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易遥先想七想八时,隔空忽的飞来一件东西,落到了他头上。

    “这是.....”他慌张的将其取下来,发现那是一块干净的手帕。

    “包扎一下吧。”朝雪见锐利的眼扫过他胳膊上的伤口。

    “.....是,我,谢过。”易遥先对她戒备的很,生怕她在手帕上做什么手脚,于是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包也不是。

    似是看出他心里所想,朝雪见嗤笑一声:“放心吧,没毒。”

    “哦,嗯....”易遥先涨红了脸,拿着手帕在手臂上胡乱缠两圈,就慌不择路地跑了。

    望着他远去,朝雪见冲着湖面微微抬手。

    只看湖水中流光溢彩,一只青色玉壶渐渐冒出来,随即飞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九尊,那人居然没事.....”在她身边的晴纱压低声音问:“要不要派人暗中跟着他?”

    “不必。”朝雪见把壶收起来,神色淡淡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说完,她正欲回船上继续睡,却见一个身穿黑袍、面带红妆的人踏湖而来,跪在她脚边道:“九尊,宫中密诏。”

    在天镜皇宫,不论是侍卫、太监还是宫女,都被分为灰、蓝、红、黑四等,其中灰衣为最下等,蓝衣和红衣为普通等级,而黑衣,则是贴身侍奉皇帝才有的服饰。

    “密召.....”俯看着眼前的黑衣卫,朝雪见轻蹙眉头,沉声问:“可是陛下有什么事?”

    她会这么问,是觉得奇怪,陛下缠绵病榻数年,朝堂的事是父亲朝纲一人独揽,往日陛下有什么吩咐和旨意,都会先告知父亲,经得父亲准许后,才能由她处置,而这次,陛下竟直接越过父亲,单独召见她....莫非,宫里真出了什么大事?

    听她一问,黑衣卫摇摇头,沉默着从怀里取出一块金镶玉的令牌,递到朝雪见眼前。

    “这是....金玉令?”朝雪见神色为之一变,立刻取出一只面具戴在脸上,隐藏住自己的气息。

    “快走吧。”

    “是!”

    去往皇宫的路上,因为那块令牌,朝雪见的心一直跳的很快,眼里的忧虑亦是只增不减。

    金玉令是历代皇帝降生时的贴身宝物,上面记载着皇帝的生辰八字,以及修行的功法属性、灵体力量,绝不会轻易示人,而此时,陛下竟把它交给一个黑衣卫,由此可见,宫中的确出了大事。

    “九尊,陛下寝宫里的守卫已被调遣出去,您这边请。”

    就在朝雪见垂眼思量之际,黑衣卫已经把她带进了宫殿的侧门。

    “嗯。”朝雪见轻抬右手,掩去自己身上的肃杀气息后,抬脚走进了寝宫。

    与外界的喧嚣不同,宫殿里很静,静的像一潭被冰冻的水,绕是拥有焰属性的朝雪见,在踩到那青金石铺成的地砖时,都会感到一丝凉意。

    视线越过飘动的纱帐,只见龙榻上躺着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他一头青丝如瀑,虽看不清样貌,但从那清贵优雅的气质来看,其长相绝不平凡。

    朝雪见知道,那便是卧床多年,身子孱弱的天镜皇帝,白殊尘。

    白殊尘是天镜史上最年轻的皇帝,听闻他出生时就拥有两种属性,因此被先皇寄予厚望,册封为太子,但在白殊尘十岁时,他却因炼药导致属性相撞,彻底毁了经脉,成为一个只能卧床的病秧子。

    时至今日,白殊尘已过了弱冠之年,病况仍没有半点好转,反而愈发严重,时不时便咳血昏迷。

    “九尊.....是你么?”这时,纱帐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润声音。

    朝雪见脚步一顿,停在了纱帐前面。

    天镜皇室有极其严厉的规矩,不论是何等级的大臣,都不能看到皇帝的脸,即便是上朝,白殊尘也要坐在帘子后方,用面纱遮住容颜。

    因而,就算是位高权重的九尊,也至今不知道小皇帝长什么样。

    “是我。”朝雪见撩起衣袍,单膝跪地:“陛下突然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朕.....咳咳——嗯,呃咳!九尊,你靠近一点.....”龙床上的人咳嗽几声后,用柔弱的声音命令道。

    “可是,本尊.....”

    “咳咳——咳——啊!”

    朝雪见想说自己不得冒犯天颜,白殊尘竟从床上摔了下来。

    “陛下!”看到这一幕,朝雪见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她神色一凛,脚底凝结出赤色漩流,眨眼间便到了白殊尘身边。

    “陛下,您没事吧?嗬....好凉。”碰到白殊尘的身体时,朝雪见在其身上感知到一抹渗入骨髓的寒意,这让她悬着的心,再次跌往更深的谷底。

    看来小皇帝的状况的确很不好.....

    “九尊.....朕,或许要陨落了。”白殊尘靠在床旁,轻轻叹息道。

    “陛下莫要胡说......你,不会的.....”朝雪见立刻抬头反驳他,但话没说完,她内心就为白殊尘的容貌为之一颤。

    眼前的人生着一双柳叶眼,颜色如墨、长睫似扇,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微红的唇瓣,使那张病中微白的脸更俊秀迷人,这样的一张脸,很难不叫人起恻隐之心。

    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白殊尘的眉目,竟与今日在湖上所见的不要命捞药小子有几分相似,只是捞药小子与之相比,多出了些许英气。

    “朕没有胡说,九尊,朕要你来,是要托付你.....一件事。”

    沉吟半刻,白殊尘抓住朝雪见的手腕,轻声道。

    朝雪见没有说话,只打开了体内的隐脉,把温热的焰火送入小皇帝冰凉的身体。

    “九尊,朕陨落事小,天镜.....无人守护事大,朕不能让它毁在朕手里,在朕陨落后,只有瞒住朕身陨的消息,才能.....继续维持朝堂的平衡,只有你,能帮朕。”

    说着,白殊尘用指尖在空中点了一下,变幻出一枚刻着花纹的戒指,将它递到朝雪见眼前:“这是朕的帝戒,你、收好它。”

    帝戒,乃天镜皇室代代相传的宝物,每传一代,里面就会储藏着这代皇帝所修行的功法、技能以及炼制的丹药、兵器。

    凝视着那枚略显陈旧的戒指,朝雪见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沉声问:

    “陛下难道不知我是权臣朝纲之女,为何要找我?”

    她这话问的平静,却像冷刀一样,直白地划开了天境多年的黑暗,自从白殊臣病重,野心勃勃的朝纲就以陛下不幸染疾、身体欠安为由夺过兵权,结党营私,多年来,作为他操控朝堂的第一把工具,朝雪见可没少干遭人恨的事。

    这节骨眼上,白殊尘要她做皇室守门人?是个人听了都觉得离谱。

    白殊尘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容:“九尊,你与朕师出同门,你若不足为信,这世上,朕还能信谁呢.....?”

    这话一出,朝雪见的气息有些不稳:“陛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九尊,你能瞒得过旁人,可瞒不过朕。”白殊尘望着金銮帐,语气有些怀念:“朕还看过你给老师写的信呢。”

    朝雪见闻言直接红了脸,两手垂到腰侧,面容微微窘迫。

    世人皆知九掌尊八岁前不慎走失,误入魔窟,因此毁了清誉被名门退婚,但没人知道,她从魔族死里逃生后,正是被帝师蓝清臣所救,秘密收养,在他身侧度过了三年“鸡飞狗跳”的日子。

    那时候她年纪小,又在魔窟里遭了罪,因此性情大变,不允许有任何活物靠近,否则就会嗜血发狂,为此蓝清臣可没少下功夫,不仅为她医治伤口,还夜夜陪在她身边,把她当普通孩童般讲故事,编星星,这才让她逐渐打开了心扉。

    只不过,这期间朝雪见没少给蓝清臣添麻烦,每每闯祸,她就翻出纸笔给他写道歉信,然后笑嘻嘻地瞅着蓝清臣拿出银两给街坊们赔罪。

    此刻听白殊尘也知道自己那些个“荒唐事”,她难免有点羞窘。

    “朕知道,这些年来,你夹在朕、老师和朝丞相之间,过得一直很辛苦。”看她低着头,白殊尘慢慢牵起她的手,柔声道。

    朝雪见张了张口,内心泛起酸涩的波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正如小皇帝所说,朝纲自封丞相后,朝中的势力就发生了巨变,她那温润如玉的老师看似不理世事,却是个十分刚烈的性子,况且朝纲已经威胁到他徒弟的性命,他岂能坐视不理?于是以蓝清臣为首的“清流派”和对朝纲唯命是从的佞臣就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派系斗争。

    这些年来,朝雪见既要给父亲做敛财爪牙,又要暗中保护老师的安危,可谓是身心俱疲,只想赶紧跑路了事。

    眼看钱攒够了,局也布好了,就等她被“仇敌”所杀然后金蝉脱壳,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小皇帝必须活着.....白殊尘陨落的事被蓝清臣知道的话,她不敢想老师会做出什么事,以清流派日渐削弱的势力,是怎么都斗不过那些佞臣的。

    “朕知道,你心里比朕苦一千倍,是朕太自私了,就算现在,朕心里想的也都是托你护老师周全。”白殊尘轻叹一声,又满含期盼的问她:“朕....可以叫你一声师姐吗?”

    朝雪见抿起唇,没有回答。

    她明白白殊尘的意思,就算当今朝中祸患当道,可只要有蓝清臣在,忠臣们心里就还有一口气,如果他出什么事,这口气儿就真的散了。

    “我,臣一身脏污,怎敢,陛下....?陛下?!”迟疑片刻,朝雪见正要说自己不配,再抬起头来,白殊尘的嘴角淌出一丝血,五官泛白,已然停止了呼吸。

    “陛下....!”注视着那只缓缓从自己掌心滑落的手,朝雪见死死咬住牙关,不让喉咙里的痛喊声溢出来,直到微红的血丝填满整个眼眶。

    过了许久,她帮白殊尘阖上双目,又靠着龙榻坐倒在地,把手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仿佛身后的人还活着似的。

    “陛下.....殊尘,这样也好,你终于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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