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宫中有些忙碌，不日镇国将军将携幼子回京颐养天年，朝臣为此与陛下争论了好几日，实在是这位重臣已经封无可封。
朝堂政事自然不是满满一个后宫女官该知道的，奈何昭阳公主耐不住寂寞，总爱招她去昭阳宫解闷。
“……北夷都还未安分，镇国将军回京的路上也不知能否安心。镇国世子倒是个人物，可这养子，本宫着实未有耳闻，但愿与京中这些草包不同，否则这镇国将军晚年英明……”萧岁芳说完也不知想到什么，“啧”了一声，“若是镇国将军府前头那个世子还在，也不至于沈将军晚年还要受这等气。”
沈家是被皇帝急招回京的，太傅甚至劝谏了好几日也没让陛下改了旨意，明面上是让沈阔荣归故里颐养天年，可沈家祖宅是在江南一带，况且北夷虎视眈眈，前不久才又打了一战，大靖虽然大获全胜，可着实不是坐镇将军归京的时候。
沈家毕竟是大靖的开国功臣，祖上随太祖一起闯天下，至今已经四代，开国至今兵权一直在沈家人手里，朝中都在猜测，沈家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时候。
实际上在嘉靖帝继位之前，大靖从未有过明主，多代帝王造成了民不聊生水深火热的局面，先帝甚至差点致使灭国，嘉靖帝接过来的是一个民力凋弊四面楚歌的江山。
如今山河太平，政通人和……
嘉靖帝或许于私德有亏，可诚如昭阳公主所说，他是个千古明帝。
满满也想不明白，陛下不该是会做出如此昏聩旨意。
甚至连一向崇拜嘉靖帝的萧岁芳也觉得沈将军这次回京是受气的，也不难想象朝中会有怎样的猜测。
她再大胆也不敢胡乱揣测帝王的旨意，将量身的器物一一收好，规避着回答：“您何苦担心这些，朝中的倾轧奴婢不懂，但您应该明白陛下。”
若是陛下忌惮沈家，那就不会再出一个镇守边关的镇国世子。
“如今山河无恙，百姓富足，陛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您操心这些不如想想挑选驸马的事。”
昭阳公主是皇帝的第二个孩子，可惜是东宫一个不受宠的侍妾生的，那个侍妾最终也没熬到陛下继位就没了，或许是为了弥补，萧岁芳年幼时就有了封号和封地。
说起来这个萧岁芳就头疼，“我哪里敢挑什么驸马，府里的那位要是知道了那还不跟我闹。”
昭阳公主对外宣称的那位客卿满满是见过的，长得清朗俊逸，醉玉颓山的模样，饶是满满也不敢多看。
萧瑞安懒懒的靠回坐榻，看着她收整东西，轻轻勾唇笑道：“别说我，大家都不年轻了，这京中世家大族的公子你就真的没个心仪的？”
满满如今已经二十三，再过两年便到了宫女出宫的年级，大靖女子大多十八就已经嫁人生子，留到她们俩这般年级的着实也没几个。
满满也头疼，“您就歇了这份心吧，我哪里就配得上世家大族的公子了。”
她无父无母，也无甚朋友，即使身为女官，也从来不在上京贵妇们挑选媳妇的范围里，她也一向乐的自在，离二十五岁也就还有三年，她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儿女情长上。
“我看你是无情无爱，宫中拢共就几位妃嫔，有这般磨人心态么。”
“罢了，你要是哪天遇到合适的，你再与我说，我去向皇后求一份赐婚懿旨，你好歹也做了这许多年女官，这点尊荣母后定会许你的。”
“你这小古板一般的女子，也不知最后会花落哪家。”
林满满十八岁时初任尚宫，当时年岁尚轻，做起事来总是思虑良多，如今三年已过，做事风格却一如往昔，多听少问，不该她过问的绝不沾手。
过于了解她性子，知她对男女情事多是回避，萧岁芳也没揪着这个话题，转头又问起：“最近在忙着宫宴的事？”
“镇国将军归京必然是要有一场宴席，皇后娘娘命臣为后宫各娘娘新做几身衣裳，淑妃娘娘似是近日染了风寒，身子骨不大舒服，这便有些耽搁了。”
说来也是史无前例，当今圣上后宫也就寥寥几人，刚御极那会，因着先帝的做派，陛下说要还天下一片安宁，不欲在后宫花费时间，可如今十多年过去了，眼看着各位皇子公主皆已到了开府的年纪，后宫仍然没有进新人。每每有朝臣劝谏，陛下总有法子挡过去，久而久之，朝臣之间好似也形成了一股默契，竟也真的不在催促。
萧瑞安自己是有公主府的，偶尔与家中那位产生矛盾了就会来昭阳宫住几日，自然也是对后宫几人颇为了解的。
“后宫统共也就那几个人，有的人倒是挺会拿乔。”
其实林满满并无多大不满，古往今来没有哪个朝代像大靖一般后宫如同虚设，宫人也不多，要伺候的主子换来换去也就是那么几位，在她看来，各宫娘娘之间倒破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听闻四殿下近日胃口不佳，淑妃娘娘难免着急，所以才忧思过重染了风寒，也并非是刻意为难奴婢。”
淑妃是有傲人的资本的，本朝一共一位公主，三位皇子，最小的四皇子就出自她膝下，母凭子贵，一朝封妃。
想起四皇子，林满满一顿，思绪飘的有点久远，她刚入宫那会对偌大的皇宫不甚熟悉，宫人又不算多，很多没有主子住的宫殿就这么空置下来，也没有人看守，她一日迷路了，也不知道转到了什么地方，久遇不到人寻路，没成想有人刚好打开一个殿门，彼时两人四目相对。
那是看起来小她四五岁的孩子，枯瘦的身躯和平和的面容，一时间给了她强烈的违和感。
她开口问道：“这位公公，可知道昭阳宫怎么走吗？”
那人凝视她片刻，枯瘦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直走然后左转。”
声音粗噶难听，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清亮，凭着这道声音，林满满反倒记了多年。
就在她发愣的这会，萧岁芳已经唤了她好几声。
“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林满满回过神：“奴婢在想皇后娘娘安排的差事，恐怕是还要与另外两位尚宫尚仪一番。”
萧瑞安哂笑：“若是后宫再有人整幺蛾子你直接找母后就是，她一向公允。”
“是，皇后娘娘向来体恤宫人。”
…………
上京近日皆是大晴天，惊蛰之后气温逐渐回升。凤仪宫中众多宫女进进出出皆是严阵以待，皇后在等身铜镜前抬着手臂任由宫人给她搭理裙摆。
“嬷嬷，静萱进宫了吗？”
一个穿福纹桃红酒花袄的婆子回答道：“娘娘放心，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宣四娘子进宫了。”
皇后点头：“嬷嬷办事本宫自然是放心的。”
那老嬷嬷与皇后在镜中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皇后挥挥手遣退宫人，等到殿内只剩她们二人，这老嬷嬷担忧的问到：“娘娘，边关并未太平，陛下这时候宣镇国将军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京……”
皇后姿态优雅的坐回塔上，呷了口茶，并不以为意，“陛下御极多年，如今朝廷稳固，国泰民安，就算没有圣旨，沈阔是个聪明人，功高震主的道理不会有人比他将军府更懂。”
嬷嬷仍然是蹙着眉：“娘娘，奴婢的意思是……”嬷嬷靠近一步凑近皇后耳边，“沈将军与那位，毕竟曾经有过婚约，我们今晚若是出手，会不会……？”
当年宫中的那位贵妃娘娘，时隔多年，但只要一想起来，她仿佛就在那里，一颦一笑都端的是祸国殃民的模样，也无怪乎能迷惑两位帝王。
皇后的手一颤，溅出几滴茶水，荡开的水面印出她的容颜，她早已不年轻，比她还年老的淑妃如今也堪堪不过四十，肌肤仍然是吹弹可破，可她的眉心，早已深深的凝了两道折痕。
时间真是无情，她已经老了，可那女人她如今想起来，仍旧是螓首蛾眉，肌理细腻骨肉匀的样子。
皇后的眉头竖起来，回忆里那女人总是对她挑衅的笑着，她怒目圆睁，似乎又看到了她依偎在陛下怀了巧笑嫣然两人亲密无间的场合。
她抬手将茶杯摔了出去。
真是叫人恶心！
“他敢！”
“本宫如今稳坐中公，当年之事过去已久，早就盖棺定论，陛下亲口下的谕旨谁敢替她翻案？沈阔是纯臣，如今边关还需要他，就算陛下不会拿他沈家怎么样，可他敢轻举妄动吗？他不敢！他不敢把他沈家置于风口浪尖。”
皇后说的笃定，仿佛已经看到沈家向她低头的样子。
沈阔那个莽夫当年就不敢回京给苏素那个贱人撑腰，现在人死灯灭再故作深情又有什么用，他不敢，苏素那个贱人迷惑了两代帝王，没有哪个男人敢跟她扯上关系。
老嬷嬷担忧的抚上皇后的后背，轻柔的按压，“气大伤身，为个死人不值当，娘娘从小聪慧，您心里有数就好，老奴只是害怕，若当年之事暴露，老奴死不足惜，可是您和太子殿下，老奴放心不下。”
说到太子，皇后心里也是一片郁色。
“太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如今连我这个母妃的话都不听，当初要不是……”
“娘娘！慎言。”老嬷嬷赶紧截住皇后的话语，有些话她们心知肚明，但凡说出来就会要人命，凤仪宫中看似都是皇后的人，可皇帝手底下的暗卫无处不在。
皇后心里又是一阵气血上涌，“都是苏素那个贱人！害我儿与我母子离心。”
“呵，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哪里就值得人记挂这么多年？！她如今早已红土白骨，甚至她的儿子都在冷宫不见天日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谁敢为她强出头不成？”
只要一想起那女人皇后就藏不住的恨意，脸上甚至有些癫狂之色。
老嬷嬷眼里担忧更甚，自从苏素被封为贵妃之后，皇后心里的恨意日积月累，委屈更是无处诉说，苏贵妃死后更是与太子母子离心，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白日里公务冗杂，竟是出现了癔症，但凡听到苏素两个字便会陷入癫狂之中，太子和凤仪宫将此事瞒的密不透风，也甚好皇帝此后再也不入后宫，这事至今也未有人发现。
“贱人！”
“人尽可夫的婊子！”皇后张牙舞爪的叫喊着，连头上的发髻也歪了，愤恨的瞪着虚空，眼角的泪却止不住的流。
“去！把那小畜生给我弄死！赶紧去！”
“弄死他！”
老嬷嬷对这样的场景束手无策，老泪纵横，心疼的抱着她的娘娘一遍遍安抚。
“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提的，娘娘，我的娘娘啊……”
朝堂政事自然不是满满一个后宫女官该知道的，奈何昭阳公主耐不住寂寞，总爱招她去昭阳宫解闷。
“……北夷都还未安分，镇国将军回京的路上也不知能否安心。镇国世子倒是个人物，可这养子，本宫着实未有耳闻，但愿与京中这些草包不同，否则这镇国将军晚年英明……”萧岁芳说完也不知想到什么，“啧”了一声，“若是镇国将军府前头那个世子还在，也不至于沈将军晚年还要受这等气。”
沈家是被皇帝急招回京的，太傅甚至劝谏了好几日也没让陛下改了旨意，明面上是让沈阔荣归故里颐养天年，可沈家祖宅是在江南一带，况且北夷虎视眈眈，前不久才又打了一战，大靖虽然大获全胜，可着实不是坐镇将军归京的时候。
沈家毕竟是大靖的开国功臣，祖上随太祖一起闯天下，至今已经四代，开国至今兵权一直在沈家人手里，朝中都在猜测，沈家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时候。
实际上在嘉靖帝继位之前，大靖从未有过明主，多代帝王造成了民不聊生水深火热的局面，先帝甚至差点致使灭国，嘉靖帝接过来的是一个民力凋弊四面楚歌的江山。
如今山河太平，政通人和……
嘉靖帝或许于私德有亏，可诚如昭阳公主所说，他是个千古明帝。
满满也想不明白，陛下不该是会做出如此昏聩旨意。
甚至连一向崇拜嘉靖帝的萧岁芳也觉得沈将军这次回京是受气的，也不难想象朝中会有怎样的猜测。
她再大胆也不敢胡乱揣测帝王的旨意，将量身的器物一一收好，规避着回答：“您何苦担心这些，朝中的倾轧奴婢不懂，但您应该明白陛下。”
若是陛下忌惮沈家，那就不会再出一个镇守边关的镇国世子。
“如今山河无恙，百姓富足，陛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您操心这些不如想想挑选驸马的事。”
昭阳公主是皇帝的第二个孩子，可惜是东宫一个不受宠的侍妾生的，那个侍妾最终也没熬到陛下继位就没了，或许是为了弥补，萧岁芳年幼时就有了封号和封地。
说起来这个萧岁芳就头疼，“我哪里敢挑什么驸马，府里的那位要是知道了那还不跟我闹。”
昭阳公主对外宣称的那位客卿满满是见过的，长得清朗俊逸，醉玉颓山的模样，饶是满满也不敢多看。
萧瑞安懒懒的靠回坐榻，看着她收整东西，轻轻勾唇笑道：“别说我，大家都不年轻了，这京中世家大族的公子你就真的没个心仪的？”
满满如今已经二十三，再过两年便到了宫女出宫的年级，大靖女子大多十八就已经嫁人生子，留到她们俩这般年级的着实也没几个。
满满也头疼，“您就歇了这份心吧，我哪里就配得上世家大族的公子了。”
她无父无母，也无甚朋友，即使身为女官，也从来不在上京贵妇们挑选媳妇的范围里，她也一向乐的自在，离二十五岁也就还有三年，她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儿女情长上。
“我看你是无情无爱，宫中拢共就几位妃嫔，有这般磨人心态么。”
“罢了，你要是哪天遇到合适的，你再与我说，我去向皇后求一份赐婚懿旨，你好歹也做了这许多年女官，这点尊荣母后定会许你的。”
“你这小古板一般的女子，也不知最后会花落哪家。”
林满满十八岁时初任尚宫，当时年岁尚轻，做起事来总是思虑良多，如今三年已过，做事风格却一如往昔，多听少问，不该她过问的绝不沾手。
过于了解她性子，知她对男女情事多是回避，萧岁芳也没揪着这个话题，转头又问起：“最近在忙着宫宴的事？”
“镇国将军归京必然是要有一场宴席，皇后娘娘命臣为后宫各娘娘新做几身衣裳，淑妃娘娘似是近日染了风寒，身子骨不大舒服，这便有些耽搁了。”
说来也是史无前例，当今圣上后宫也就寥寥几人，刚御极那会，因着先帝的做派，陛下说要还天下一片安宁，不欲在后宫花费时间，可如今十多年过去了，眼看着各位皇子公主皆已到了开府的年纪，后宫仍然没有进新人。每每有朝臣劝谏，陛下总有法子挡过去，久而久之，朝臣之间好似也形成了一股默契，竟也真的不在催促。
萧瑞安自己是有公主府的，偶尔与家中那位产生矛盾了就会来昭阳宫住几日，自然也是对后宫几人颇为了解的。
“后宫统共也就那几个人，有的人倒是挺会拿乔。”
其实林满满并无多大不满，古往今来没有哪个朝代像大靖一般后宫如同虚设，宫人也不多，要伺候的主子换来换去也就是那么几位，在她看来，各宫娘娘之间倒破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听闻四殿下近日胃口不佳，淑妃娘娘难免着急，所以才忧思过重染了风寒，也并非是刻意为难奴婢。”
淑妃是有傲人的资本的，本朝一共一位公主，三位皇子，最小的四皇子就出自她膝下，母凭子贵，一朝封妃。
想起四皇子，林满满一顿，思绪飘的有点久远，她刚入宫那会对偌大的皇宫不甚熟悉，宫人又不算多，很多没有主子住的宫殿就这么空置下来，也没有人看守，她一日迷路了，也不知道转到了什么地方，久遇不到人寻路，没成想有人刚好打开一个殿门，彼时两人四目相对。
那是看起来小她四五岁的孩子，枯瘦的身躯和平和的面容，一时间给了她强烈的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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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凝视她片刻，枯瘦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直走然后左转。”
声音粗噶难听，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清亮，凭着这道声音，林满满反倒记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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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林满满回过神：“奴婢在想皇后娘娘安排的差事，恐怕是还要与另外两位尚宫尚仪一番。”
萧瑞安哂笑：“若是后宫再有人整幺蛾子你直接找母后就是，她一向公允。”
“是，皇后娘娘向来体恤宫人。”
…………
上京近日皆是大晴天，惊蛰之后气温逐渐回升。凤仪宫中众多宫女进进出出皆是严阵以待，皇后在等身铜镜前抬着手臂任由宫人给她搭理裙摆。
“嬷嬷，静萱进宫了吗？”
一个穿福纹桃红酒花袄的婆子回答道：“娘娘放心，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宣四娘子进宫了。”
皇后点头：“嬷嬷办事本宫自然是放心的。”
那老嬷嬷与皇后在镜中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皇后挥挥手遣退宫人，等到殿内只剩她们二人，这老嬷嬷担忧的问到：“娘娘，边关并未太平，陛下这时候宣镇国将军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京……”
皇后姿态优雅的坐回塔上，呷了口茶，并不以为意，“陛下御极多年，如今朝廷稳固，国泰民安，就算没有圣旨，沈阔是个聪明人，功高震主的道理不会有人比他将军府更懂。”
嬷嬷仍然是蹙着眉：“娘娘，奴婢的意思是……”嬷嬷靠近一步凑近皇后耳边，“沈将军与那位，毕竟曾经有过婚约，我们今晚若是出手，会不会……？”
当年宫中的那位贵妃娘娘，时隔多年，但只要一想起来，她仿佛就在那里，一颦一笑都端的是祸国殃民的模样，也无怪乎能迷惑两位帝王。
皇后的手一颤，溅出几滴茶水，荡开的水面印出她的容颜，她早已不年轻，比她还年老的淑妃如今也堪堪不过四十，肌肤仍然是吹弹可破，可她的眉心，早已深深的凝了两道折痕。
时间真是无情，她已经老了，可那女人她如今想起来，仍旧是螓首蛾眉，肌理细腻骨肉匀的样子。
皇后的眉头竖起来，回忆里那女人总是对她挑衅的笑着，她怒目圆睁，似乎又看到了她依偎在陛下怀了巧笑嫣然两人亲密无间的场合。
她抬手将茶杯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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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敢！”
“本宫如今稳坐中公，当年之事过去已久，早就盖棺定论，陛下亲口下的谕旨谁敢替她翻案？沈阔是纯臣，如今边关还需要他，就算陛下不会拿他沈家怎么样，可他敢轻举妄动吗？他不敢！他不敢把他沈家置于风口浪尖。”
皇后说的笃定，仿佛已经看到沈家向她低头的样子。
沈阔那个莽夫当年就不敢回京给苏素那个贱人撑腰，现在人死灯灭再故作深情又有什么用，他不敢，苏素那个贱人迷惑了两代帝王，没有哪个男人敢跟她扯上关系。
老嬷嬷担忧的抚上皇后的后背，轻柔的按压，“气大伤身，为个死人不值当，娘娘从小聪慧，您心里有数就好，老奴只是害怕，若当年之事暴露，老奴死不足惜，可是您和太子殿下，老奴放心不下。”
说到太子，皇后心里也是一片郁色。
“太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如今连我这个母妃的话都不听，当初要不是……”
“娘娘！慎言。”老嬷嬷赶紧截住皇后的话语，有些话她们心知肚明，但凡说出来就会要人命，凤仪宫中看似都是皇后的人，可皇帝手底下的暗卫无处不在。
皇后心里又是一阵气血上涌，“都是苏素那个贱人！害我儿与我母子离心。”
“呵，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哪里就值得人记挂这么多年？！她如今早已红土白骨，甚至她的儿子都在冷宫不见天日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谁敢为她强出头不成？”
只要一想起那女人皇后就藏不住的恨意，脸上甚至有些癫狂之色。
老嬷嬷眼里担忧更甚，自从苏素被封为贵妃之后，皇后心里的恨意日积月累，委屈更是无处诉说，苏贵妃死后更是与太子母子离心，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白日里公务冗杂，竟是出现了癔症，但凡听到苏素两个字便会陷入癫狂之中，太子和凤仪宫将此事瞒的密不透风，也甚好皇帝此后再也不入后宫，这事至今也未有人发现。
“贱人！”
“人尽可夫的婊子！”皇后张牙舞爪的叫喊着，连头上的发髻也歪了，愤恨的瞪着虚空，眼角的泪却止不住的流。
“去！把那小畜生给我弄死！赶紧去！”
“弄死他！”
老嬷嬷对这样的场景束手无策，老泪纵横，心疼的抱着她的娘娘一遍遍安抚。
“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提的，娘娘，我的娘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