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在城南尽头，金玉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公交车站。始发站边上的好处就是每次发车时间都特别准时。
果不其然，没两分钟102路公交车就来了。
金玉的工作地点偏偏在城北，坐车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
这份工作还是金玉高中同学介绍的，同学的叔叔是坐移x外包业务的，她保证她叔叔给的价格公道。
朝九晚六，每天工作七小时，中午休息两小时，一天保底50块，每多推销出去一单就有提成可以拿，那里工作的姐姐说她一天最高拿过200块钱的样子，不过金玉怀疑姐姐是在吹牛，但这是金玉可以找到的最简单且最舒服的工作了。
金玉下车还需要穿过一条商业街，这里以前也是城市的中心地段，可惜江对面的那片荒地被开发之后，空留了一个老式商业街的名号在，却不似昔年光景。
繁华在那头，而萧条是这头的。
夏季早上的太阳已经不懂事地出来晒人了，现在人还不多，晚上就会有不少老大爷老太太不惧热气到广场上来载歌载舞。
“妹儿，来。”
全副武装的阿姨递过来一张传单，她里边穿着条长裙，外边罩了件劣质透明却又格外显眼的防晒衣，头上带着一顶帽子还将外衣帽子罩上，面上是一副大得夸张的墨镜在阳光下散着七彩光芒甚至还能清晰倒映出金玉的影子，还带着一副粉色口罩。防晒做得极其到位，就连脚上的凉鞋里边都套着一双丝袜，不让阳光照到半分，金玉只有从帽檐处透出来的一两缕卷发看得出这位阿姨也是位赶时髦的主。
金玉小时候特别不爱接这传单，她想她又没有钱，这上面的东西她看了也买不起，不该给她，去给那些有钱人。
不过再她做过发传单的工作，被大街上那些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传单的冷漠无情的人们伤透了心之后，金玉暗暗发誓她要收下每一张传单，等收集到10000张传单去卖钱买小布丁吃，她绝对不会让她们的手上拿着东西出来再来着东西回去。
金玉低头一看，呦，这传单可真传单啊。
这不是之前大火的明星吗？她在班上同学带的杂志上见过，好帅的，就算她们这种小地方，大街上随处可见到他的广告。
“阿姨，我喜欢他，能不能再给我几张。”
金玉不但要，她还多要。
阿姨没有料想到金玉的反应，回过神后喜滋滋地多拿了几张给她。
“这个小伙子帅得很，多给你几张。”
金玉细看之下发现居然还是两版，她准备回去后剪下来收集起来，晚上下班后说不定还能再讨要两张。
周围发传单的阿姨们，见金玉站在那里还收下了传单，一窝蜂地就围上来，比争先采访大明星抢占头条的记者还疯狂，拿着传单就往金玉的脸上送。
金玉将印有大明星的传单谨慎折好收在单肩包中，接过免费的扇子再双手一捧一把接过其他的传单。
阿姨们意犹未尽地目送金玉离开，一旁挤不进来，观察很久的两个男生对视一眼终于上前。
微胖的男生从后边追上金玉，侧着身热情地推广道：“你好，小姐姐，我们是打暑假工的，就是你可以帮我们下载一个软件吗？只需要下载注册一下就可以了不需要做其他的，然后呢，我们会送你一个小风扇，你看你喜欢这个粉色的吗？”
那玫红色像一颗炸开的生命炸弹，这颜色真是太绚丽了，周围的其他东西都因别它汲取了生命力而黯淡无光，金玉也被那抹亮色晃得心神不宁，下意识地问，“什么？”
旁边的廋高个男孩上前来想要帮着解释，金玉才回过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哦哦哦，不好意思哈，我兼职要来不及了，对不起帮不上这忙。” 说罢边急急忙忙加速离开
“真的要不到好久，你帮忙下载一哈嘛。”男生还不肯放弃，苦苦哀求道。
金玉全当听不见，跑到街道快要接近尽头处往左拐进错综复杂，拥挤逼仄的老式居民楼里。
这些楼房挨得太近又太旧了，两栋楼住对门的邻居往阳台外边伸出手，就可以交换一只烟抽，要是闹了点什么矛盾往人家里边扔垃圾那是一人一个准。铁栏杆锈迹都脱落了几层，却还闲情逸致地种上了几盆芦荟，空调外机挂在外边时不时就有居民会被空调水宠幸。
“清一色！”
“三个三带个对Q。”
“杠。”
“大王小王！”
“给钱给钱”
过道狭小还挤满了人，不知是谁把棋牌室的生意做到了这个里边呢还是居民们自发组织起来消遣娱乐的，不仅摆满了桌子，每桌周围都还站这七八位“谋士”随时准备 “指点江山”。
“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
金玉挤过吵嚷的人群，期间她还看见年纪大些的老人在打桥牌，不过这个金玉接触得少左右瞧不明白，不过被爷爷奶奶带着的孙子孙女们有样学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扑克玩“拖板板车”。
爬楼梯上到三楼，敲了敲门见里边没有动静，拿出手机一瞧，还没到九点呢。钥匙在哥哥姐姐手中，因为没有老板监管，大家都是踩点到的习惯，金玉所幸蹲在墙角等人来。
她手机没流量只能抬起头盯着眼前那富有年代感的破烂墙面，上面层层叠叠是用油漆印刷上去的开锁换锁小广告，黑的红的绿的花的不行。这楼四户当中指定有小孩，看那新鲜的近一年之内画上去的霸王花，金玉看得津津有味。
脑袋放空，金玉不由得又想起来刚才的事情，心晴复杂地将头狠狠埋入手臂里。其实是她面子还有些薄，无法向人解释她现在用的手机没有流量，在大街上没办法去下载一个软件。
孤儿院中有流量，闲暇的时候金玉还是可以上上网的。
妈妈说上了大学就好了，到了大学里面有校园网，校园网便宜。
对，上了大学就好了。
没过多久，哥哥睡眼惺忪趿拉着人字拖，手里还提着包子豆浆哒哒哒地上楼来。
他见到金玉打着招呼道：“你姐姐今天有事请假了，所以是我来开门，不是在群里面发消息说可以迟来半个小时吗？”
他说完才想起来金玉没有被拉入她们的群里面，抖着机灵道：“反正叔叔也不晓得我们好久上工，干脆今天上午都睡觉算了。”
后边走上来的阿姨开口催促道：“赶紧打开门把空调打上，这清早起来就这么热。”
她心疼地看向地上蹲着的金玉，发丝汗哒哒地粘在额头上，脸上摁得发红，眼角还有困意未消的懵懂泪水。
“快起来，我们进里面去坐着。”
空调还没有将室内的温度降下来，电话卡插进去，拿着今天分配到的名单金玉就开始了今天的打电话工作。
电话拨过去金玉还没有听完整句就被那边的人接起来，金玉连忙说道：“请问是周先生吗？我们是移x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边当推销诈骗的直接挂断。
这还算较好的情况，有时候还会遇见破口大骂垃圾公司或者宽带出现状况的，对不在培训范围里的事情金玉是一窍不通。
她会转交给姐姐，姐姐有时候会帮她们答疑解惑，后时候心情不佳就直接给挂了电话再还给金玉。
不过金玉最害怕的情况还当属之前推销成功的客户打电话来问为什么网速还是这样慢。
金玉第一天干这份工作就觉得太昧良心了，但是见众人都做得面不改色得心应手也只好咬牙坚持干下去。
农村老龄人口，她们的宽带都是最基础的，说实话面对不会上网的老年人来说看看电视已经绰绰有余了，这个升级了之后也没多大作用。
这个业务有统一的话术，比如金玉刚才被直截了当地挂掉一个电话之后心无波澜地再次拨打了下一通电话，那人接起来喂喂两声，金玉道：“喂，你好，是周女士吗？”
“我是，你是哪个哦？”
“你好，周女士，我是移x的工作人员。是这样子的，我们这边看你的宽带是30兆，你平常打电话或者看电视的时候会不会很卡顿？”
“对头啊，打电话老是听不到对面的声音，我这边说话对面又听得见。”
有的客户并不会这样一问一答，金玉就可以继续说下去：“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公司这边有一个针对移x新老用户的优惠活动，每个月只需要多缴十块钱，我们为你升级宽带，不仅网速变好还不会再出现打电话卡顿的情况，这边还会‘免费’送你一年喵喵视频vip，里面的电视你都可以随便看。”
“对对对，只多十块钱，我们会有师父免费上门去为你安装新的光猫，对对对，这个也不花钱免费送给你的。真的不要钱不要钱，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们这边会给你发两个验证码，到时候我会再次打电话给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这两个验证码是多少就可以了。”
如果客户同意，接下来的操作就需要哥哥姐姐那边的设备配合了。
完成一个业务至少需要打三个电话。就算打通了第一个电话，甚至客户都同意发送验证码了，可是后续的两个电话最容易出现乱子，可偏偏它们才是关键。很多人发送完验证码再次打过去就不会接通了，就算是再次接通有些老人就连再哪里看短信都不会，金玉想这样真的对吗？
他们连短信都不会看，这张名单上面的信息清晰地记录着这些人的居住地址。虽然没有备注年龄但任谁听了都知道这是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可能她们的子女都出去打工了，多数时间都面朝黄土背朝天，挣点种菜的辛苦钱，空闲时间只能呆在家中无聊看看电视打发时间。
这十块钱不多却也不少，但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话术里面教金玉要强调“免费的”，这是今天请假了没来的姐姐教她的，“只要你强调免费的他们就会贪图这点小便宜。你看，电视VIP免费看一年，师父免费上门装修还免费送一个光猫，你要先把‘免费的’放在前面他们才会干，知道了吗？”
金玉第一天拿着笔记下来姐姐教的话术，培训的时间没有超过十分钟就结束了。其实只有五分钟，另外五分钟金玉听她忙里偷闲和对象打了五分钟电话。
金玉前面几天还完全按照这个套路来的，等她上路了就开始融会贯通了，加入了自己的语言让其富有自己的风格。
最开始金玉会担心，“可是，看上去升级得并不多，真的会更加流畅吗？”
姐姐又阳台吸烟，金玉怀疑自己在认真打电话的时候她都在阳台上摸鱼。
她漫不经心地说：“管得他流畅不流畅，就交这么一点钱还想要多流畅啊。”
她低头看了眼沉默又无辜的金玉，嗤笑了一声：“你别管这些有的没的，而且啊，那个会员你就算是送给他们，他们都不会看，他们哪里看得懂网上那些小言情剧。他们整天都在地里，哪来的时间看什么电视啊，看电视一般都是看那几个台而已……”
说完她还吐了个标准的烟圈出来让金玉看，金玉忘记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了。她想她当时心中有一股冲动，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反驳些什么，她说得这番话真实得残酷，让金玉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她们明明什么都给人说了，没有丝毫隐瞒，答应升级也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可能她们不差这十块钱吧，每个月十块钱，一年却是一百二。但是金玉很缺这份工作获得的工资。
这世间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金玉有些害怕这个姐姐，她会在客户挂断电话之后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那些恶毒的咒骂听得金玉通体生寒意。可她偏偏对金玉是温言细语从不对她说重话，金玉本就做好了打算今日作了之后就不干了想告诉姐姐一声的，偏偏她人不在，最后一面恐怕是见不到了，今后应该也是见不到的。
六点整，几人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往外面走。
金玉将卡拔出，放进透明塑封口袋里，又规整地将其安置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她与几人并不熟识，更不会更多的交际了，所以她不准备同他们告别。
她早已在手机上告诉那个叔叔她今天做了之后就不打算来了的消息。
叔叔问她什么原因，金玉只是随口答了一句明天高考出成绩，之后要准备开始专心填报志愿。其实金玉早已在心中做好了，她的成绩没到清北争相免除学费争取的地步，但看往年的情况差不多能到xx大学到定向师范的位置。她早已告知班主任自己的打算，出分之后班主任叫金玉联系她，她会帮她的。
班主任人很好，也很关心金玉，金玉很尊敬这位热心的老师。
果不其然，没两分钟102路公交车就来了。
金玉的工作地点偏偏在城北，坐车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
这份工作还是金玉高中同学介绍的，同学的叔叔是坐移x外包业务的，她保证她叔叔给的价格公道。
朝九晚六，每天工作七小时，中午休息两小时，一天保底50块，每多推销出去一单就有提成可以拿，那里工作的姐姐说她一天最高拿过200块钱的样子，不过金玉怀疑姐姐是在吹牛，但这是金玉可以找到的最简单且最舒服的工作了。
金玉下车还需要穿过一条商业街，这里以前也是城市的中心地段，可惜江对面的那片荒地被开发之后，空留了一个老式商业街的名号在，却不似昔年光景。
繁华在那头，而萧条是这头的。
夏季早上的太阳已经不懂事地出来晒人了，现在人还不多，晚上就会有不少老大爷老太太不惧热气到广场上来载歌载舞。
“妹儿，来。”
全副武装的阿姨递过来一张传单，她里边穿着条长裙，外边罩了件劣质透明却又格外显眼的防晒衣，头上带着一顶帽子还将外衣帽子罩上，面上是一副大得夸张的墨镜在阳光下散着七彩光芒甚至还能清晰倒映出金玉的影子，还带着一副粉色口罩。防晒做得极其到位，就连脚上的凉鞋里边都套着一双丝袜，不让阳光照到半分，金玉只有从帽檐处透出来的一两缕卷发看得出这位阿姨也是位赶时髦的主。
金玉小时候特别不爱接这传单，她想她又没有钱，这上面的东西她看了也买不起，不该给她，去给那些有钱人。
不过再她做过发传单的工作，被大街上那些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传单的冷漠无情的人们伤透了心之后，金玉暗暗发誓她要收下每一张传单，等收集到10000张传单去卖钱买小布丁吃，她绝对不会让她们的手上拿着东西出来再来着东西回去。
金玉低头一看，呦，这传单可真传单啊。
这不是之前大火的明星吗？她在班上同学带的杂志上见过，好帅的，就算她们这种小地方，大街上随处可见到他的广告。
“阿姨，我喜欢他，能不能再给我几张。”
金玉不但要，她还多要。
阿姨没有料想到金玉的反应，回过神后喜滋滋地多拿了几张给她。
“这个小伙子帅得很，多给你几张。”
金玉细看之下发现居然还是两版，她准备回去后剪下来收集起来，晚上下班后说不定还能再讨要两张。
周围发传单的阿姨们，见金玉站在那里还收下了传单，一窝蜂地就围上来，比争先采访大明星抢占头条的记者还疯狂，拿着传单就往金玉的脸上送。
金玉将印有大明星的传单谨慎折好收在单肩包中，接过免费的扇子再双手一捧一把接过其他的传单。
阿姨们意犹未尽地目送金玉离开，一旁挤不进来，观察很久的两个男生对视一眼终于上前。
微胖的男生从后边追上金玉，侧着身热情地推广道：“你好，小姐姐，我们是打暑假工的，就是你可以帮我们下载一个软件吗？只需要下载注册一下就可以了不需要做其他的，然后呢，我们会送你一个小风扇，你看你喜欢这个粉色的吗？”
那玫红色像一颗炸开的生命炸弹，这颜色真是太绚丽了，周围的其他东西都因别它汲取了生命力而黯淡无光，金玉也被那抹亮色晃得心神不宁，下意识地问，“什么？”
旁边的廋高个男孩上前来想要帮着解释，金玉才回过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哦哦哦，不好意思哈，我兼职要来不及了，对不起帮不上这忙。” 说罢边急急忙忙加速离开
“真的要不到好久，你帮忙下载一哈嘛。”男生还不肯放弃，苦苦哀求道。
金玉全当听不见，跑到街道快要接近尽头处往左拐进错综复杂，拥挤逼仄的老式居民楼里。
这些楼房挨得太近又太旧了，两栋楼住对门的邻居往阳台外边伸出手，就可以交换一只烟抽，要是闹了点什么矛盾往人家里边扔垃圾那是一人一个准。铁栏杆锈迹都脱落了几层，却还闲情逸致地种上了几盆芦荟，空调外机挂在外边时不时就有居民会被空调水宠幸。
“清一色！”
“三个三带个对Q。”
“杠。”
“大王小王！”
“给钱给钱”
过道狭小还挤满了人，不知是谁把棋牌室的生意做到了这个里边呢还是居民们自发组织起来消遣娱乐的，不仅摆满了桌子，每桌周围都还站这七八位“谋士”随时准备 “指点江山”。
“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
金玉挤过吵嚷的人群，期间她还看见年纪大些的老人在打桥牌，不过这个金玉接触得少左右瞧不明白，不过被爷爷奶奶带着的孙子孙女们有样学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扑克玩“拖板板车”。
爬楼梯上到三楼，敲了敲门见里边没有动静，拿出手机一瞧，还没到九点呢。钥匙在哥哥姐姐手中，因为没有老板监管，大家都是踩点到的习惯，金玉所幸蹲在墙角等人来。
她手机没流量只能抬起头盯着眼前那富有年代感的破烂墙面，上面层层叠叠是用油漆印刷上去的开锁换锁小广告，黑的红的绿的花的不行。这楼四户当中指定有小孩，看那新鲜的近一年之内画上去的霸王花，金玉看得津津有味。
脑袋放空，金玉不由得又想起来刚才的事情，心晴复杂地将头狠狠埋入手臂里。其实是她面子还有些薄，无法向人解释她现在用的手机没有流量，在大街上没办法去下载一个软件。
孤儿院中有流量，闲暇的时候金玉还是可以上上网的。
妈妈说上了大学就好了，到了大学里面有校园网，校园网便宜。
对，上了大学就好了。
没过多久，哥哥睡眼惺忪趿拉着人字拖，手里还提着包子豆浆哒哒哒地上楼来。
他见到金玉打着招呼道：“你姐姐今天有事请假了，所以是我来开门，不是在群里面发消息说可以迟来半个小时吗？”
他说完才想起来金玉没有被拉入她们的群里面，抖着机灵道：“反正叔叔也不晓得我们好久上工，干脆今天上午都睡觉算了。”
后边走上来的阿姨开口催促道：“赶紧打开门把空调打上，这清早起来就这么热。”
她心疼地看向地上蹲着的金玉，发丝汗哒哒地粘在额头上，脸上摁得发红，眼角还有困意未消的懵懂泪水。
“快起来，我们进里面去坐着。”
空调还没有将室内的温度降下来，电话卡插进去，拿着今天分配到的名单金玉就开始了今天的打电话工作。
电话拨过去金玉还没有听完整句就被那边的人接起来，金玉连忙说道：“请问是周先生吗？我们是移x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边当推销诈骗的直接挂断。
这还算较好的情况，有时候还会遇见破口大骂垃圾公司或者宽带出现状况的，对不在培训范围里的事情金玉是一窍不通。
她会转交给姐姐，姐姐有时候会帮她们答疑解惑，后时候心情不佳就直接给挂了电话再还给金玉。
不过金玉最害怕的情况还当属之前推销成功的客户打电话来问为什么网速还是这样慢。
金玉第一天干这份工作就觉得太昧良心了，但是见众人都做得面不改色得心应手也只好咬牙坚持干下去。
农村老龄人口，她们的宽带都是最基础的，说实话面对不会上网的老年人来说看看电视已经绰绰有余了，这个升级了之后也没多大作用。
这个业务有统一的话术，比如金玉刚才被直截了当地挂掉一个电话之后心无波澜地再次拨打了下一通电话，那人接起来喂喂两声，金玉道：“喂，你好，是周女士吗？”
“我是，你是哪个哦？”
“你好，周女士，我是移x的工作人员。是这样子的，我们这边看你的宽带是30兆，你平常打电话或者看电视的时候会不会很卡顿？”
“对头啊，打电话老是听不到对面的声音，我这边说话对面又听得见。”
有的客户并不会这样一问一答，金玉就可以继续说下去：“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公司这边有一个针对移x新老用户的优惠活动，每个月只需要多缴十块钱，我们为你升级宽带，不仅网速变好还不会再出现打电话卡顿的情况，这边还会‘免费’送你一年喵喵视频vip，里面的电视你都可以随便看。”
“对对对，只多十块钱，我们会有师父免费上门去为你安装新的光猫，对对对，这个也不花钱免费送给你的。真的不要钱不要钱，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们这边会给你发两个验证码，到时候我会再次打电话给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这两个验证码是多少就可以了。”
如果客户同意，接下来的操作就需要哥哥姐姐那边的设备配合了。
完成一个业务至少需要打三个电话。就算打通了第一个电话，甚至客户都同意发送验证码了，可是后续的两个电话最容易出现乱子，可偏偏它们才是关键。很多人发送完验证码再次打过去就不会接通了，就算是再次接通有些老人就连再哪里看短信都不会，金玉想这样真的对吗？
他们连短信都不会看，这张名单上面的信息清晰地记录着这些人的居住地址。虽然没有备注年龄但任谁听了都知道这是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可能她们的子女都出去打工了，多数时间都面朝黄土背朝天，挣点种菜的辛苦钱，空闲时间只能呆在家中无聊看看电视打发时间。
这十块钱不多却也不少，但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话术里面教金玉要强调“免费的”，这是今天请假了没来的姐姐教她的，“只要你强调免费的他们就会贪图这点小便宜。你看，电视VIP免费看一年，师父免费上门装修还免费送一个光猫，你要先把‘免费的’放在前面他们才会干，知道了吗？”
金玉第一天拿着笔记下来姐姐教的话术，培训的时间没有超过十分钟就结束了。其实只有五分钟，另外五分钟金玉听她忙里偷闲和对象打了五分钟电话。
金玉前面几天还完全按照这个套路来的，等她上路了就开始融会贯通了，加入了自己的语言让其富有自己的风格。
最开始金玉会担心，“可是，看上去升级得并不多，真的会更加流畅吗？”
姐姐又阳台吸烟，金玉怀疑自己在认真打电话的时候她都在阳台上摸鱼。
她漫不经心地说：“管得他流畅不流畅，就交这么一点钱还想要多流畅啊。”
她低头看了眼沉默又无辜的金玉，嗤笑了一声：“你别管这些有的没的，而且啊，那个会员你就算是送给他们，他们都不会看，他们哪里看得懂网上那些小言情剧。他们整天都在地里，哪来的时间看什么电视啊，看电视一般都是看那几个台而已……”
说完她还吐了个标准的烟圈出来让金玉看，金玉忘记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了。她想她当时心中有一股冲动，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反驳些什么，她说得这番话真实得残酷，让金玉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她们明明什么都给人说了，没有丝毫隐瞒，答应升级也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可能她们不差这十块钱吧，每个月十块钱，一年却是一百二。但是金玉很缺这份工作获得的工资。
这世间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金玉有些害怕这个姐姐，她会在客户挂断电话之后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那些恶毒的咒骂听得金玉通体生寒意。可她偏偏对金玉是温言细语从不对她说重话，金玉本就做好了打算今日作了之后就不干了想告诉姐姐一声的，偏偏她人不在，最后一面恐怕是见不到了，今后应该也是见不到的。
六点整，几人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往外面走。
金玉将卡拔出，放进透明塑封口袋里，又规整地将其安置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她与几人并不熟识，更不会更多的交际了，所以她不准备同他们告别。
她早已在手机上告诉那个叔叔她今天做了之后就不打算来了的消息。
叔叔问她什么原因，金玉只是随口答了一句明天高考出成绩，之后要准备开始专心填报志愿。其实金玉早已在心中做好了，她的成绩没到清北争相免除学费争取的地步，但看往年的情况差不多能到xx大学到定向师范的位置。她早已告知班主任自己的打算，出分之后班主任叫金玉联系她，她会帮她的。
班主任人很好，也很关心金玉，金玉很尊敬这位热心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