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窈闻言顿时止住了哭泣,扬起哭花的脸,问道:“真的吗?”

    这一瞬间,云舒窈褪去了外在的一切的跋扈和骄傲,只是一个十六七岁想母亲的女儿。

    云疏月也软了些许语气,“骗你可有好处?只是你们二人见面得谨慎些,我需要好好想想,你若是着急要见来催我,那我可就不安排了。”

    “好!我不催!我可以等的!”云舒窈急忙回道。

    这一瞬间的云舒窈倒是多了几分娇憨,云疏月非常不习惯她这个样子,冷着脸挑刺,“还有,你若是再哭……”

    “不哭了不哭了,我,我发誓绝对不哭了!”

    没等云疏月说完,云舒窈连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净,生怕惹得云疏月厌恶,不给她见母亲。

    云舒窈这般配合,云疏月倒是不好继续挑刺了,可要她与云舒窈好好相处,她也定然是做不到的。

    于是云疏月转身就走,打算回房。

    “长姐。”

    云舒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对不起。”

    其实她都知道,她与母亲虽然没有直接害死白氏,但终究是受了云鸿的唆使,有袖手旁观、纵容云鸿行凶的罪孽,这是逃脱不掉的。

    只是她之前总是刻意地回避这件事。

    云舒窈与云疏月坦白完心事之后,也想了很多,什么云府,什么婚姻,她都可以不要,她现在只想与母亲寻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安稳度过后半生。

    云疏月只是略作停留,便径直离开,将云舒窈甩在身后。

    她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她没有权利替原本的云疏月原谅任何一个人,原谅任何一件事。

    弑母之仇,锥心刺骨。

    若她是原本的云疏月,她也不愿意这么轻易就放下,更何况是真心敬仰着父亲十多年的云疏月。

    若是原本的云疏月知道自己敬爱的父亲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她该如何悲愤?

    云疏月不知道。

    纵然她与原本的云疏月共用同一个身体,她也做不到感同身受。

    既然无法做决定,她还是不要去面对的好。

    回到自己房间,云疏月没有熄灯,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拿起一卷书,只是烛火半尽,她手中的书也没有翻动一页。

    “哥怎么还没回来。”云疏月喃喃自语。

    窗外的风雪骤起,原本扫得干净的庭院被覆上一层白色。莳花居最不缺的就是盛放的花,如今也都掩埋于冰雪之下,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云疏月的心也跟着飘忽不定,没有底,也不知道哥哥如今怎么样了,见到四皇了吗。

    外面风狂雪急,屋内却是温暖如春,云疏月被热气烘着,渐渐也敌不过沉重的睡意,有些昏昏欲睡。

    只是她睡得并不踏实,她已经许久没有做噩梦了。

    她身处一片漆黑的世界,不敢动,怕一动就掉入悬崖,也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会招惹来可怕的东西。

    她就立在原地,远处闪烁着一道红光,红光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等人再走近些,云疏月努力看着,却怎么都看不清来人的脸,可她冥冥中有种感觉,那就是这个人她认识。

    突然,那人走到离云疏月一步之遥的位置,她壮着胆子拨开那人脸前的头发,一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

    云疏月吓了一跳,大喊着后退,后来意识到那人竟然是沈酌!她再次鼓起勇气上前,拨开头发时,那人的脸又变成了她哥。

    后来,那张脸甚至不需要她来拨开头发,自己就变换着,从白斜水,杨镖头,一直变换到桑麻。

    浑身是血的人往前迈了一步,突然变成一群人,沈酌和邢繁蕴站在正中间,后面是虎威镖局的人还有沈家军。

    他们哀怨地喊道:“救救我,好痛。”

    突然,他们身上的伤口忽然全都裂开,鲜红的血奔涌而出,很快就淹没了云疏月的双脚,蔓延到腰部,还在不断向上。

    “不要!”

    云疏月被吓得坐起,手中的书卷掉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她这才清醒一些,知晓自己做了噩梦。

    门外守夜的女使闻声而进,看到云疏月满头的汗,连忙又去打了一盆热水来替云疏月擦拭清爽。

    云疏月还没回魂,梦里的内容令她不安,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云疏月抓住这名女使,问:“现在什么时辰了,邢公子回来了吗?”

    “回云姑娘话,已经是丑时末了,邢公子还未曾回来。”

    还没回来,那今晚定是不会回来了,皇城有宵禁,入夜下了钥,宫内外的人都只能等到第二天开门才能进出。

    方才的噩梦还历历在目,那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儿搅得云疏月实在是睡不着,她左右看看,在书架上看到一卷书。

    “那是什么书?”

    “回云姑娘,这是佛经。”

    云疏月翻身下榻,道:“准备笔墨。”

    既然睡不着,云疏月披上披风坐在书案后,握着毛笔一笔一划抄写着佛经,如此心也能稍稍安定些。

    一页又一页,一卷又一卷,抄到后面,就连佛经也抚平不了云疏月焦躁的内心,那本就不甚好看的字更是像极了鬼画符。

    她写着写着,笔锋就走偏了,那纸上跃然而出的并非是佛经,而是一张男子的脸庞。

    云疏月轻轻抚上他的眉眼,声音缓缓:“沈酌,你还好吗?”

    她不是没有感觉的蠢人,哥哥从王家回来就吞吞吐吐,沈老爷又与王家老爷一同去了知州府,再加上初见王凝时她与沈酌之间的亲密。

    云疏月就算是再蠢,也该想到王家想要的是什么。

    爱情从来都不是云疏月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她前世活了二十二岁从来没有体会过,她也没有力气去想除了赚钱以外的事。

    至此,她养成了无论什么时候,爱情都是她最后考虑的东西。

    她是喜欢沈酌的,可她的这份心意,在大局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她自己这般想,她便也以为沈酌也是这般想。

    只是她心底的最深处,总是有个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问着她自己。

    “你什么时候才能多考虑考虑自己呢?你一直优先考虑旁人不累么?你考虑旁人,旁人又何曾考虑到你?”

    云疏月不知道自己的脑海里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出现,这让她感到焦虑和浮躁,有时候,还会生出撂挑子的念头,可她又总是在紧要关头醒过来,担起一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担子。

    将舅舅和虎威镖局救出来之后,就离开吧。

    她想着。

    也许逃离掉这一切,她就能找到内心的平静和安稳。

    从一开始,她就只是想活着而已。

    不一会儿的工夫,纸上就写满了歪七扭八的“静心”二字。

    只是云疏月的心并没有静下来。

    她在屋内实在待不住,看到天光破晓,索性也不睡了,披上斗篷来到院子里。

    雪已经停了,女使们拿着工具准备扫雪,被云疏月阻了。

    这么厚的雪,不堆雪人可惜了。

    她将手伸向洁白的雪被冻得嘶了一声,身旁的女使吓得魂都要丢了,连忙就要过来将她扶进屋里去。

    云疏月突然生出一股恶趣味,捏了一团雪朝那女使扔去。

    那女使猝不及防被砸到,瞬间就懵了,当即跪下讨扰。

    刚刚升起的兴致转瞬即逝,云疏月觉得好没意思,若是哥哥、沈酌、舅舅、桑麻他们在,定能痛痛快快打一场雪仗。

    云疏月拍拍手上的残雪,叫女使们都退下,去准备早膳。

    当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漫无目的地在院中走着,一会儿拂落枝上积雪,一会儿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在天地一色的庭院里,她才感觉自己静了一些。

    女使来传饭时,云疏月正蹲在院中间。女使不敢催,只候在一旁。

    又过了片刻,云疏月才起身跟着女使去膳厅。

    雪又飘飘洒洒落下来,落在庭院中,那围一张方桌而坐的四个小雪人身上。

    这一顿早餐云舒窈吃得很乖,她不吵不闹,乖乖地吃好饭,乖乖地一言不发,就这么微笑着看着云疏月。

    云疏月却觉得心底发毛。

    “那个,今日我会想出办法来,叫你和你母亲见个面的。”

    “好。”云舒窈起身福礼,“姐姐慢吃,我先回屋了。”

    这样一来,云疏月彻底吃不下了。

    云舒窈一夜之间,吃错药了?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云舒窈这般对她恭顺。

    吃过饭,云疏月回到屋就开始想辙,如何让柳氏与云舒窈见面,还不能被他人发现。

    想着想着,云疏月忽然悲从心来。

    她怎么好像自从到了这本书里,她的生活一直都偷感很重。

    不是在躲这个人,就是在躲那个人,不然就是让某个人躲另一个人。

    云疏月躺在美人榻上,闭上眼大声哀嚎。

    “我什么时候才能活得光明正大啊!!”

    哀嚎归哀嚎,最终云疏月还是要为自己承诺下的事情负责,想出一条路让柳氏母女相见。

    其实说简单也简单,乔装一番秘密相见就行,难的是怎么不让云鸿发现。

    云疏月想得头发都揪掉几根,忽然,她从美人榻上坐直了。

    “与其想方设法不让云鸿发现,不如故意让他发现呢?换个思路,这件事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云疏月恍然大悟,正准备拿纸笔做个规划。

    门外女使急匆匆跑来,道:“云姑娘,邢公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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