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让你不明不白地死去挺好的,可吞噬一个凡人和吞噬陆予安相比,还是更喜欢把曾经的敌人踩在脚底下。”白衣人手腕上的黑蛇缠绕到了他的脖颈上。

    取回记忆的姬渊没有犹豫,对面前人挥出了剑。那凌厉的剑气,让面前的人笑的更开心了,“真难得,我从未见过你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真可惜,陆予安,现在的你对上我,只有一死。”

    黑色的小蛇发出了更古怪的笑声,姬渊似是想到了什么,忙令副官后退,“程醉,不要看他们的眼睛,”他遮住了面前的怪物,笑的格外温柔,“抱歉,让你经历了这些,现在驾着马离开这里,立刻,这是军令。”

    程醉忍着泪听令,驾着马狂奔,白衣人倒是想追,没有机会,姬渊的剑气硬生生将他留在了这里,熟悉的威压让白衣人有些怀念,“这次,难得的我们全员都出动了,你的下属,逃不掉的。”

    环绕在白衣人脖颈上的黑蛇开始自顾自哼起了诡异地歌,与此同时,更多的蛇涌了上来,密密麻麻的眼睛,搅弄着姬渊本就有些混沌的脑子,宛若琉璃的眸子变得格外空洞,泪水沿着脸颊慢慢地留了出来。却硬生生压制了下去,他继续挥剑,就像当年追随轩辕黎疆反抗古神的时候。

    痴的幻术失效了,他很不开心,姬渊明明中了他的幻术,却依旧挺立在那里,没有立刻拔剑自刎,再次出剑反而划破了他的白衣。更可气的是,姬渊划破了他的双眸,让痴的幻术再无可乘之机。

    鲜血涌出,却让姬渊的心安宁了几分,他继续挥着剑,给白衣人脖颈划下一条长长的口子,可惜无半分鲜血涌出,痴的本体是那条黑蛇,而并非面前的人,“安安静静地自刎不好吗,非要浪费我那么多时间,不过没关系,我还准备了其他东西。这把剑是从饿鬼道的钥匙那里取到的,薛昭离被人救走,但是桃夭被留下来了,你想见见她吗?”

    熟悉的桃花香,却夹杂着焦木的味道,那是桃夭的尸骸,眼泪夹杂着血一同渗出,可是最痛的是心脏。他仿佛看到了他爱着的女孩赤足落在马上,爱漂亮的桃夭第一次穿的破破烂烂,她双手捧着仔细修补好的碎镯,魔气萦绕的双眸固执地守着那一分的清明,“你还是老样子,第一次见你也是这样,不过那时候的你年轻些。”

    接下来,桃夭大概会取出自己的心脏吃掉吧,姬渊看着面前的人,完全失了反抗的力气。他等待着自己的死亡,这是负心人的代价。

    可他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满含着无尽的贪念,一声一声唤着面前人的名字,声音凄厉,面前的桃夭换了身漂亮的粉色襦裙,宛若初见,她咬着嘴里的叶子,吹着安神的曲子,然后用手抚摸着他的脑袋,一如当初,“陆予安,我知道你那时候为什么选择离开了。”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轻快,姬渊想将人揽在怀中,可面前的人不过是一场虚妄的幻影,真的只是幻影吗,桃木剑上的残魂,笑的很欢快,她笑着望着眼前人,“我认识的陆予从不会后悔,我桃夭也是,所以醒来吧。”

    面前的人不是幻影,姬渊第一次吐露着爱语,他说,“我爱你。”

    一向热烈的桃花妖沉默了许久,如果是原来,她一定会吐露许多许多让陆予安耳尖发红的爱语,可最后他的女孩只是说,“我也是。”

    只是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了。

    姬渊最后还是封印了“痴”,血液不停地流淌着,可他无力地向前,抱住了桃夭的残骸,那柄漂亮的桃木剑,上面的姻缘红线早已消失不见。他仿佛见到了桃夭的背影,她坐在桃树上,散落的桃花,映衬着她淡粉的襦裙,她笑着吹着竹叶。

    我爱你......

    姬渊死去的一瞬,桃木剑也慢慢化为了灰烬。

    陆遮看着这一对他亲手拆了的有情人,没太大感觉,毕竟他要拆的还有一对,姬渊的死只是个引子,他捡起了封印痴的木盒。

    来之前的路上,他拦住了姬渊的副将,给人下了蛊,改写了下程醉的记忆,不仅如此,他还给姬渊的尸体下了蛊,治好那具残破的躯体,只留下脖颈上的血痕,一并让程醉带了回去。

    “我们在返程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白衣人,他自称知晓主帅夫人的下落......主帅让我先回避,我也不知他与主帅说了什么,主帅竟挥剑自尽了。”

    沐酌面无表情地看着舅父的尸体,脖颈上血色的剑痕格外刺眼,他愣了许久才张口,“自尽?”

    “是,我也不知为何......”

    “主帅虽让我回避,但我怕来人对主帅不利,也听了一耳朵,主帅叫那白衣人时哲,那人一身白衣,还有着像蛇一样的瞳孔,是巫医时哲,我绝不会认错。”

    程醉接下来说的什么,沐酌已经听不清了,从时哲这个名字出来的一瞬间,他仿佛所有声音都听不到了。怎么会是时哲,为什么,他不明白,姜临为什么这么做。

    不会是姜临,绝对不会是她,姜临一向喜欢斩草除根,怎么会留下程醉这个证人,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程醉正欲开口,却传来了陆遮的声音,“当然是是我救了他啊。”

    陆遮说着,将脑袋拱到了沐酌怀中,“我差点就被那个疯婆子杀了,”面容妖冶的人就在沐酌面前大大咧咧地解开了扣子,露出了脖颈青紫色的掐痕,“我可是很疼的,不过我带回了人证,酌,你该奖励我的......”

    “滚出去。”

    “阿酌,你在说什么?”陆遮歪着脑袋,却被沐酌直接捏着后衣衫,扔了出去。

    “你也是。”沐酌回头瞥了程醉一眼,程醉跪在那里,对着姬渊的棺椁磕了三个响头,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程醉一个人去找姜临是一条死路,沐酌知道却没有组织,他的心乱做一团,他不明白又是那里出了错,程醉与黎越是他舅父的左膀右臂,程醉不会说谎。可姜临没有任何杀死舅父的理由,只需要去问一问,姜临一定会回答他的,一定会的。沐酌低着头,瞧着舅父冰冷的尸首,半跪在棺椁旁。

    陆遮就在这时候再次出现的,他嗅着沐酌身上的味道,辛辣且苦,就像是他最厌恶的死亡之花。他解开了沐酌的外衫,那片在胸口的叶子已经消失,红色的彼岸花格外刺眼,“他怎么敢!”

    沐酌一巴掌对着陆遮拍了过去,难得陆遮连躲都没有躲,他站在原地,指着沐酌胸口已经盛开的死亡之花,“你一点都不想回去吗?”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陆遮复杂地望了他一眼,狠狠地对着沐酌的脖颈咬了一口,鲜血慢慢从沐酌的伤口涌出。

    沐酌掐着面前的的脖子,将人甩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你发什么疯!”

    陆遮复杂地望了面前人一眼,离去前,他轻吻着沐酌的指尖,“你终究会接受我的,只有我不会背叛你。”

    沐臻听到声响,走了进来,难得地关心了下他的弟弟,可在看到沐酌身上的痕迹时却是一愣,沐酌也看到了他,“出去。”

    沐酌找不到姜临,他没有任何关于那个人的消息,本该出现在北疆的代青玉也失去了踪迹,本该在药王谷的毒医司苑也不见了。他像上一辈子一样,一直在失去,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一点一点从他的怀中溜走。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东宫,仅次于皇帝的金碧辉煌,却冰冷的要命,可沐酌知道他必须回到这里,回到这里,夺得权力后,姜临才会主动来找他。

    沐酌讨厌雨天,也讨厌雷鸣,可他第一次走进了雨里,泪水混在雨里,才能让别人看不清,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可是眼泪在雨里变得更多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这一次,他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了三天三夜,花茗守在他床前,就像以前一样。当他醒来时,舅父的棺椁已然被运了回来。

    姬凌依旧下落不明,舅父下葬的那天,他一身白衣,整个人单薄的要命,红着眼眶,却没留半分眼泪。时隔五年,他再次拜访了坤宁宫,他的母亲姬琼早就死了,可人间道还在。

    时隔一年,沐酌又一次见到了那人,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依旧透着冷漠与失望,可沐酌半点都不在乎,他抓着面前人的手,直接叫出面前人真正的名字,“安姒。”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便让面前雍容华贵的女人退去周围的宫女,他与这位母亲难得的有了谈话的空间。

    “是你父皇让我扮作你母后的,如今你念出这个名字是想威胁我?”安姒瞧着面前削瘦的青年,做了多年母子,每次伤害着面前人,安姒虽过意不去,可也不喜欢被一个毛头小子威胁。

    沐酌低着头,一双眸子像水墨般沉寂,他跪在安姒面前,“我想向您求两卦,我想知道姜临和表兄的下落。”

    安姒瞧着面前眼底一片乌青,白的有些病态的男孩,百年间难得地泛起了一丝同情。

    姬凌在南疆,而姜临在蓬莱。在算到蓬莱时,安姒的三枚铜钱燃起了黑火。安姒沉默了许久,最后抬头,“你走的是一条不归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沐酌笑了,他擦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滴,只道了句“谢谢”。

    即使是不归路,也只能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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