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请他吃顿饭。”
嘉元中学附近的美食街便宜又好吃又不卫生，是学生们常来光顾的地方，今天高考誓师大会结束正好是饭点，美食街上到处可见提着大包小包的苦逼高三生。
姜莞和陈美云坐在一家米线店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终于轮到她们进去。
“请谁？陈乌林？”陈美云把书包放在地上的置物栏里，随手拿起桌上的菜单不紧不慢地看了起来。
这家店姜莞是常客，她连菜单都不用看：“给我来一份肉酱米线，多醋多香菜多葱，谢谢。”
来给她点单的小姑娘是新来的，一听姜莞这“重口味”也难免愣了一下。
陈美云见怪不怪，她点了一份相对保守的番茄牛肉米线。倒也不是因为她喜欢吃，主要是今天姜莞请客，她说什么也要点个最贵的。
“我不是上次让他给我搞程想老师的张票吗，他一开始说不行。”
“但是前几天又打电话跟我说有点希望，说他后天约了他们学校学生会的副主席吃饭，让我也去看看。”
说到这，陈美云的眉头已经蹙起来了。
“以前没看出来，你说陈乌林这人怎么腻腻歪歪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能不能给个准话？”陈美云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周子放不也是三中的吗，你干嘛不问问他？”
姜莞也不是没有想过。
“我跟他不熟，到现在连微信好友都没加上。”
“那我替你问问？”陈美云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莞。
姜莞有点好奇：“你们俩最近好像关系还挺好？”
陈美云也没打算瞒着姜莞：“他现在是我的军师，你以后对他客气点。”
姜莞略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对周子放口出狂言过吧。
“什么军师？”
“上次在金融大厦吃饭的时候，周子放不是说了卫林在他们家律所实习吗，周子放最近正帮我追他。”
中午温度持续攀升，不大的米线店里又都坐满了人，偏偏店里还没有开空调，只有几台挂墙的电风扇呼呼吹着并不怎么凉爽的风。
姜莞被热得鼻尖冒汗，脸也红扑扑的，鬓角被汗打湿，一片湿漉漉的黑亮。她是易流汗体质，所以姜莞夏天很少出门。
陈美云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姜莞，也不是她有闺蜜滤镜，一样是流汗，姜莞给人感觉就算是流出来的汗也是香喷喷的。
“谢谢。”姜莞抬手在嘴边挥了挥，辣椒放多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不免有点担忧：“他帮你追卫林？男追男？他还会这个？但是掰弯了很难再掰直吧？”
陈美云无语抚额：“是他给我出谋划策。”正好这会儿她的番茄牛肉面线被端上桌，她伸手又问服务员要了一个小碗。
姜莞看她拿勺子舀了一碗汤出来：“你不喝？”
“给你的。”陈美云知道姜莞最近生理期吃不了冰的：“你看看你自己都辣成什么样子了。”
姜莞闻言，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整张脸红到要冒火，整一个辣妹子。
“周子放说男的最了解男的，而且他答应了我最近去跟卫林搞好关系，顺便套路一下他的感情生活和他喜欢的类型。”
“他喜欢的类型？”姜莞上下扫视了一眼对面陈美云非同寻常的打扮，心里总算有些了然。
“这就是他喜欢的类型吗？”
“周子放说男的都喜欢这个。”陈美云扯了扯自己蕾丝小飞袖衬衫的领子，跟献宝似地让姜莞看：“其实还不错吧，就是没试过这种风格觉得有点别扭。”
陈美云是那种单眼皮小脸的酷酷型的女生，之前她比较喜欢都是一些辣妹或者中性风的打扮。陡然间转换成这种良家淑女的气质，倒也——倒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吧。
“好吧，我祝你成功。”姜莞知道陈美云对她的这个白月光有点说不清的占有欲，她说啥也没用，只能拎起桌上的茶杯跟她碰了一杯。
＊
周子放今天放了课就直奔路季予家，今天晚上是他奶奶的生日，所以他还得急着赶回去。
他站在门口敲了半天的门路季予才跟被王子亲醒的睡美人一样姗姗来迟给他开门。
“你赶着来抄家？”路季予拿肩抵在门边，后脑枕着门框，半撩的眼皮里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周子放倒是被路季予今天这一身难得的正装闪的眼前一亮，简单但剪裁优良的白衬衫搭配同样低调又版型优越的铅灰色西裤，如此熨贴自然的的一套，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出自奢牌的手笔。
路季予这个人就是属于穿什么都能穿出自己风味的人，穿校服和球衣就是青春男高，眼下换了正装就又是一副颓丧少爷的模样。
奇迹予予了。
“我说你穿成这样躺在家里多浪费？你穿得这么人模狗样的就该在楼下人画室门口站着，我保证姜莞能被你迷住。”
“然后赏我一个做小的名分？”
路季予昨天陪老太太去参加了一个名流派对，来的都是文化圈的人，他几乎都不认识，但是人上来就跟他尬聊，从加缪聊到黑塞，他对文学不是没有兴趣，但实在没有兴趣跟一帮端着的人聊。搞得最后没辙，他找了个没人的休息间躲了半天才算挨过去。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把老太太送回酒店，他一个人慢慢悠悠地从酒店就这么走了回来。
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派对上喝了几杯果酒，路季予一回家脱了外套倒头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连周子放都发现了，他跟狗似的走上前冲他嗅了嗅：“你昨天回来竟然没洗澡？”
众所周知，路季予绝对不会不洗澡就睡觉，否则他就会跟得了寻麻疹似的一夜翻来覆去睡不好。
路季予绕开他，去厨房冰箱拿了瓶水，靠着身后的料理台仰头就灌了两口。他喝得有点急，身前的白衬衫上沾了了几滴水，透明的水印如同一朵苏醒的莲花缓缓展开。他这几天有点忙，头发长长了也没顾上，这会头一低，刘海盖到了眉眼，路季予才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他把水瓶搁在茶几上，人往卧室走。周子放跟在他后头：“当然是好事。”
“刚陈美云跟我发消息说问我搞一张你外婆活动的门票。”
路季予正低头在一堆码得整齐划一得T恤里找自己中意的那件黑T，他不置可否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周子放，可有可无地来了一句：“你们俩好上了？”
周子放立马跳开二里地，急于撇清关系：“瞎说什么呢，我和她就是单纯的微信好友关系好吗。”
“那她找你？不找陈乌林？”
周子放有时候有些不合时宜的诚实：“其实她们也找过了，不过陈乌林好像没搞定。”
“她们？”路季予略微有些心烦地抽出一件白T，又拿了一条灰色卫裤。
周子放觉得路季予选的这身搭跟配跟他身上的比起来有点普通：“是不是太素了点？”
“我最近吃素。”路季予这话没瞎说，他最近已经连续吃了三天的素菜了，都快忘了荤腥味。
“因为老太太？”
“不然呢？你说不说？我要洗澡了。”
周子放到现在才终于看出路季予的不爽：“怎么了？前几天还不是好好的？是不是素菜吃多了会导致雌激素偏高？我看你现在有点母母的。”
“我超雄起来会要你的命的，哥哥。”路季予把衣服往床上一扔，自己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坐下，一向板正的脊背向后坦开，仰着张清冷颓废的脸盯着周子放，冷白的下巴上冒了点没来得及刮的青茬，侧脸下颚的弧度在卧室不太明亮的光影下更添了几分锐利。漂亮的锁骨半隐半现在微微发皱的白衬衫里，被西裤妥帖包裹住的一双长腿依旧是松散地敞开，是他一贯的没个正形，但却又隐隐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脆弱和破碎感。
就如同姜莞后来说的，会让人忍不住要幻想，这张漂亮又感性的脸哭出来的样子。
房间里就一个沙发，路季予的床又肯定是坐不得的。周子放只倚着衣柜站着：“陈美云说姜莞是程想女士的粉丝，她找陈乌林要票没帮上忙，这才来找我。”
路季予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嗯，退而求其次。”
这个其次还不是他。
“那人家也不知道你是三中的啊。”周子放十分深明大义地替姜莞辨别了一句。
好吧，这的确算是路季予的锅。
“所以你来找我？”路季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老太太的票这么热门，你让我上哪去搞？我想你总归是人家的嫡长孙，这些小事情总归能搞定吧。”
说实话，路季予还真的搞不定。程想女士这次办的活动主要面向群体还是三中的学生，而且就算是三中的学生也需要靠抽签中了票才能入场，至于那一百张散票也多数让学校领导和老师拿去做了人情。
“票早就没了。”
“你问问你外婆让她通融一下不就行了？我们学校剧场这么大，多个人不就是多张椅子的事吗？”
路季予也知道这是最迅速最有效的办法，但是他就是不想去找老太太。人程女士嗅觉多么灵敏，他知道的，只要程想一见着姜莞，她就能想到路季予那点悬而未决的心思。
他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
毕竟人家的微信朋友圈对他都是屏蔽的。他犯得着跟人剃头担子一头热吗。
周子放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想帮，开始阴阳怪气挑拨离间：“那我跟陈美云说了，让他再去找找陈乌林试试？毕竟人家有个在教务处的亲戚你说是不是？说不定就——。”
他话还没说完，路季予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周子放立马往一旁躲了一步：“干嘛？”
空气都紧了一下。
路季予没搭理他的小题大作，他弯身拿起床上的衣服，声音里带着点疲倦过后的沙哑：“不干嘛，拿衣服，洗澡。”
“还有。”路季予直起身，拍了拍周子放的肩，然后指着客厅门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好声好气威胁道：“门在那边，别等我送你。”
“那票的事？”周子放追着他的背影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路季予没说话，只是拿背对着人，不情不愿地比了个OK的手势。
“还有——。”周子放又追着说了一句。
路季予终于不耐烦：“大哥，你没完了是不是？”
“不是。”周子放指了指路季予脚边，委屈巴巴：“我是想提醒你，你内裤掉地上了。”
＊
入夜。
“我朋友已经帮我搞定了，你那边就不麻烦你了。”姜莞洗完澡站在镜子前面贴面膜，手机开了外放放在台盆上。
那头陈乌林似乎是十分不可置信，他压低了声音开口：“你哪个朋友？他骗你的吧，现在还有谁能搞到票？”
姜莞还没开口，手机那头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模糊，又遥远，但是姜莞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了，是陈红。
自从陈乌林一家搬出他们小区，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她。
她忽然跟想到姜怀南的最新点赞下面有陈红，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陈乌林，如果哪天你妈真和我爸在一起了，你是不是还得管我叫声姐姐？”
回答她的是电话那头是漫长的无言。
“姜莞，你就非要这么恶心我吗？”
是的，姜莞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实在不怎么样。第三者上位，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喜欢的剧情。
“我一时失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挂了电话，姜莞回到卧室准备找部电影看。ipad一打开，视频之前跳出来一条购物广告。
——春夏淑女连衣裙，斩男也斩女
她难得盯着一条广告看入迷了，想到白天陈美云和她说过的话，她心里罕见地升起了一个疑惑：男生是真的都会喜欢这个类型的吗？
姜莞的异性朋友并不多，能让她觉得聊得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同一时间的楼上，正躺在床上看编程视频的路季予收到了一条橙色软件的推送。
——你的朋友为你精挑细选了这件精美的衣服，赶紧来购物车看看吧！！！
盯着发信人这个熟悉的头像，他随手把视频点了暂停，然后点开那条链接看了一眼，是一条白色蕾丝长裙。
路季予点开聊天软件，找到某个人的头像，简单地发了个？过去。
姜子牙：你喜欢吗？
……
gazer: 谢谢，暂时没有这种需要。
姜子牙：不是，周子放跟陈美云说男生都喜欢这种淑女型的，我就想问问你的意见。
路季予摘下眼镜随手搁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卧室的空调打的有点低，空调外机运作的声音在这个初夏的夜晚格外地清晰和直白，直轰人心。
电脑还搁在腿上，路季予一只手握着手机，一种细密却又无法描述的情感在他的心里缓缓攀升而起，如轻柔的海浪拍打在脚边 ，仿佛是要将你吞没，其实不过是过客，转瞬就离开。
gazer:为什么问我？
我的意见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要说喜欢，你以后就都改穿这种类型的衣服了？那岂不是就太没意思了。
路季予一直盯着手机的聊天界面，看着上面的一行“正在输入中”，反复出现反复消失。他好像终于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什么叫做一颗心被高高悬起，渴望一场落地，却迟迟得不到解脱。也开始有些后知后觉的类似于后悔的情绪，他不是没见过其他男生谈恋爱，一个个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这也好那也好。或许他就不应该反问这么一句，而是直接顺着她的话来“很漂亮”或者是“你喜欢就好”。
真是前所未有的情绪，路季予想。
此时此刻，照着往常不多的经验，他没忍住开始预想对方可能给他的答案。
——哦，你不想说，那我去问问别人。
或者是。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介意吧。
再或者——他思绪走到一半，戛然而止。
屏幕底部跳出一行白底的字，配着她那个卡通兔的头像，莫名让人心悸。
姜子牙：因为我有点好奇。
嘉元中学附近的美食街便宜又好吃又不卫生，是学生们常来光顾的地方，今天高考誓师大会结束正好是饭点，美食街上到处可见提着大包小包的苦逼高三生。
姜莞和陈美云坐在一家米线店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终于轮到她们进去。
“请谁？陈乌林？”陈美云把书包放在地上的置物栏里，随手拿起桌上的菜单不紧不慢地看了起来。
这家店姜莞是常客，她连菜单都不用看：“给我来一份肉酱米线，多醋多香菜多葱，谢谢。”
来给她点单的小姑娘是新来的，一听姜莞这“重口味”也难免愣了一下。
陈美云见怪不怪，她点了一份相对保守的番茄牛肉米线。倒也不是因为她喜欢吃，主要是今天姜莞请客，她说什么也要点个最贵的。
“我不是上次让他给我搞程想老师的张票吗，他一开始说不行。”
“但是前几天又打电话跟我说有点希望，说他后天约了他们学校学生会的副主席吃饭，让我也去看看。”
说到这，陈美云的眉头已经蹙起来了。
“以前没看出来，你说陈乌林这人怎么腻腻歪歪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能不能给个准话？”陈美云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周子放不也是三中的吗，你干嘛不问问他？”
姜莞也不是没有想过。
“我跟他不熟，到现在连微信好友都没加上。”
“那我替你问问？”陈美云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莞。
姜莞有点好奇：“你们俩最近好像关系还挺好？”
陈美云也没打算瞒着姜莞：“他现在是我的军师，你以后对他客气点。”
姜莞略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对周子放口出狂言过吧。
“什么军师？”
“上次在金融大厦吃饭的时候，周子放不是说了卫林在他们家律所实习吗，周子放最近正帮我追他。”
中午温度持续攀升，不大的米线店里又都坐满了人，偏偏店里还没有开空调，只有几台挂墙的电风扇呼呼吹着并不怎么凉爽的风。
姜莞被热得鼻尖冒汗，脸也红扑扑的，鬓角被汗打湿，一片湿漉漉的黑亮。她是易流汗体质，所以姜莞夏天很少出门。
陈美云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姜莞，也不是她有闺蜜滤镜，一样是流汗，姜莞给人感觉就算是流出来的汗也是香喷喷的。
“谢谢。”姜莞抬手在嘴边挥了挥，辣椒放多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不免有点担忧：“他帮你追卫林？男追男？他还会这个？但是掰弯了很难再掰直吧？”
陈美云无语抚额：“是他给我出谋划策。”正好这会儿她的番茄牛肉面线被端上桌，她伸手又问服务员要了一个小碗。
姜莞看她拿勺子舀了一碗汤出来：“你不喝？”
“给你的。”陈美云知道姜莞最近生理期吃不了冰的：“你看看你自己都辣成什么样子了。”
姜莞闻言，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整张脸红到要冒火，整一个辣妹子。
“周子放说男的最了解男的，而且他答应了我最近去跟卫林搞好关系，顺便套路一下他的感情生活和他喜欢的类型。”
“他喜欢的类型？”姜莞上下扫视了一眼对面陈美云非同寻常的打扮，心里总算有些了然。
“这就是他喜欢的类型吗？”
“周子放说男的都喜欢这个。”陈美云扯了扯自己蕾丝小飞袖衬衫的领子，跟献宝似地让姜莞看：“其实还不错吧，就是没试过这种风格觉得有点别扭。”
陈美云是那种单眼皮小脸的酷酷型的女生，之前她比较喜欢都是一些辣妹或者中性风的打扮。陡然间转换成这种良家淑女的气质，倒也——倒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吧。
“好吧，我祝你成功。”姜莞知道陈美云对她的这个白月光有点说不清的占有欲，她说啥也没用，只能拎起桌上的茶杯跟她碰了一杯。
＊
周子放今天放了课就直奔路季予家，今天晚上是他奶奶的生日，所以他还得急着赶回去。
他站在门口敲了半天的门路季予才跟被王子亲醒的睡美人一样姗姗来迟给他开门。
“你赶着来抄家？”路季予拿肩抵在门边，后脑枕着门框，半撩的眼皮里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周子放倒是被路季予今天这一身难得的正装闪的眼前一亮，简单但剪裁优良的白衬衫搭配同样低调又版型优越的铅灰色西裤，如此熨贴自然的的一套，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出自奢牌的手笔。
路季予这个人就是属于穿什么都能穿出自己风味的人，穿校服和球衣就是青春男高，眼下换了正装就又是一副颓丧少爷的模样。
奇迹予予了。
“我说你穿成这样躺在家里多浪费？你穿得这么人模狗样的就该在楼下人画室门口站着，我保证姜莞能被你迷住。”
“然后赏我一个做小的名分？”
路季予昨天陪老太太去参加了一个名流派对，来的都是文化圈的人，他几乎都不认识，但是人上来就跟他尬聊，从加缪聊到黑塞，他对文学不是没有兴趣，但实在没有兴趣跟一帮端着的人聊。搞得最后没辙，他找了个没人的休息间躲了半天才算挨过去。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把老太太送回酒店，他一个人慢慢悠悠地从酒店就这么走了回来。
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派对上喝了几杯果酒，路季予一回家脱了外套倒头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连周子放都发现了，他跟狗似的走上前冲他嗅了嗅：“你昨天回来竟然没洗澡？”
众所周知，路季予绝对不会不洗澡就睡觉，否则他就会跟得了寻麻疹似的一夜翻来覆去睡不好。
路季予绕开他，去厨房冰箱拿了瓶水，靠着身后的料理台仰头就灌了两口。他喝得有点急，身前的白衬衫上沾了了几滴水，透明的水印如同一朵苏醒的莲花缓缓展开。他这几天有点忙，头发长长了也没顾上，这会头一低，刘海盖到了眉眼，路季予才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他把水瓶搁在茶几上，人往卧室走。周子放跟在他后头：“当然是好事。”
“刚陈美云跟我发消息说问我搞一张你外婆活动的门票。”
路季予正低头在一堆码得整齐划一得T恤里找自己中意的那件黑T，他不置可否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周子放，可有可无地来了一句：“你们俩好上了？”
周子放立马跳开二里地，急于撇清关系：“瞎说什么呢，我和她就是单纯的微信好友关系好吗。”
“那她找你？不找陈乌林？”
周子放有时候有些不合时宜的诚实：“其实她们也找过了，不过陈乌林好像没搞定。”
“她们？”路季予略微有些心烦地抽出一件白T，又拿了一条灰色卫裤。
周子放觉得路季予选的这身搭跟配跟他身上的比起来有点普通：“是不是太素了点？”
“我最近吃素。”路季予这话没瞎说，他最近已经连续吃了三天的素菜了，都快忘了荤腥味。
“因为老太太？”
“不然呢？你说不说？我要洗澡了。”
周子放到现在才终于看出路季予的不爽：“怎么了？前几天还不是好好的？是不是素菜吃多了会导致雌激素偏高？我看你现在有点母母的。”
“我超雄起来会要你的命的，哥哥。”路季予把衣服往床上一扔，自己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坐下，一向板正的脊背向后坦开，仰着张清冷颓废的脸盯着周子放，冷白的下巴上冒了点没来得及刮的青茬，侧脸下颚的弧度在卧室不太明亮的光影下更添了几分锐利。漂亮的锁骨半隐半现在微微发皱的白衬衫里，被西裤妥帖包裹住的一双长腿依旧是松散地敞开，是他一贯的没个正形，但却又隐隐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脆弱和破碎感。
就如同姜莞后来说的，会让人忍不住要幻想，这张漂亮又感性的脸哭出来的样子。
房间里就一个沙发，路季予的床又肯定是坐不得的。周子放只倚着衣柜站着：“陈美云说姜莞是程想女士的粉丝，她找陈乌林要票没帮上忙，这才来找我。”
路季予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嗯，退而求其次。”
这个其次还不是他。
“那人家也不知道你是三中的啊。”周子放十分深明大义地替姜莞辨别了一句。
好吧，这的确算是路季予的锅。
“所以你来找我？”路季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老太太的票这么热门，你让我上哪去搞？我想你总归是人家的嫡长孙，这些小事情总归能搞定吧。”
说实话，路季予还真的搞不定。程想女士这次办的活动主要面向群体还是三中的学生，而且就算是三中的学生也需要靠抽签中了票才能入场，至于那一百张散票也多数让学校领导和老师拿去做了人情。
“票早就没了。”
“你问问你外婆让她通融一下不就行了？我们学校剧场这么大，多个人不就是多张椅子的事吗？”
路季予也知道这是最迅速最有效的办法，但是他就是不想去找老太太。人程女士嗅觉多么灵敏，他知道的，只要程想一见着姜莞，她就能想到路季予那点悬而未决的心思。
他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
毕竟人家的微信朋友圈对他都是屏蔽的。他犯得着跟人剃头担子一头热吗。
周子放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想帮，开始阴阳怪气挑拨离间：“那我跟陈美云说了，让他再去找找陈乌林试试？毕竟人家有个在教务处的亲戚你说是不是？说不定就——。”
他话还没说完，路季予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周子放立马往一旁躲了一步：“干嘛？”
空气都紧了一下。
路季予没搭理他的小题大作，他弯身拿起床上的衣服，声音里带着点疲倦过后的沙哑：“不干嘛，拿衣服，洗澡。”
“还有。”路季予直起身，拍了拍周子放的肩，然后指着客厅门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好声好气威胁道：“门在那边，别等我送你。”
“那票的事？”周子放追着他的背影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路季予没说话，只是拿背对着人，不情不愿地比了个OK的手势。
“还有——。”周子放又追着说了一句。
路季予终于不耐烦：“大哥，你没完了是不是？”
“不是。”周子放指了指路季予脚边，委屈巴巴：“我是想提醒你，你内裤掉地上了。”
＊
入夜。
“我朋友已经帮我搞定了，你那边就不麻烦你了。”姜莞洗完澡站在镜子前面贴面膜，手机开了外放放在台盆上。
那头陈乌林似乎是十分不可置信，他压低了声音开口：“你哪个朋友？他骗你的吧，现在还有谁能搞到票？”
姜莞还没开口，手机那头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模糊，又遥远，但是姜莞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了，是陈红。
自从陈乌林一家搬出他们小区，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她。
她忽然跟想到姜怀南的最新点赞下面有陈红，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陈乌林，如果哪天你妈真和我爸在一起了，你是不是还得管我叫声姐姐？”
回答她的是电话那头是漫长的无言。
“姜莞，你就非要这么恶心我吗？”
是的，姜莞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实在不怎么样。第三者上位，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喜欢的剧情。
“我一时失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挂了电话，姜莞回到卧室准备找部电影看。ipad一打开，视频之前跳出来一条购物广告。
——春夏淑女连衣裙，斩男也斩女
她难得盯着一条广告看入迷了，想到白天陈美云和她说过的话，她心里罕见地升起了一个疑惑：男生是真的都会喜欢这个类型的吗？
姜莞的异性朋友并不多，能让她觉得聊得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同一时间的楼上，正躺在床上看编程视频的路季予收到了一条橙色软件的推送。
——你的朋友为你精挑细选了这件精美的衣服，赶紧来购物车看看吧！！！
盯着发信人这个熟悉的头像，他随手把视频点了暂停，然后点开那条链接看了一眼，是一条白色蕾丝长裙。
路季予点开聊天软件，找到某个人的头像，简单地发了个？过去。
姜子牙：你喜欢吗？
……
gazer: 谢谢，暂时没有这种需要。
姜子牙：不是，周子放跟陈美云说男生都喜欢这种淑女型的，我就想问问你的意见。
路季予摘下眼镜随手搁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卧室的空调打的有点低，空调外机运作的声音在这个初夏的夜晚格外地清晰和直白，直轰人心。
电脑还搁在腿上，路季予一只手握着手机，一种细密却又无法描述的情感在他的心里缓缓攀升而起，如轻柔的海浪拍打在脚边 ，仿佛是要将你吞没，其实不过是过客，转瞬就离开。
gazer:为什么问我？
我的意见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要说喜欢，你以后就都改穿这种类型的衣服了？那岂不是就太没意思了。
路季予一直盯着手机的聊天界面，看着上面的一行“正在输入中”，反复出现反复消失。他好像终于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什么叫做一颗心被高高悬起，渴望一场落地，却迟迟得不到解脱。也开始有些后知后觉的类似于后悔的情绪，他不是没见过其他男生谈恋爱，一个个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这也好那也好。或许他就不应该反问这么一句，而是直接顺着她的话来“很漂亮”或者是“你喜欢就好”。
真是前所未有的情绪，路季予想。
此时此刻，照着往常不多的经验，他没忍住开始预想对方可能给他的答案。
——哦，你不想说，那我去问问别人。
或者是。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介意吧。
再或者——他思绪走到一半，戛然而止。
屏幕底部跳出一行白底的字，配着她那个卡通兔的头像，莫名让人心悸。
姜子牙：因为我有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