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鸣般的鼓点音乐混着嘈杂的人声直击耳膜,穿着高定礼服的名媛千金、当红演员明星、著名导演编剧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和酒精的味道,还夹杂着些许香水味。

    周围好些人在交谈,但余光都落在不远处男人身上。

    梁予西站在人群中间,正举杯和周围的人一起庆贺。

    “予西这次拿到的服装代言,是第几个全球代言了?论代言能力内娱没有哪个明星能比得上予西。”一位留着胡子半扎着卷发的中年男人举着酒杯朗声道。

    周围一阵附和声,梁予西抬眼和男人对视,目光在空气里摩擦,“刘导谬赞了,纯属这次运气好才能拿到代言。”

    刘费爽朗地笑出声,从服务员那里拿起一杯香槟递到梁予西身前。

    “这么喜庆的日子喝一个庆祝庆祝,在这种场合喝凉白开不合适吧?”

    周围的喧扰聊天声停下,都默不作声地暗自投来视线。

    梁予西对酒精过敏,这是圈内人人皆知的事。当年也是在这样的庆功宴上,只不过梁予西仅仅是个刚出道的小明星,因为误喝了酒引发过敏,直接倒在了去厕所的路上,要不是发现的早及时送进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霓虹错落的光线切割,他的侧颜比平时更加冷淡,让人无故不敢靠近太多。环境昏暗,灯光迷离,花红柳绿的酒,麻痹人心。

    公众场合下刘费这么说,明显就是在找茬。一位是家喻户晓的顶流男明星,粉丝数量庞大,年龄分布广泛;一位是著名导演,电视剧作品数量多且质量优良,在电视剧圈享有足够的话语权,捧红了很多明星。周围的人都不禁捏紧酒杯柄,生怕惹出什么祸端。

    一声轻笑打破凝固的氛围,虽然声音很小,只有短短的气音,但周围人都确信听到了。

    “刘导是喝多醉了吧?黄助理,还不扶刘导去休息。”说完梁予西伸手接过面前的酒杯。

    刘费看着面前俊美的容颜,上勾的桃花眼此刻看来锋利,虽然笑眼弯弯,但是莫名地压人。

    “确实是喝醉了,人也老了脑袋糊涂了,得回去早点休息了。”刘费摆摆手和身后的助理转身要走。

    身旁的明星此刻都打圆场,让刘导多注意身体早点休息。梁予西搁下手中的酒杯,瞥一眼人群中央里的人,视线又落到落地窗外。

    “诶,予西,你现在就走啊?”说话的是最近才火起来的一男演员,关系和梁予西还不错。

    “嗯,后面还有事儿,你好好玩。”梁予西朝他笑一下,拍拍他肩膀,顺手把西装外套挂在臂间,打开手机放在耳侧说些什么。

    没过几分钟,经纪人张珩青拎着包过来,因为是圈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周围的明星还是和她点头打了声招呼,随后便看见俩人一前一后离开。

    他们俩走后几个流量小花遗憾,“怎么没待多长时间就走了啊,还没和他打上招呼呢。”

    “算了吧,这次算运气好碰上了,梁予西从来不喜欢参与这种场合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女明星仰头抿了口红酒。

    “害,我总有一种他要隐退的感觉。”

    “这倒不至于吧,他那么红怎么隐退?不是说拍了好几部电影还没上映吗?人家只是这段时间累了而已。”

    “你没发现他基本都是独来独往吗?虽然人很和气温柔口碑也好,但圈内一直都没什么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感觉是随时要抽身的样子。”

    “想多了吧?这怎么可能?”话虽如此,但几个人的目光还是落在侧身消失在转角的颀长身影。

    ……

    灯火透明,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路灯明亮如昼,树枝随风摇曳,梁予西额头抵在贴着黑色遮光膜的窗玻璃上,双眼看向窗外,墨影落在他的面容上,脸型轮廓无可挑剔,连鼻梁在脸侧投下的阴影都刚刚好,像是文艺电影里被精心截取的一帧画面。

    在主驾上开车的张珩青通过内后视镜注意到他的状态,略有担忧地问:“怎么?是胃又不舒服还是头疼?”

    “没。”磁性又清冷的嗓音响起又收回,张珩青听闻便没再说话。

    别人不知道,但是作为梁予西的执行经纪人,她很清楚他这几年的状态是越来越差了。逐渐变得寡言,在公众前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每天不是待在剧组就是窝在酒店里睡觉,可是他明明晚上睡觉都要靠安眠药,白天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张珩青又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人——已经阖上眼睛了,无声叹了口气,把注意力放在路段上。

    窗外的楼宇树影倒退,快到酒店时安静的车内落下一道声音。

    “珩青姐,嘉嘉现在多大了?”

    张珩青微怔,没想到梁予西怎么突然想到这个话题,思及将近一个月没见到的儿子,眉眼不自禁柔和,“三岁了,还会说几句英语呢,发音也不准,哪天把他带来给你看看。”

    双眼睁开,梁予西低垂着睫毛,盯着某一处看了半晌,“那就好,你也有好多天没回家了吧?要不今晚回去陪陪嘉嘉,正好后面几天也没什么事儿。”

    “嗒、嗒、嗒”的转向灯声音响起,方向盘转动,张珩青笑着回:“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不是看你太辛苦了吗?这几年也没少给你惹麻烦。”胳膊搭在窗沿,梁予西的手指曲起,轻抵着太阳穴。

    这开玩笑的语气让张珩青一瞬间恍了神,突然想到几年前刚认识没多久的梁予西,整天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看着没心没肺但比常人都细心体贴。

    “你早有这觉悟该多好?”张珩青随口开了个玩笑。实话实说,梁予西在圈内算是很让人放心的,出道到现在几乎没什么绯闻,还都是假的,更别提什么违纪乱法。

    梁予西像是被逗笑,“那就这么说好了,我给你订个高铁票。”落音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查询。

    没一会儿车停在停车场,梁予西把西装外套换下,戴上兜帽抬腿下车,走进电梯间前,还停下来回头朝车里人摆摆手,才慢悠悠转身离开。

    直到身影消失,张珩青把车窗升上,提起手刹,倒车时还在想这小孩儿怎么这几天都有点奇怪,随即又笑着摇摇头踩下油门离开。

    回到酒店打开房门,摁亮了客厅的顶灯,东西都已经收拾归纳好,看样子生活助理已经来收拾过了。

    顺手带上门换好拖鞋,把帽子摘下挂在门口的衣橱挂钩上,踩着纹理精致的瓷砖进浴室,冲水声淅淅沥沥地响起。

    几分钟后浴室门打开,梁予西穿着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出来,难得从柜子里找到不用的吹风机,又进浴室按下按钮把头发吹干。

    吹风声停下,屋内恢复安静,梁予西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熟悉又陌生,随即把吹风机放回柜子里。

    来到床旁边,梁予西面无表情地拉开抽屉,拿起一药瓶去客厅,把十几粒药片倒进磨粉机里,按下按钮等了一会儿又打开盖子,细白的粉末全部被倒进装了热水的玻璃杯里,手指卡在杯沿轻轻晃动等待溶解。

    梁予西正准备仰头喝下去的时候感觉到脚边有东西在蹭,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肥胖的大橘。

    “橘子?”

    手里的玻璃杯被搁置在桌上,梁予西蹲下伸手摸猫脑袋,“小昕今天怎么忘把你带走了?嗯?”说完见猫没什么反应又挠一挠猫下巴,直接起身把猫捞进怀里朝沙发走去。

    这只大橘是梁予西上大一时遇到的,当时在晚上回校的路上碰到他,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连尾巴都断了一截。

    梁予西因为小时候被路边的狗咬过,自此对一切猫猫狗狗都产生了心理阴影,而且当时距离宿舍门禁时间只有二十几分钟,梁予西只是多看了几眼这流浪猫,便快步绕过,身后的大橘朝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呜咽地叫了一声。

    瓷白的月光铺落在枝头,蝉已经蜷在叶里打盹儿,昏黄的路灯光斜斜地打在少年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脚步停下,少年驻足一会儿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又抬头看向对面街道的店铺,转身看了眼还在原地的大橘,迟疑地对他说了声:“你……别跑,我待会儿就回来。”说完可能觉得自己这做法有点白痴,挠挠后脑勺,把书包扯下丢在地面。

    夏夜的晚风卷起少年的衣摆和碎发,梁予西注意着车辆,在绿灯亮起时奔向马路对面,中途还回头望了眼大橘。

    几分钟后,梁予西气喘吁吁地拎着一大堆东西跑回来,见大橘还乖乖地待在原地便不由自主地笑起,随手揩了下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给自己戴上一次性手套,用碘伏大概消毒之后又拿纱布给大橘的伤口简单包扎,一边系结一边瞅着猫,生怕他突然给自己来一口。

    淡淡的云彩缓缓停留在月亮一侧,遮住了星点月光,少年眉心微蹙,手法生疏地包扎,一边嫌弃又一边害怕,若即若离的姿势让外人乍一看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包扎完毕梁予西笨拙地把大橘抓着放进纸箱里,轻轻把盖子掩上,然后抱着纸箱冲回学校。卡着学校门禁的点进去,掩着怀里的纸箱匆匆和保安大叔道谢后又向宿舍楼奔跑。

    学校里有好几只流浪猫,被学生天天投喂,长得肥膘又凶悍,梁予西担心这瘦不拉几又丑兮兮的猫会被他们欺负,在宿舍楼下特意寻了一个安静隐蔽的灌木丛把纸箱推进去。

    跑进宿舍楼里又想起什么,少年急三火四地刹脚,转身一步跨三阶梯,冒冒失失地从兜里掏出两根火腿肠拆掉包装,动作放轻扔进纸箱里,然后又噔噔上楼梯进宿舍楼。

    梁予西揉揉怀里猫的太阳穴,他此时正眯着眼睛趴在梁予西腿上,看起来很是享受。

    “橘子,爸爸走了你以后会不会想我。”梁予西闭眼仰头靠在沙发上逗他,也没指望这次能得到橘子的回答。

    手心一片湿濡,随即胸口的衣服感觉到被拉扯,梁予西低头,橘子正扒拉自己的上衣,像是想爬上来。

    顺了他的意,梁予西把橘子抱起放在肩膀上,沉甸甸的猫压在肩上还真没那么轻松,感觉随时会滚下去。梁予西笑扶着橘子的脑袋,脖子突然被包住。

    橘子伸出爪子抱住了梁予西——像是在无声地拥抱他。

    手僵住,梁予西静了片刻,看着不远处桌上的玻璃杯——里面溶解了十几粒安眠药的粉末。

    客厅里好像听见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还是等你走了之后我再走吧。

    谁让你只认我这个爸爸。

    时钟指向11点,一人一猫进房,桌上的那杯浑浊液体被倒进下水道,手机里编辑好准备要发送的内容也被删除。

    深夜里,梁予西又梦见了那个和他名字读起来一样的女生,只不过和几天前梦到的不一样,不在他所熟悉的教室,所有人都低头写题,气氛严肃。

    尽管如此,这对于梁予西来说是好梦,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呼吸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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