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站立于门口,她眼看那道身影一步步匆匆朝自己走来,在与自己隔了不到五米距离时却倏然停住脚步,清晰可见身子蓦地一僵,迟疑一瞬又向她走近。

    姜楠没有动,等秦嘉遇走到自己身前时才开口:“早上好啊秦老师,你怎么从那过来了?”

    “早。”这一声之后,秦嘉遇没了声音。

    不见眼前人回答问题,姜楠眉心轻扬,将手中另一份蛋饼递出去,“秦老师,早饭吃了吗,这个蛋饼很好吃,尝尝看,不饿的话也可以慢慢吃。”

    秦嘉遇很快接了过去,朝她一笑,“谢谢,早饭我还没吃,这个蛋饼来得很及时。”

    姜楠点点头,“好,那我们边走边吃。”

    她的包还放在小桌上,回去拿上后,与秦嘉遇同往剧场。

    她仍好奇于秦嘉遇为何会从反方向而来,又再问起,终是听他说起了已隐藏有一整月的那个小秘密。

    事实上,秦嘉遇起得远比她所想更早,他需要时间练琴与创作,时间不够,那就早早去排练室,挤一挤也总是有的。

    更让姜楠诧异的是,哪怕如此,哪怕他已出现在剧场排练室中,无需再奔走,他仍愿折回等待她,陪她再走一趟。

    她并不是非缺这个陪伴不可,特意去麻烦别人的事她也做不出,但她也得承认,秦嘉遇在每个日与夜对她的陪伴,她都贪心地想要奢求更多。

    若时间能慢一点流逝,若这条来回的路能更长一些,她曾这样去想。

    她问秦嘉遇为什么,何必这样麻烦,不觉得很累吗?

    其实她能看得出,自己对于秦嘉遇而言,似乎也是比较特殊的那一个。

    但她也知道,“特殊”这种说法仅仅是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尚未得来验证。

    她担心是自己会错了意,或许,秦嘉遇对其他熟悉的人也如此照顾,只是还不被自己所见,自己自诩特殊是否真的合适?

    于是此刻,她等秦嘉遇一个答案。

    可能这做法的确是笨了点,可她身旁的这个人并不觉得累,因为对方是她,所以一切都很值得。

    他深深看一眼姜楠,认真回答:“其实不累,一来一回也不远。”

    姜楠又问:“就算不累,那不会厌烦吗,不会觉得浪费时间吗?”

    秦嘉遇本还有些拘谨,听完姜楠的问题却忽而笑了,笑意温柔如暖风,“当然不会啊,这是我自己愿意的。”

    眼前那抹微微蹙紧的眉眼忽然舒展开,又轻盈扬起,同时伴随着眼前人轻声的开口,姜楠心尖陡然一跳,一股热意瞬时在心间蔓延开来。

    她只好解释为,已是夏季,温度升上去,自己自然也就感觉到有些热,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秦老师,你……”不自觉启唇,姜楠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戛然而止。

    她感到惊险,差一秒,有些可能会让秦嘉遇感到尴尬的话就将脱口而出。

    她险些问他一句,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见姜楠突然缄口,秦嘉遇猜测她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也不追问,只耐心等待着,如果她想说,自然会继续说下去。

    “其实——”

    在长久的沉默之中,秦嘉遇主动打破沉静。

    姜楠又看向他,听他继续说下去,“现在这样的生活我挺喜欢,也挺享受的。”

    姜楠愣愣地点点头,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如她所想,他依旧在替自己着想,“所以,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这没什么,我既有时间练琴,还能和你多说一会儿话,有个伴挺好的。”

    说来说去都是“陪伴”二字,可姜楠心中却仍想着其他,总觉得肯定不只是想要个陪同这么简单。

    更何况,现在是他来陪她。

    她最终还是选择不接秦嘉遇的话,否则,有些试探性的话势必要在今天被问出口,她还不想让自己与秦嘉遇之间的关系走向尴尬的那一步。

    有些问题,现在还不是时候。

    恰好瞥见秦嘉遇手中还未来得及吃上一口的早餐,姜楠当即提醒他一句,“秦老师,快尝尝这个蛋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秦嘉遇应着,咬了一口姜楠给自己的蛋饼。

    这块蛋饼一直被他捏在手心,本就温热,也很快将他的手捂暖,此刻它还没有凉下来,一口吃下去味道鲜嫩,确如姜楠所说,很好吃。

    姜楠静静注视着秦嘉遇,见他接连吃了几口,这才将方才就在思考的那句心里话讲出口来,“秦老师,明天开始我早点起来,和你一起去剧场练琴。”

    下一秒,她撞上了秦嘉遇那双错愕的眸子。

    在她内心深处,她觉得露出这种表情的秦嘉遇很有趣,马上却只淡淡一笑,向他解释:“我觉得我也得努力点,剧里我戏份很重,只按照现在这种程度排练肯定不够,我也必须得加练了。”

    “好。”秦嘉遇认真听完,在这种时刻,他永远不会去多问什么,只给与姜楠足够肯定与鼓励。

    这一个月里姜楠的努力他其实都默默看在眼里,这是一个哪怕休息时也会将大部分时间留给他们这部剧的女演员。

    排练时,很多时候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停留在她身上。

    她的演技很好,台词功底也极佳,轻易就能引旁观者入戏,而他正是那位旁观者。

    至于那些真实留下过的,一身热汗,发丝凌乱,连同嗓音都沙哑,累倒在地气喘吁吁,亦是由她亲自刻下的勋章。

    那些勋章并不为证明什么,都是她该去做的,或许不值得炫耀,或许不值得提起,但它们都曾留下过,留在了他的眼里。

    无论什么时刻,姜楠在他心中总是熠熠生光。

    即将抵达剧院时,秦嘉遇手中的早餐也已被他吃完,剩了个沾了油的空袋子。

    正逢剧场门口就有垃圾桶,他扔了包装袋,转头时听见姜楠开口:“秦老师,明天开始,我俩的早餐都交给我吧,想吃什么就在微信上告诉我。”

    看着姜楠那副积极的态度,秦嘉遇不去说什么“不必麻烦了”之类的话,不打破她的期待,只是轻轻点头,告诉她,她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正如今日这份蛋饼就真的很好吃,他心满意足,所以,买什么早饭都可以,只要是她爱吃的,他也会跟着喜欢。

    今日的排练依旧如常,大家聚在一起,也如秦嘉遇曾与关河说过的那样,所有人都把劲拧成一股,为他们这部剧而奋斗着。

    这一个月以来,秦嘉遇改完了《伴奏一》,也陆续又写完了两首伴奏,每一首都在第一遍时就已让刘飞与孔山叫好。

    不过基于刘飞对秦嘉遇的了解与期待,他深知他还能做到更好,于是不断让他做出改动。

    秦嘉遇也很快就做出了让他彻底满意的旋律,也赢来他的掌声与赞赏,让他再接再厉,继续把后面几首伴奏也写出来。

    很多次他演奏时,姜楠就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弹,除却认真去感受旋律外,她每次也会有意无意去注意他左手腕上露出的那截绷带。

    有姜楠在秦嘉遇身旁时,其他同事基本都不会靠近,尤其宁欣玉和方澜,以往她们还会去围观一眼,后半个月里直接都不去秦嘉遇身旁了,坐着听他弹琴也很好。

    至于秦嘉遇身边这种地方,还是让姜楠去待着吧。

    基于他们两个人的某些行为举止,大部分剧组演员都已认定他们就是一对,只是那两人不公开,他们也就不说破,只在背地里悄悄讨论。

    姜楠注意到,关于秦嘉遇,今日与平时都有个不同之处。

    ——在一旁围观秦嘉遇弹琴时,姜楠看见他缠了许久的绷带终于在一个月后的今天被拆下,弹琴时露出的不再是那截花白,而只有他纤瘦的手腕。

    昨夜彻底拆下绷带,不再换新,秦嘉遇也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正值夏初,温度很快又要继续往上升,伤口总这样闷着也不行。

    再说,剧组有些同事已经换上短袖,他如今穿着单薄的衬衫,还能挡着点手腕,等到之后他也将换上短袖时,手腕上的绷带就彻底挡不住了。

    一曲即兴又弹完,秦嘉遇在手机上按下停止录音键,偏头看向姜楠,问她,“这段感觉怎么样?”

    从中后段开始,高|潮一段紧接一段,姜楠几乎已经听愣,甚至忘记了呼吸,浑身血液沸腾。

    等到秦嘉遇问起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朝他竖起大拇指,“特别好,特别好!”

    一连说了两个“特别好”,足以证明她的激动。

    但紧接着,她却没有让秦嘉遇再说什么,忽将手伸了出去,掌心向上。

    一如此前她向秦嘉遇要来柠檬糖时那样。

    秦嘉遇第一反应也是如此,正要起身去包里取糖,忽听姜楠说:“秦老师,手给我一下。”

    “左手。”她又补充。

    这一回,秦嘉遇恍然大悟,他大概知道了,姜楠是想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吧。

    换作之前,他不会愿意露给姜楠看,好在如今伤口痕迹已经淡了许多。

    他也伸出手,亦是掌心朝上,轻悬于姜楠手心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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