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现时艰患,过去的阴差阳错演变为了如今的纠葛纷扰。

    「救赎」两字太难了。

    ‘回去告诉Mikey,一周后的10月31日芭流霸罗VS东万就在废车场开打,决战吧……’

    这番寻衅对峙的宣言终究落入了那位十五岁少年的耳中。

    花垣武道举着伞,眉眼难忍悲戚的盯着蹲在前面诚心祈祷的少年。

    “Mikey君……”

    他尝试过带回场地圭介,却只换来了副队长一人。

    回过头与同样伤痕累累的松野千冬对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眸中的无助与凄凉。

    他很清楚即便是拥有了「搭档」这有所慰籍的一点,也终究难抵知晓那件「秘闻」的唏嘘。

    ‘…已在接到通报的车行逮捕两名非法入侵的少年,无心跳的伤患一名紧急送医,应该是该车行的老板「佐野真一郎」,其中一名少年持有应是凶器的工具……’

    回过神来,视野潮湿。

    阴雨连绵的天啊,压得人喘不上气,不管是眼前淋漓湿浊的墓碑,还是友人彻底叛变的消息,都如出一撤的冰冷,无法转圜。

    究其根底,还是源自过去那荒唐可笑的一晚。

    似没听到传达的话般,Mikey闭阖眸眼,双手合十,极度温柔的声音轻到几乎要被雨声覆盖似的微乎其微。

    “希望大哥事事顺遂……”

    一旁帮忙打伞的Draken注视墓碑的眼神晦涩,低下头去看人,头顶降落的雨水刚好砸中他欲言又止的唇,最后还是瞥开眼没说任何。

    可惜啊,「弟弟」却再也不能‘顺遂’了。

    放下手,Mikey慢慢睁开迷蒙的眼,里面漫溢着混沌的情绪,宛如一个个隐忍压抑的阴影障碍。

    然后,如此说道。

    “无法原谅。”

    是背弃,还是憎恨,又或是……二者一起?

    想到这,花垣武道眼睑不详的跳了跳,平白吓出身陌生的冷汗,唯恐自己窥探到骇人的真相。

    可那个少年明明就很无辜对吗?

    “我知道一切都无可奈何,但是,我的心却不是这么想的……”

    「佐野万次郎」微微侧过头看着三人,语气骤降,风雨飘渺中他幽暗阴邃的眸子酝酿了一个隐忍克制的霾意。

    他似乎感到很疲惫,而其余人甚至无法感同身受,无法亲身经历,这位受众人尊敬信赖的总长竟有无力的时刻。

    仿佛被那「无敌」的头衔一旦冠上就成了沉重的枷锁,束缚其身的镣铐,沉沦在周而复始的「黑色齿轮」当中,止步不前。

    果然,是肩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

    花垣武道那只留有刀疤的手不禁攥紧伞把,看着刻有「佐野家」三字的坟冢,心情油然怜悯起来。

    在这种时候,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2005.10.29】

    到后来,开战的消息迅速在东万中散布流窜,包括东京各个地方的不良组织。

    “……唉,你觉得哪个组织会赢?”

    “不管是谁赢,胜者将会离东京第一的宝座更进一步,啧,等到10月31号我们去看看吧……”

    “嘿嘿,说不定还能从中捞点好处呢,听说上野的嚼哥,六本木的「灰谷兄弟」也去,真让人兴奋啊……”

    他们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甚至盼望着最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渔翁得利的意图太明显了。

    只可惜在整个顺其发展的过程中,所有当局者都茫然不知这深处隐藏的卑鄙「阴谋」,被暗自一切操控的黑手挑拨刺激,成了任由摆布的棋子。

    所以,还在那自欺欺人什么啊……

    ……

    【某普通住宅】

    “欧尼酱~欧尼酱~……”

    三谷隆匆忙回神,转头才发现叫了好几声的两个妹妹正非常不满的盯着自己。

    他立马敛去异样,将手里东西往身后藏了藏,面露温柔问道。

    “怎么了吗?露娜。”

    个头小小的露娜瞅了眼对方身后,双手可爱的叉起腰,圆润粉嫩的脸蛋气鼓鼓道。

    “欧尼酱,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有钱女人! ”

    “有钱女人~”

    躲在后面一丁点大的玛娜咿呀学语道。

    三谷隆一愣,看着两个人小鬼大的妹妹,脸色微妙变得有些尴尬,偏过头去转移话题道。

    “呃……才不是这么回事,你们两个快睡觉去。”

    听到这诱哄乖乖孩子的话,露娜不以为然还娇娇的哼了一声,十分确定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欧尼酱分明还喜欢着那个坏姐姐。”

    “坏姐姐~”

    单纯吮嘬手指的玛娜继续牙牙学语,可下一秒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嗯?不对不对,「Qara」姐姐给过我们好多好多糖果和玩具,她不是坏人。”

    露娜怒其不争的瞪着她,反驳道。

    “怎么不是,玛娜你忘了上次我们俩是怎么得蛀牙的了吗?你还在医院哭着说再也不吃糖了。”

    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哪还记得这些,玛娜垂下幼圆稚嫩的眼睛,委屈巴巴道。

    “可是可是快到万圣节了哎,「Qara」姐姐说不定又会带着好吃的来找我们了……”

    立马打断,否定道。

    “不可能,她早就甩了欧尼酱了!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睡觉去!”

    不敢还嘴。

    “噢……”

    独留下的三谷隆汗颜的看着两个活宝自圆自说的进了自己的房间,无奈苦笑一番。

    等回过头再看藏在身后的东西,神情再度落寞怅惘起来。

    小孩子评判好与坏的规则很简单,而她们的哥哥更是冷暖自知。

    “唉……”

    他叹了口气,默默将那条手工编织的白色围巾重新收好,塞进不知何时又会落灰的角落里了。

    可那朵「蔷薇花」曾经对他是真的好,不过很遗憾,不是独一无二的罢了……

    ……

    【目黑区】

    临近万圣节,街道两旁开始张灯结彩,大大小小的商铺都陆续挂上标志性的南瓜,蝙蝠,骷髅之类的饰品。

    与此同时有两辆机车飞驰在街道上,冷清明亮的车灯醒目,尾灯快速飘闪化为残影。

    流光溢彩的疏密光影从眼前掠过,河田飒也瞧了瞧旁边骑车的人,突然想起一件开心的事,庆幸道。

    “听说Draken和艾玛在一起了呢,真好啊,两个人互相喜欢。”

    听到这般喜结良缘的话,河田内保也的嘴角弧度奇怪一降,随后不出意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话脱口就来。

    “哼,是挺好的,希望能一直走下去吧。”

    “肯定会的,他们看上去那么般配不是吗?”

    弟弟一贯温柔善良,由衷的发自内心祝福着。

    可哥哥却嗤之以鼻,依旧笑眯眯的说着膈应人的话。

    “是吗,我倒觉得不出两星期肯定就分了,光图个新鲜而已。”

    对话到这,河田飒也果然察觉出什么转头看着人,眸子里闪过异样,小心翼翼问道。

    “……哥,今天你说话比以往都冲,是因为「Qara」的缘故……”

    “才不是!”

    声音拔高得颇具掩饰性,周边明亮暖和的光影把他被拆穿后恼羞成怒的脸照得狼狈不堪。

    河田内保也马上回过神,眼神飘忽躲闪,脸色一瞬阴霾下去,最后冷冷道。

    “我跟她早就断了,你别瞎猜。”

    言尽于此,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

    河田飒也宝蓝色眼睛深深望着有意闭口不谈的人,紧接着他抿抿唇,垂下充斥忧虑的眸,无言了。

    两辆机车继续喧嚷而沉默的开往归途,渐渐消失在川流不息的夜晚当中。

    那些牵肠挂肚的事和人没有一件是省心的,今晚难熬,明天则是变本加厉。

    大概,也只有嗜爱滥情的「蔷薇花」不睡了。

    ---  ---

    东京中央区银座。

    望一眼,就不像寻常人踏足的区域。

    街道两旁高级购物商店林立,车水马龙的城市铺天盖地都散发着金钱的资本味。

    由世界各地琳琅满目奢侈品堆砌而成的销金窝被誉为“亚洲最昂贵的地方”。

    而夜幕的骤然降临,霓虹灯和荧光灯交相辉映让这块地区淹埋在炫目的光影里,奢靡又华魄。

    今晚头顶的晚景甚美,黛紫蓝蔚的天陲好似被眼下挥霍无度,暴殄天物的烟火气息所点燃,要欢闹到夜不能寐才得以罢休。

    要知道,

    现在脚踩的地象征的是,日本繁荣。

    【某高档露天酒吧】

    从此处望去,阑珊的夜景一览无遗,灯火辉煌的建筑描摹金迷纸醉的社会,唯有惬意的晚风烘托点乐此不疲的氛围。

    原本这里是禁止未成年出入的,可惜年轻的高干子弟,豪门继承人最不缺的便是钱了。

    只要,稍微‘通融通融’就好。

    劲爆热辣的舞曲响彻整个天台,欢笑声不断,四周的服务人员俯首待立,只为伺候中央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小小姐们。

    早早包场的乐趣由此体现,比如,任何流言都传不出去:

    “唉,你们知道吗,最近刚从地方调任到东京的检察官,他的女儿竟对我有那啥的意思,但是可惜啊,我不喜欢她那张‘乡下脸’,哈哈哈……”

    “是吧,跟那些暴发户一样,不过才有了点钱就在我们面前摆架子,真蠢……”

    “说起来,今天难得看到初鹿野蔷薇呐。”

    “是好久没见了,前段时间有人还传她交了几个不良当男票。”

    “不良?那是啥啊,也太掉档次了吧。”

    “嘘,不想混了!当心她家里找你的茬……”

    “谁不知道她有个宠女如命的爹。”

    这些个富二代,二世祖的公主少爷们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或许是自身家庭,从小生活环境的缘故,他们的行为举止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就是那种身处顶流阶层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以及,言辞间流露出居高临下的势利心。

    说好听点是特立独行,自我欣赏,说露骨些则是猖狂放肆,目中无人。

    不过今天不同,有那位京都府警视监的女儿在,没人敢把登不上台面的样子往明面上摆。

    哼,做作。

    可她却照旧觉得虚伪。

    “我跟你们说,昨天我爸答应给我买爱马仕的包包了哦。”

    “唉~真的假的啊。”

    “那有啥,我们蔷薇可是拿到了卡地亚的限量款,真是好羡慕呢……”

    初鹿野蔷薇身边围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们,众星捧月的待遇她自小就习以为常。

    入不了眼。

    耳旁的阿谀奉承不停,都是些陈词滥调不足为奇。

    垂眸盯着那缕缕气泡上升破碎,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神情冷艳矜色,泪痣平添一分媚色,双眸氤氲的却是疏离淡漠。

    可即便是穿着突兀的卫衣短裤,拿着格格不入的罐装汽水,也丝毫掩盖不了天生自带的贵气。

    她永远是那般受人追捧。

    等到听得烦了,初鹿野蔷薇才微微抬起头,喝了口可乐,游刃有余的‘客气’道。

    “父亲买来给我戴着玩罢了,你要是喜欢,等我腻了送你。”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我是说,谢谢蔷薇你了……”

    不可一世的态度,任性恣肆的作风,高高在上的言语,旁人都得看她的眼色说话。

    唯一不对的地方,恐怕就是头发似乎变长了不少,纤细手指上的残蝶也莫名消失殆尽。

    像是剥离伪装,归属到原本位置展露出真正的高傲娇贵般光鲜亮丽,璀璨夺目。

    「这种人」向来喜欢迷惑人心。

    就在这时。

    “小姐,底下人有事向您汇报。”

    此话一出,她侧目轻佻,终于来了兴趣。

    ……

    在另一边,举行这场派对的主人,一个富商的儿子正背着人嘱咐什么:

    “待会不管初鹿野蔷薇要什么都先记我帐上,一定记得看牢了,别让人又跑了。”

    交代完,男孩不知又打起了什么如意算盘,面上逐渐变得自负狂妄,似是在做白日梦。

    贱笑道。

    “如果哄高兴了就等于有了她老爸的帮助,这样一来我父亲的偷税问题或许能解决也说不定,哼哼到时候,可不是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买什么……”

    “喂,我先走了。”

    “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断了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他猛然回神,眼瞅关键人物要离开,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目光赶紧惊慌失措的跑过去,谄笑道。

    “哈哈,蔷,蔷薇你看我们这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再说大家都挺想你的……”

    “那就下次吧。”

    初鹿野蔷薇根本不听,自顾自的将空易拉罐扔在摆满香槟的托盘上,回头冲人讽刺一笑。

    “反正我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见人说真的,男孩彻底急了,赶紧追在后面不依不饶道。

    “话不能这么说啊,你,你再坐会儿呗,或者……”

    “或者。”

    初鹿野蔷薇不耐烦打断,转身看着诚惶诚恐的人,便说出在心中早已酝酿好的‘建议’。

    “你把前段时间刚得的绝版游戏机送给市长家的那位也一样。”

    盯着对方事不关己的笑容,他莫名油然而生出些冷汗,迟疑极了。

    “这……”

    “总比在我身上浪费这些‘破玩意’要划算吧?”

    没礼貌的指了指四周摆放的蛋糕甜品,讨女孩子欢心之类的东西。

    没得到回应,她最后瞅了眼难堪犹豫的人,嗤弄一声。

    “呵,自己捉摸捉摸吧。”

    ……

    等出了天台,初鹿野蔷薇陡然换了副神情,忍不住发起牢骚。

    “还想走后门?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啥人都敢跟我攀关系。”

    “小姐……”

    她抬手制止身旁人还未说完的话,接着谨慎的扫视一圈后迈步往电梯口走去。

    进去之后。

    “说吧。”

    “下面得到消息:东万和「芭流霸罗」将在明日正式开战,之后您让我查稀咲铁太这人的资料也出来了……”

    她似乎很心不在焉的在听,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声着,电梯层数下降间面不改色的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拆开包装糖纸,含住。

    但是快到终点时。

    “还有就是六本木那边带话,说是……咳咳,‘想您了’。”

    “叮。”

    到达一楼。

    “这不比刚才好玩多了吗?”

    蓦地转头,露出一个无比戏谑揶揄的笑,那是她被取悦心满意足的表情。

    率先从电梯走出,又吩咐道。

    “行了不用再传达了,打架地点发我邮箱,他们会来的。”

    身后的人不敢质疑这极其笃定的话,只好快步跟上,询问道。

    “那小姐现在我们去……”

    不给回答,推开厚重的大门,肩头长发被迎面冷风撩拨起幽香,多情的眸子也被夜晚光陆怪离的灯红酒绿迷花了碎色。

    虚伪奉承在后,喧嚣浮躁在前,这般充斥欲望横流的景象是属于她的「世界」。

    “嗯……”

    站在繁华热闹的街头,初鹿野蔷薇爽快摘掉头上假发,曝露开隐藏之下的粉墨短发,以及食指上被粉底遮住的蝴蝶纹身。

    这年头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捕风捉影,所以某些事不能让居心叵测的人看去,听去,否则会给身处的「位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她,其实挺喜欢那群不良的。

    “「那那」。”

    虽然脑海第一时间浮现的是那个白发紫眸,混血男人的身影吧。

    惬意的拨弄下短发,脱离纷华靡丽的伪装,她整个人看上去平添了一丝姝美的任性妄为。

    初鹿野蔷薇取下口中糖果,温甜的白气氤氲飘散在空中,抬头仰望间,自负滥情的潋滟眸眼望着天空中的星点光芒。

    而当轻声默念「那个人」的名字时语气竟难免掺加了些撒娇亲昵的意味,引得旁边的保镖都意外侧目。

    无视周围鼓噪,她眼底的凉薄隐匿在绮丽风光背后,最后无奈闭眼笑道。

    “……果然,我又想他了。”

    缱绻眷慕的话是朝三暮四的情由,却也是一成不变的殊滋异味。

    她真的对「那个人」是格外不同。

    少顷,高级轿车隐秘的没入光怪陆离的车流中,朝着「横滨」的方向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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