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的起因是这样的。

    原告水某乃外出做些小生意的商贩,每次离家都得二三个月,平日仅剩妻子水卜氏操持家务,抚育子女。

    在水某离家这段时间,水卜氏连续几日夜不成寐,白日劳作总是心绪不宁。

    于是听从乡里老人建议,到蚊香寺上香祈福。

    不料,寺庙有僧人田某,见前来祈福的水卜氏颇有姿色,遂起邪心。

    于是自称是住持悬空大师高徒,上前接近水卜氏。

    听闻水卜氏丈夫离家未归,且夜间难寝、心绪不宁时,僧人田某心生邪念。

    诓骗水卜氏其夜不成寝,实乃有小鬼贪玩摇床,致其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白日心绪不宁,则是有屋内有小鬼缠身导致。

    吓得水卜氏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见恐吓水卜氏已得逞,田某又以驱邪为名,馈赠水卜氏几束香烛、几张符纸,妄言每夜睡觉之前,点上香烛,则小鬼不敢靠近;

    再将符纸烧化成灰,于夜间睡前饮下,则百邪不侵。

    水卜氏见僧人田某一脸憨厚,且又是蚊香寺悬空大师高徒,不疑有他。

    因此拜谢后回家,按田某所讲,点烛服符,当夜果然一夜熟睡。

    第二日夜晚,照样点烛服符后就寝。

    半夜,睡梦中的水卜氏隐约梦见,自己与他人欢愉,以为是自己白日思念丈夫,夜有所梦,故而继续熟睡。

    第三日早晨起身,发现自己腰酸背痛,且下身疼痛,加上昨夜发梦,因此大为怀疑。

    于是在第三日夜晚寝睡中,留了个心眼。

    是夜,等到水卜氏熟睡后,又梦见与人欢愉,且感觉道有异样。

    于是强撑精神张开眼睛,发现有一朦胧身影,趁自己寝睡中侵犯自己,继而惊醒。

    待水卜氏看清后,乃蚊香寺的僧人田某。

    此时僧人田某正在亲吻水卜氏,水卜氏吓得不轻,随即本能拼命挣扎,一怒之下咬断了田某的小半截舌头。

    田某舌头被咬断,鲜血直喷,疼痛难忍,剧痛让他无法继续行凶,翻窗而跑。

    水卜氏于是惊喊救命。

    田某在奔跑过程中,还被乡里更夫警觉,更夫鸣锣唤人,追捕田某,可惜被田某逃脱。

    本来,水卜氏被无辜被侵犯,乡里人理应吿官捕奸。

    可当乡里人得知,施奸者乃蚊香寺住持悬空法师的高徒时,个个不愿出头。

    甚至劝水卜氏息事宁人。

    本来自家丈夫就不在身边,乡里人又不愿给自家出头,再加上水卜氏又是个没主意的人,就只能吃下这番苦果。

    可没过多久,水卜氏就开始被乡里人疏远,还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说她不守妇道、勾引男人云云。

    水卜氏欲哭无泪,满腹委屈,又求援无门,但念及家中尚有幼子抚养,因此委曲求全,等待丈夫归来。

    等丈夫归来后,水卜氏将事情合盘托出。丈夫听后,不仅不怪罪,反而抚慰水卜氏,并且打算搬离乡里,到城里居住。

    当夜,刚烈的水卜氏趁丈夫熟睡,于村口上吊自杀,以证清白。

    次日,村里人发现自杀的水卜氏,告知丈夫水某,水某得知后,痛心疾首。

    随后独自一人,手持木棍前往蚊香寺,要求蚊香寺交出淫僧田某,并给水某一个公道。() ()

    未曾想,蚊香寺不仅不管,还将水某痛打一顿,赶出蚊香寺。

    水某只能到县里报官,请官府还他一个公道。

    鼻青脸肿的水某哭泣着说出自家的委屈后,大声喊冤:

    “求大人伸冤啊!请大人惩戒恶人,恢复我妻名誉!”

    ====

    整个案情清晰明了,只需要把田某抓来,看他是不是少了小半截舌头,再让仵作检验水某家中剩下的香烛符纸,是否含有蒙汗药之类,则可破案。

    林知县看了案件,问清缘故之后,只对蚊香寺殴打他人一事做出裁决:

    鉴于水某持棍上寺庙,寺庙僧众不明缘由,殴打水某。

    此事水某有过在先,但考虑到水某丧妻之痛,且身体带伤,暂不惩戒。

    而蚊香寺恃众伤人,虽有自卫考虑,但伤人一事,证据确凿。

    裁决蚊香寺赔付水某汤药费白银十两。

    而对水某吿蚊香寺的僧人田某,奸淫乡民水某妻子水卜氏,致使其受辱上吊自杀一事,则宣布案件复杂,暂且退堂,择日再审。

    此案涉及人等,各自先退堂回去。

    并且表示,无论原告、被告,均不得离开本县,官府有需要,则随传随到。

    搞得一旁看热闹的县民们大呼无趣,做鸟兽散。

    而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的吴世璠,此时满腹疑惑。

    虽然他没有学过刑狱断案之术,也能看出,此案只需将跪在堂下的涉案僧人田某,令其张开嘴巴查验清楚,看他是否如水某所言,断了一小截舌头,如此则可。

    但县官竟然退堂暂审。

    吴世璠虽然有冲动站出来,向县官说明其中关键一二。

    但回想,或许县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打算,于是也没放在心上。

    随后,又在城里闲逛一个多时辰后,就回府了。

    没想到,在回府路上,竟然看见原本跪在地上的被告——僧人田某。

    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慈眉善目,身披僧袍的老和尚。

    二人脸带笑容,一路有说有笑,一副轻松潇洒模样。

    完全没有被罚钱的不悦,和当被告的不安。

    二僧没见过吴世璠,就这样,吴世璠与二人擦身而过。

    ====

    昆明县衙·后堂

    “大人,这蚊香寺得罪不得啊!”

    方师爷正在苦口婆心劝道:

    “我听说了,人家悬空大师可是周王府的座上宾。”

    师爷顿了顿,又说:

    “而且,蚊香寺田土遍布,大人每年征收钱银税赋,少不得悬空大师支持啊。”

    “你怎么不早说!我都公开审理了,这叫我如何收场!”

    林知县气呼呼地埋怨道。

    方师爷也是满腹委屈。

    他自己也是在临开堂前,才有小厮跑来,说是有贵人求见。

    来人声称,蚊香寺的悬空大师,乃昆明贵人的座上宾,还手往五华山方向指了指,并且又拱了拱手,暗示贵人来自五华山。

    听得方师爷大惊失色,赶在判案前,把知县大人拦下来。

    委屈归委屈,但自家大人的事情,还是要帮忙解决。

    于是,方师爷附近林知县耳旁,低声道:

    “大人,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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