刻，”她从蒲团上站起身，走到桌前，环视四周，只见酒楼坐得满满当当，楼上甚至有不少客人趴在栏杆上探出个脑袋，只为了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最近呢，有两件大事，”江照雪不紧不慢地踱着步，折扇规律地敲击着掌心，“想必各位已有所耳闻。”
二楼栏杆上有人大喊：“我知道我知道！”
江照雪用折扇遥遥一指，示意他说下去。
那人道：“是不是跟漠族人有关？”
“正是如此，”江照雪微笑点头，续道：“不知最近各位可有注意到，京安城街上出现了不少异域装扮的人？”
“这些都是大漠使团的人。”
“自从十三年前邝岭一役，摄政王殿下……”江照雪声音一顿，然后很快又继续说下去，“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杀得大漠蛮族丢盔弃甲，向大萧投降告饶，自此每四年便派遣使团来上京朝拜一次，进献各类西域贡品，上一次送来的是百匹珍贵的汗血宝马。”
她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今年各位猜猜送的是什么？”
酒楼一下便喧闹起来，宾客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我猜啊应该是珊瑚玛瑙，他们国都不是有棵一丈高的血珊瑚吗？野蛮人也没什么好东西，今年说不定把国宝送过来了。”
有人啧了一声，不屑：“次次净整些没用的，咱们大萧要什么没有？既然输了，那就直接赔银子，银子才是最实在的东西。哎都是摄政王殿下太过仁慈，要我说当时就该直接打到他们国都去，直接灭了这些大漠人的国才好。”
“银子？就大漠那种不毛之地，哪有银子啊！怕是整个大漠加起来都还没咱们宴桃仙值钱！”
众人哄堂大笑。
江照雪默默喝了一口水，幸亏酒楼今晚没有使团的人来吃饭，不然恐怕这几人都得血溅当场。
大漠人确实是穷，可他们能打啊，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她还是不要嚼舌根好了，于是又喝了一口水。
一位蓝衣青年道：“今年送的会不会是女人？我听说大漠女子最是妩媚，身娇体软，柔弱无骨，而且她们身体皆有异香，能够驱虫避蛇。”
众人都发出半信半疑的声音，交头接耳起来。
江照雪眉心一跳，驱虫避蛇？这是女人不是雄黄酒啊喂！
不过倒是真猜对了，于是她拍了一下手掌，微笑道：“阁下猜的不错，正是美人。”
那青年先是吃惊了一下，然后便得意起来，他一脸向往道：“我还听说大漠女子最能生养，要是大漠人识相点，把他们的女人都送过来，分配给我们京安人一户一个就好了。”
江照雪：“……”
她看一眼青年不足七尺的身高，瘦鸡一般的纤细手腕，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大漠孩童都能把他单手拎起来抽啊？
不过这种容易引发说书人与听众矛盾的话，江照雪是绝对不会说的，于是她跳过这一茬，权当自己聋了，继续道：“今年大漠送了十二个美人过来，每一个都是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姿，今早在朝堂上一站，可以说是蓬荜生辉，早起的朝臣们瞌睡都醒了一大半。”
众人发出或低或高的惊诧与好奇声。
江照雪：“而这其中最美的一位，当场就被陛下看中，封为昔妃。”
宾客们立刻议论纷纷，这得美成什么样才能让陛下一见钟情，甚至不顾礼数直接连跳几级一跃成妃？
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江照雪又抛出个重磅炸弹，“这位昔妃……”
她顿了一下，说：“各位都不要喝茶吃饭了，我怕你们呛到。”
众人怒：“你倒是快说啊，不要卖关子了！”
江照雪缓缓道：“是个男人。”
众人：“……？”
众人：“？？？！！！”
如愿以偿看见众人大为震撼的表情，江照雪心满意足地坐回了蒲团上，她拈起一块桂花糕丢进嘴里嚼了嚼，等待客人们消化这个令人惊骇的消息。
宴桃仙的屋顶都要给声浪掀翻了。
等江照雪将她脑海里想象的画面添油加醋地描述出来，宾客们的情绪也冷静下来了，伴着江照雪温柔的旁白，厅中竟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
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是一脸感动，捂着嘴巴小声啜泣，“太美好了呜呜呜，爱情呜呜呜……”
男人们则是满脸钦佩，仿佛想起了年轻的自己，“陛下……”
成婚多年的妇人们捏紧了手帕，眼睛里闪着动容的光芒。
预想中的情感走向出现了，江照雪心情十分愉悦，又奖励自己吃了一块桂花糕。
虽然皇帝封妃的时候她不在现场，可是这些人也不在现场啊！
“我想，大家一定都从中感受到了美好的爱咳咳……”江照雪拍拍胸口，喝口茶将糕点顺了下去，这才继续道：“美好的爱情，但是，我觉得其中更值得称赞的，是我们尊贵的陛下啊。”
“礼部和言官的唾沫都快淹了太和殿了，陛下却无所畏惧，极具反抗精神，不被世俗所束缚，毅然决然要留下心仪之人，令人动容！顶着朝臣们高呼三思的压力，当场封了男美人一个妃位，令人敬佩！我们大萧有如此特立独行、英勇无畏却又至真至诚的陛下，何愁不兴啊！”
她大义凛然道：“这就是我们大萧的天子啊！”
酒楼里群情激昂，恨不得都跪下来朝着紫禁城大喊三声万岁，三楼的一处雅间却有些安静。
雅间里陈设典雅，两名男子相对而坐，中间是热气腾腾的菜肴。
听见这么一番莫名其妙却又自有逻辑的慷慨陈词，其中一位容貌清俊的白衣男子夹菜的手一顿。
谢行远感到不可思议，问：“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听民间如何编排陛下的？”
“什么叫编排？！”梁梦生将酒碗重重磕在桌上，激动道：“这明明说的都是事实！薄樱先生这一段分析，实在是太对了！太到位了！他真是太有才华了，我都恨不得冲下去给他鼓掌！”
谢行远：“……你认真的？”
梁梦生睁大了眼睛，“那不然呢？！”
谢行远沉默了。
“今日在朝上我都没体会到陛下的心情，都怪我是个粗人，读书太少了，对旁人的感情捉摸不到位，现在听先生一讲，霎时间豁然开朗！”英气逼人的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口中，然后他一拍大腿，大声赞叹道：“不愧是我们的陛下！我要追随陛下一辈子！”
谢行远：“……你是不是有病？”
要不是今晨他就在朝堂上站着，还真要怀疑自己了。
“陛下今日这番作为，不就是为了跟御史作对吗？你没发现瞧见御史们脸都气绿了，陛下笑得有多开心吗？”
梁梦生啧了一声，冲他摆摆手，“你不懂，你根本就不理解陛下的用苦良心，我建议你每天都跟我来这听薄樱先生说书，最近我每天来听先生授课，感觉自己提升了不少，对我们大萧风云莫测的朝堂，都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谢行远手中的筷子有点不稳，他抬眼看着他的同僚，语气有些微妙，“……梁梦生，你在这学为官之道吗？”
“可不是嘛！”梁梦生骄傲满满，“哪天有机会我一定要拜薄樱先生为老师！只要我认真听讲，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听懂那些文官们的冷嘲热讽，并且给予有力的回击！”
谢行远：“……”
大萧要亡了。
而楼下的江照雪见大家都消化的差不多了，又抛出了第二个重磅消息，她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第二个消息，和京中鼎鼎大名的小王爷有关。”
“小王爷行弱冠之礼已经三年有余，却还未娶妻生子，府上别说夫人了，就连侍妾都没有一个，”江照雪晃晃脑袋，舔了舔嘴唇，“说句毫不夸张的，可以说整个京安城都在盯着小王爷的房中私事。”
没有人嘘她，因为确实这样的，宾客们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她接下来的爆料。
然后只见江照雪环顾一圈，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坊间传闻啊，小王爷或许是阳气亏损啊。”
“先生，阳气亏损是什么意思。”
有小孩脆生生问。
江照雪笑眯眯答：“他不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