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的时间定在下午4点,秦旖这天没课难得睡了个自然醒,她朦朦胧胧睁眼时,床头的电子表显示着11:40。

    她翻了个身,又眯了大概十来分钟后,才慢吞吞的起床洗漱。冰箱里空空如也,面条也所剩无几,秦旖这才恍然,她已经好几天没逛过菜市场了。

    她点开外卖页面,在翻看了好几页菜单之后,心里默念了句罪过然后点了份炸鸡。

    午饭过后,秦旖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套上一件蓝色牛仔就出了门。

    聚会的地点约在L市某五星饭店,秦旖查了导航,大概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程。她的运气极好,在公交站台没等多会,便等来了车。

    “我订了晚上六点半XXKTV的包厢,也查好了路线,六点开溜。”

    陈歆奕的微信弹了过来,真不愧是行动派,事事都安排的妥当,秦旖“好,你几点到车站,路线都查好了吗?可别迟到了。”

    “放心吧,我估计比你到的还早。”

    秦旖轻笑一声,是她杞人忧天了。秦旖没再回复,她拿出耳机听着熟悉的旋律,侧着头一边看倒退的风景一边发呆。

    她高中时期是个话痨,不论什么话题都能插上两嘴。工作之后,发现职场中多说多错,她一向直来直去,很多时候得罪了人也不自知。渐渐的,也就装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或许是学生时期的快乐远远多余工作之后,她有时看着那些学生也会觉得艳羡,也越发怀念从前的那些时日。

    她想起自己初见那人时的样子,她因着近视看不清容貌,只记得那人装扮十分普通,白色体恤搭着蓝色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小白鞋。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学期的语文老师,我叫俞皖。”

    他们之前的语文老师因为生病不得已请了长假,同学们好不容易适应了老师的教学方式,对更换老师一事颇有不满。可所有的不满都在见到她时消失了一半。

    她的声音很温柔,授课方式也新鲜有趣,同学们很快便接纳了她,秦旖也在几次近距离见面中,看清了她的样子。

    俞皖的长相算是清秀,却也不使人惊艳。令人着迷的,是她那一双注视着你的眼睛,永远专注且温柔。

    时日一长,秦旖在不知不觉间着了魔,她总在下课时间趴在阳台上,在操场,在跑道,在隔座的教学楼,寻找着那一抹只需一眼便能让她心跳加速的身影。

    秦旖喜欢俞皖。

    这样的传言在同学之间流传开来,秦旖有些慌了,她不敢确定自己对俞皖究竟是什么感情,她更害怕,俞皖相信了这些传言,她害怕从此,俞皖和她疏远。

    “我对她只是感激,就算有喜欢,那也只是单纯的仰慕,与男女喜欢无关。”秦旖是这样解释的,同样也是这样告诉俞皖的。

    她对俞皖当然是感激的,高一下期时,她与秦爸有了争执,差点闹到断绝父女关系的地步。

    对于生活,秦旖是那样绝望,是俞皖陪在她身边,开解她,劝慰她。

    “你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朋友。”俞皖说。

    她像是从没听过同学之间的传言,对秦旖的话也保持着不否定不赞同,她对秦旖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变过。

    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只要有她在就好,只要她开心就好。

    秦旖一直这样想着,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俞皖身边会出现别人。

    一直追求着俞皖的李棵,以及后来突然出现的,俞皖口中的初恋男友——沈先。

    秦旖是在去找俞皖途中听说的,她一开始不相信,她觉得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她不可能会不知道。

    但后来,她也的确看见,俞皖下楼时,她身边跟着的陌生男人。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并肩朝着校外走去。

    “你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秦旖发微信问着。

    “你也没有问呀。”

    是啊,她也没有问。

    秦旖有些失落,可很快这股失落便被压了下去,她从来都没有身份立场可以去要求什么,她不是也觉得只要俞皖开心就好了。

    至于她自己,从来都不重要。她对俞皖是什么样的感情,也不重要。

    她们可以是师生情,是友情,可她敢承认,那是爱情吗?她不敢,她与俞皖也不会是爱情。

    俞皖是在高二下半期辞职的,秦旖没有问原因俞皖也从没解释,那之后她们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秦旖忙着备战高考,俞皖更是有自己的新生活要经营。

    高考结束后,秦旖收到俞皖发来的结婚邀请。那一刻她觉得胸口闷得慌,心脏似挤压般的疼。

    祝福你,我会如期而至。

    这样的话,秦旖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她选择不回复,隔天便办了新的手机号,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就这样吧,你的幸福我无法给予也做不到去见证,但我的祝福会随着微风送到你身边。

    忆到这里,好似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上,秦旖回过神来,原来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车上其他的乘客,都投来了或疑惑或同情的目光。

    她顿时觉得有些尴尬,猛的擦干了眼泪,也暗自庆幸,她要到站了。

    公交车平稳的停在站边,秦旖下车后又默默站了一会,距离目的地还要步行几百米,她心里盘算着大约要多久,才能让她微红的眼眶不那么明显。

    几分钟后,她按着导航的指示,往目的地走去。秦旖还未走近饭店,就见有一个身影在朝她招手,走近些了才看清是陈歆奕。

    “挺准时的嘛,还提前了半小时到。”陈歆奕见她走近,上前来亲昵的挽住她的手臂,打趣道。

    “你怎么知道我快到了,难道你一直在门口等啊。”

    “少自作多情了。”陈歆奕白了她一眼,“我也是刚到,里面好多同学都觉得面生,我也没什么话聊,就想着出来吹吹风,恰好等到你而已。”

    闻言,秦旖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快别贫了,带你见一个人,你肯定高兴。”

    秦旖正想问是谁,陈歆奕却怎样也不肯说出来,只拉着她进去左拐右拐的进了包厢。

    房门打开那一刻,络绎不绝的交谈声落入耳中,包厢里各处都站了些人,有的见来了人,停下转身来看。

    “秦旖!”

    也不知是谁这样惊呼了一声,引得大家纷纷侧目,秦旖有些尴尬,也弯腰打了声招呼,“嗨,好久不见。”

    有几人迎上来要交谈,还没走近秦旖便被身旁的陈歆奕拉走了。

    直至见着那人,秦旖才知陈歆奕口中见了她肯定会高兴的人是谁。

    俞皖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圆凳子上,她似乎没听见方才秦旖进来时的动静,依旧笑着和身旁的人谈论着什么。

    陈歆奕没注意到秦旖的神情,仍想拉着她过去,使了使劲拉不动她才发觉身旁的人不对劲。

    “你不会……”

    高中时期的秦旖的确不敢确定她对俞皖的感情,可成人后的她是确定的。她喜欢俞皖,她一度认为自己应该已经放下,可此刻慌乱的心跳不会骗人。

    “对不起啊,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我其实也是在到了之后才发现她也在。”

    陈歆奕慌忙的解释着,秦旖冲她笑了笑,以示她没事。可也只有陈歆奕知道,秦旖挤出来的那抹笑有多苦涩。

    她早该猜到的,当年俞皖那么受欢迎,不仅在他们班,于整个年级来说,都是公认的女神。有同学相邀,也不奇怪。

    “还是过去打个招呼吧。”秦旖说。

    有时候她在想,这么多年她念念不忘的原因是什么,或许是曾经的不可得,也或许是因她从前懦弱的逃避。

    那么,假如她勇敢的面对了,是不是,就可以放下了。

    “俞老师,好久不见。”

    做的好,秦旖,声音平静的几乎听不出任何破绽。

    “秦旖。”俞皖怔愣了几秒,才认出人来,她连忙站起身来,“这么多年不见,长高了,人也瘦了一些。”

    秦旖大学时净身高160,俞皖身高167,站起来时还是高出秦旖许多。

    秦旖微仰着头,笑着说:“俞老师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哪有,总是比不过你们年轻人的,我已经是老年人了。”

    秦旖想张嘴反驳,张了张口终是没说什么。俞皖去年刚过了30岁的生日,今年31了。其实正是女人风华正好的时候,可她到底不如当年了,容貌是不曾改变,眉宇之间却总透着几分憔悴。

    “俞老师哪就是老年人了,这看起来和当年也没有两样,同学们说是不是。”这样几近尴尬的场面,终是陈歆奕出来暖了场。

    身边站着的同学因她这一问也纷纷附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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