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也笑了笑,道:“我那时年轻,不懂事,说起来,还要多谢大人你宽宏大量,不和我一般见识,陈叔叔带我来见你时,说你博闻广学,是个真正的有学之士,让我多向你学习,可那是我看到的却是崔县令指使着您端茶倒水,不断修改文书,忙前忙后,而另一个人却只是在那儿附和着陪笑,什么活都不用干,我不免为您感到气愤不平。至于第二次,那时我觉得自己的提议是最好的,但大家都不支持,您最是反对,我一时激愤才说出那样的蠢话,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这条路走得如此顺利是因为我的真才实学,如今想来,我也不过是一个庸庸碌碌的粗浅之人罢了。”

    张大人却是摇了摇头,笑着看着陈源道:“今日能听到你这番话,我很欣慰啊,看来这两年你是成长了不少,你的才学能力本就足够好,要是今后继续努力,我相信你会走得更高更远的。”突然他又想起什么,问陈源:“你的老师是谁?”

    虽不知为什么问到这个,陈源还是道:“师长名为李文清。”

    “哦~”张大人明显十分激动,又问:“是不是长着一把山羊胡须还总爱冷着脸?”

    呃,我回忆了下,觉得特点抓得还是挺准的,似是觉得点头会对师长有冒犯,陈源只是轻咳了一下,没做肯定性的答复,张大人似乎又找到了让他倍感兴奋的话题,又开始大聊特聊,我真想用手将两个快要合在一起的眼皮给撑开,但总觉得不太合适,只好强忍着困乏,听着张大人继续忆往昔。

    只是我还是忍不住吐槽,这个忆往昔未免太长,又只听张大人道:“说起来我们还是多年的同窗呢?当时文清家世好,于读书一事上又颇有天赋,也不见他如何用功,可考试他次次都是第一名,但他对此却是不以为意,那时他还年轻,性格恣意张扬,又文采斐然,没有留那山羊胡须,是个人人称羡的少年郎,我却是看不惯他,觉得他不够踏实,缺少上进心,怕是难以走得长远。至于我则次次都是第二名,比起他,我似乎只剩下刻苦努力了。崔县令次次都是第三名,既有家世,又有天赋,也十分勤奋,只是为人低调,不爱争什么,但于政坛上,他却是最有抱负最有智慧,也是走得最远的一个。可能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他才会如此这般,不过,他虽看起来糊涂,实则什么都看得清楚,于大事上也从未出过什么错,我其实是自叹弗如的,倒是当年最为耀眼的文清突然家庭衰败,多次科考不中,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我也只打听到他去了一个小村子里教书,一见到你,就恍然看见了他的身影,如今才知道你竟是他的徒弟。”

    张大人感慨了一番又一番,我的哈欠也是打了一番又一番。

    陈源和张大人又说了一大长串什么,我没仔细听,等到终于从县衙大门走出来,我顿时觉得身心一片畅然,太阳高高照着,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听了这么长时间无聊的对话,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陈源也听到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

    “要去吃饭吗?”陈源问,我重重点了点头。

    心情愉快时我会不自觉地蹦蹦跳跳地走路,但今天我刚抬起脚想要蹦起来时却觉得很是别扭,于是便强行换了动作继续端庄持重地走着,这样就不可避免要和陈源一起走,来时陈源还走得挺快的,他的腿长,步子迈得大,这也是自然的,可现在却似乎放慢了许多,正好和我的节奏一致。

    虽是觉得亲近了些,可我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这一路走得实在艰难,不是走着走着就离陈源四五米远,就是走得太近,手摆动时撞到了他的手,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我总觉得有些说不上什么的别扭,正当我别扭着时,陈源可能是嫌我总是打到他的手,便重新牵起了我的手。

    现在天气很热,我手心都是汗,所以是十二万分地不愿意和陈源牵手,便用力将手抽了出来,走得快了些,而陈源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在后面慢慢走着,不过一会儿,陈源就落了我好大一段,我实在有些应付不来这场面,有些不知所措,看到街边有一些柳树,就折那些垂到地面的柳枝,只一会儿就已经捧了一大把柳枝了,光拿着好像有些奇怪,于是我把它们编成个圆环。

    我余光扫到陈源已经跟了上来,便打算继续走,这时陈源开了口,道:“小花。”

    我抬头看他,懵了懵“嗯?”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很认真地看着我道:“我们有将近五六年没见面了,当初离开时我都没有和你好好道别,我……”

    我立马摇了摇头,道:“没事的,我从没因为这些怪过你,现如今,看到你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我很为你高兴。”

    陈源笑容舒展,语气也有了一丝小抱怨:“你怎么都不理我,总是低着头。”

    我不知怎么回答,但陈源显然也没想要我回答,他看了看我手中那个丑了吧唧的看不出是要干什么的不算圆的圆环,拿过自己编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编好了,比起我编的那个能把脑袋戳出个洞的好太多了,然后他就随手给我戴上了,以前他也总爱编各种花环往我头上口,我笑着问:“好看吗?”

    他看着我笑着道:“好看。”

    想到了什么,他从袖中拿出芙蓉糕递给我,我默默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吃着,正吃着呢,陈源矮下身,轻轻捏着我的两颊,皱眉“太久没吃到我送的芙蓉糕,太感动了?”

    我将嘴里含着的芙蓉糕咽下,道:“是啊,自从你走后,我就再没吃过了,是太感动了。”

    陈源可能本是想逗我,可听到我的回答后,沉默了好长时间,轻轻用指腹抹了抹我的眼角,声音无比轻柔:“怎么了,可怜巴巴的~”

    我推开他的手,自己又揉了揉眼睛,低头道:“只是,只是眼睛里进了东西而已。”

    现在无风无沙也无虫,但我实在找不到借口了,只好这样干巴巴地解释。

    陈源也没有戳破,只是拿开我的手,仔细帮我看了看眼睛,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用帕子帮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什么时候从一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变成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小闷包了?”

    他靠得极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清澈的瞳中映着的我的身影,继续道:“别哭了,从今往后,我会陪着你。”

    我忍不住回顶了句“谁是小老虎,谁是小闷包,还有,我才没哭~”

    尽管知道他这话不能当真,毕竟这世上没有谁可以一直陪着谁,不过,听到这句话我还是心头一震,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肆意泛滥,我感到眼中又有泪水溢出,忙别开脸,眨巴着眼睛想把里面的水汽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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