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窈没想到云疏月会这么快冲到她面前,说要带她去见她母亲。

    毕竟之前云疏月表现得很是担忧她那位义兄的身子,并且好似并不是很想带她见母亲的样子。

    坐在马车上,云舒窈问:“你不照料你义兄了?”

    云舒窈没有喊姐,一是因为属实是不习惯,二是云疏月不喜欢。

    云疏月还在气头上,冷声道:“哼,死不了。”

    云舒窈闭了嘴。

    柔弱,是世人对云疏月最大的误解。

    以后谁在说云疏月是个柔弱女子,她云舒窈第一个不答应。

    脸上的疤隐隐作痛,当日云疏月拿着簪划过她的脸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云疏月是有狠劲的!

    不是不报,而是十年不晚。

    如今她与白家重修于好,认了首富邢繁蕴做义兄,还与沈家相交。

    她云舒窈就是再蠢笨也该看出来,现在的云疏月不是她能动得了的了。

    云舒窈忽然觉得背脊发凉,细想着以往她和她母亲有没有对云疏月做过分到值得报复的事。

    幸好思来想去,最过分的事也就是换婚帖,以及她母亲被云鸿唆使挑拨,旁观了白夫人难产。

    那宋祁也并非什么好人,想来云疏月也不会怎么介意这件事了。

    至于白夫人之死,她母亲做得确实不对。

    云舒窈心里有些犯嘀咕,不知道云疏月会不会因此针对她和她母亲。

    云鸿,一个她母亲常挂在嘴边唾弃的男人,除了俊朗的面皮和酸腐的文采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男人。

    云舒窈耳濡目染之下也对她这个父亲没什么太深的情感。

    此时想到云疏月开始计较白夫人的离世,云舒窈更讨厌她们这位父亲了。

    她此时更加坚定要帮着云疏月复仇,然后带母亲离开。

    云疏月不知道云舒窈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这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里,云舒窈已经铁了心与她站在一条线了。

    她还在想着邢繁蕴没有完全告诉她的事。

    哥哥是不擅长与她撒谎的,如今他宁愿她误解他,嫉恨他,也要安排她跟随虎威镖局众人去莲州。

    为什么?

    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京州城内即将有大事发生。

    云疏月对大晏王朝的局势一知半解,急需有人替她解读一番,可若是她再去问哥哥,定是得不到答案的。

    云鸿,是她目前唯一还能得到朝堂消息的途径。

    直接去找云鸿问这些事肯定是行不通的,然而柳氏在他身边多年,多少知道些内幕。

    云疏月安排云舒窈和柳氏见面的地方是东市的一处茶楼,正是她初来大晏来买紫云糕那间。

    此时冬雪皑皑,初冬刚过,寒风夹杂着粗茶香气被炭炉的热浪一同撵出茶楼,扑向过路的行人。

    茶楼里的人们热情依旧,火炉上滚着热水等着随时被拎去泡茶,曾经扯着衣襟拢着衣袖的人们都裹上了冬衣,正扬着被寒气侵蚀红的脸,七嘴八舌聊着闲话。

    一如云疏月最初见到的那番景象。

    “诶,你们听说了吗?张丞相近来动作颇多啊。”

    “张丞相是二皇子的亲舅舅,为二皇子铺路那也是应当的。”

    “就算二皇子母家势大,可这么多年了,娴贵妃不还是没登上后位吗?咱们的圣上那可是痴心人,对先皇后一往情深。依我看啊,定是圣上动了立四皇子为太子的心思,张家才着急了。”

    “有道理啊……”

    有人凑在一起咬着耳朵,也有人大惊失色,压着嗓子吼道:“你们不要命啦!在天子脚下说立储之事!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命嘞!”

    茶楼老板也赶来添茶送糕点,说了些热腾腾的囫囵话,将之前大逆不道的议说撵到窗外被寒风吹走了。

    云疏月坐在一旁早就听了满耳朵。

    柳氏出门时乔装了一下,此时正在云疏月身后的雅间里与云舒窈叙旧。

    一阵一阵儿啊娘啊的哭诉声从里间传出来,不大不小,云疏月刚好能听清楚。

    等里面的哭声频率没那么高时,云疏月推门而入,坐在母女二人面前。

    她开门见山问道:“近来立储各有说法,母亲可知晓父亲站了哪边?”

    这番模样的云疏月柳氏有些陌生,看见自己女儿的眼神之后才按下心中的疑惑。

    柳氏左右看看,凑近了云疏月和云舒窈的头,伸出两根手指。

    “那该死的宋祁就是二皇子的人,你们父亲是个没主见的,二皇子来招揽过几回,那宋祁也没少从中说和,一来二去,可不就站了二皇子吗!”

    柳氏很谨慎,说到二皇子时,她全程都是用两根手指代替的。

    看来云舒窈已经把一切都跟柳氏说过了,柳氏以前有多喜欢宋祁,如今就有多痛恨他。

    “父亲的态度很明朗?可有明面上支持过二皇子?”

    云疏月也学着柳氏,用两根手指替代二皇子名称。

    她知道云鸿此人历来圆滑,这种站在风口浪尖的事儿,他定是要有多远躲多远的,可他竟然站队了。

    云疏月不得不多问一句。

    果然柳氏闻言就回道:“这倒没有,他近来时常告病假,窝在屋里不出门,谁也不见。今日还是他的钓友约他去钓鱼,几乎赖在家里了,他才出了门。我也才有机会出来见窈儿。”

    “窈儿,你这次回来怎么不回家住啊,母亲都想死你了,瞧你,都瘦了。”说着,柳氏又捏着帕子擦起泪来。

    云疏月的问话持续了一整个下午,几乎是问一句朝堂之事,就要穿插一句母女重聚的肺腑之言。

    累是累了些,好歹想要从柳氏口中打听的事都打听到了。

    云疏月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二皇子要出手了。

    这就意味着沈家也要从北地回到京州城了。

    云疏月没来由地有些心跳加速,原书文案上说的是换亲后一年,新帝登基,沈家重获侯爵。

    此时距离换亲半年还不到,各方势力就有所行动了。

    一切像是按下了加速键,走向也发生了巨变,宋祁死了,那可是原文的男主,他死的时候竟然是迅速直接,一击致命的。

    也就是说,男主没有了主角光环,有的只有现实,跳崖、中箭就是会死的现实。

    正因为如此,云疏月才紧张起来。

    宋祁这个男主已经失去了原文的结局。

    那作为配角的沈酌呢?

    他还能成功助二皇子登基,凭着从龙之功暗度晚年吗?

    恍惚间,柳氏已经结了账,准备带云舒窈回家,云舒窈又要拽着云疏月一起回家。

    三人已经出了雅间,正好迎面碰上正在上楼的二皇子上官景言,想掩面假装没看见都不行,三人已经与二皇子的目光交汇过了。

    柳氏下意识将云舒窈姐妹二人往身后藏着,向前两步行礼,道:“见过……公子。”

    二皇子身穿寻常公子常服,显然是不想被人认出,柳氏此举正合二皇子心意。

    “柳夫人多礼了,本公子见到柳夫人和二位千金乍想起,家母新获了一匹好缎子,叮嘱我见到柳夫人和贵府千金后,务必请回家中一起品鉴。”

    “这……”柳氏面露难色,心知娴贵妃相邀一事恐怕不是真的。

    “怎么?本公子三番两次见不到云老爷的面就罢了,家母好心相邀,柳夫人和二位千金也要拒了?”

    说话间,二皇子的气势变得凌厉。

    柳氏断然不敢当面拂了二皇子的面子,他身后的张家如何只手遮天暂且不说,单说娴贵妃荣宠无双,就够他们云家喝一壶的了。

    窈儿刚从虎狼窝回来,柳氏怎舍得她再得罪了娴贵妃。

    柳氏只好顺从道:“想来那定是极好的缎子,能让我们母女三人开眼,是我们的福分。”

    二皇子闻言终于有了笑颜色,与柳氏三人一同坐上马车,进了皇城。

    二皇子一辆车,柳氏三人一辆车。

    云疏月瞧得清楚,在出茶楼前,柳氏朝一个小女使使了眼色,想来那是云府的女使,此时该跑去寻云鸿说此事了。

    云舒窈在一旁问:“母亲,这人谁啊?这么大派头?”

    柳氏连忙捂住云舒窈的嘴,伸出了两根手指。

    云舒窈和云疏月见此都是一惊,没想到真是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

    “母亲,我有些怕。”

    “不怕不怕,有母亲在呢。”

    云舒窈扑进柳氏的怀里,抱着腰撒娇。

    云疏月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对面。

    云鸿只是工部侍郎,也没什么功绩,他的家眷自然没有进皇城的机会。

    这是云疏月三人第一次来到皇城。

    云舒窈很快就从害怕转变为惊讶和艳羡,就连柳氏也不由地抬头张望,被内官说了几句。

    云疏月的眉头越蹙越紧。

    她不认为云鸿的站队对二皇子和四皇子来说很重要,可如果不是为了拉拢云鸿为他们做事,那二皇子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将她们三人带进皇城?

    二皇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云疏月想不明白。

    她也没想到,她们真的被带到了娴贵妃的宫殿,而娴贵妃的殿内当真放着几匹缎子。

    仿佛真的只是叫她们进宫欣赏缎子一般。

    直到柳氏硬着头皮与娴贵妃寒暄一番后,娴贵妃拉起了云疏月的手。

    娴贵妃热络地拉着云疏月,心疼极了。

    “好孩子,大婚前被亲生父亲断了亲,婚礼前夕未婚夫又被下狱流放,这几个月真是苦了你了。”

    “回娘娘的话,那些个断亲的话不过是作为父亲的气话,月儿的名还落在云家族谱上的。”

    娴贵妃闻言,只笑着点头,拉着云疏月的手一点也没放过。

    她转头问着云疏月,“好孩子,本宫一见你就喜欢得紧,你既回来了,本宫赐你一段姻缘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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