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东院王氏就知道了,自己昨日送给妙语堂的东西,齐思远反手就赏了下人们。

    气得把手上的茶杯狠狠地往地上一摔,“他再有本事如何,始终是个庶子。”

    “他的侍妾,就只配用那些粗鄙之物。”

    王氏的性子本就暴躁,每每发脾气,身边的人都是胆战心惊怕得不得了。

    尤其是这几年,她的丈夫齐致坚也愈发对她冷淡。

    几乎十天半月,才到王氏的问琴堂来一趟,平常要么歇在陈氏的圆玉斋,要么就是在自己的旭安堂。

    王氏的两个儿子也不争气,都不是读书之才。

    长子齐思玉还有份闲职,今年年初也娶了新妇。

    次子齐思闲成日在外花天酒地,每日回来都是问她要银子。

    兄弟两人没一个赶得上齐思远。

    唯独女儿近日找了门好亲事,无奈薛家人,口口声声在她们面前夸的都是自己的那个庶子。

    言下之意,能相中她女儿也是因为齐思远的缘故。

    王氏的心中早就长了牙,恨不得咬死陈氏,再咬死齐思远。

    她身边的乌婆子,从小跟着王氏,了解她的性子。

    等她火气小了些,凑到王氏身边说道:“夫人,奴婢给你说件西院的事让你消消气。”

    一听西院,王氏果然来了兴趣,问道:“何事?”

    “奴婢,昨日去妙语堂送东西时,特意绕到雪竹居看了眼。”

    “里面安安静静,根本没人。别说有姨娘,就连那两个婆子都不见了人影。”

    王氏沉思片刻,猛地一抬头,问道:“难不成,是因为那孽障要找正妻了,把那女子悄悄送走了。”

    “你去打听打听,是哪家的姑娘?”

    而后一脸坏笑道:“若是问清楚了,想方设法把那孽障从酉阳带回来的女子一事,给他捅出去。”

    “我定要让他,找不到一门好亲事。”

    次日雍王府。

    在阮娇娇的一再坚持下,灵慧郡主只好答应让她跟着自己。

    她出没的地方,要么就是男人扎堆的太医院,要么就是后宫。

    她让阮娇娇照样伪装一番,换上男子衣衫,画上短须,脸上还抹了一层草汁,加粗了眉头。

    看着铜镜中丑丑的样子,灵慧郡主满意地一笑。

    昨夜宫中皇后传了消息,让灵慧郡主今日进宫,给秦贵妃诊病。

    秦贵妃自小产后,身上总不见好。

    太爷们也只能诊脉开药,不能近身查看。

    皇后娘娘贤惠,让灵慧郡主进宫给秦贵诊病。

    马车停在东华门,灵慧郡主和阮娇娇下马车后。

    由前来迎接的小公公,领着她们先去皇后的凤仪殿请安。

    阮娇娇背着药箱,走在最后面。

    她一直谨记灵慧的嘱托,不敢东张西望。

    起初一路上安安静静,绕过幽静的甬道,来到一宽阔的宫道。

    顿时人声鼎沸,喧嚣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阮娇娇忍不住好奇,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此时恰值朝中官员早朝退朝之际。

    群官门自广和殿鱼贯而出,众人身着官服,威风风吹动衣袂飘飘。

    人群中,阮娇娇一眼便认出了齐思远,眼睛就再也没看过别处。

    他容貌出众,身形修长,在一众官员中尤为显眼。

    阮娇娇此时则在宫苑跨河桥的栏杆旁,隔着空旷的宫道凝望。

    不知不觉泪水弥漫了眼眶,脚步也不由得跟了上去。

    更忘记了自己此次的任务。

    她不敢跟得太紧,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目光紧紧跟随着齐思远。

    这些日子,齐思远心系阮娇娇,又公务繁忙,人消瘦了不少。

    从侧面看尤为明显,阮娇娇看得既心疼又难受。

    恨不得此时就回到他身边去,无奈想到自己闯的祸事,又不敢回去找他。

    齐思远脚步不紧不慢头微微低垂,正沉思早朝时皇上提议的明日的殿试事宜。

    根本就没注意身后的跟屁虫。

    直到快出东华门,那熟悉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瞬间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猛地转身,宽阔的宫道上,环视一周哪有他熟悉的人影。

    再从欢喜到失望心中闷痛不止,怔怔出神望着空空的宫道,伫立在原地许久不愿挪步。

    许久后,脸上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那笑里藏着无尽酸楚。

    冷静下来想想,阮娇娇官籍都没有如何会进得了宫。

    他笑自己,只要是有关阮娇娇的消息,都会失了判断,如一个冒进少年横冲直闯,让人笑话。

    他整日牵挂她,活在担忧和思念中。而她,却能没有一点留恋说走就走。

    难道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吗。

    那她恢复记忆,或者日后他娶了正妻,她从此后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他又该如何是好。

    齐思远从没这么挫败过,舍不下她,没有她的日子他觉得一切都失去了光彩。

    甚至连他往日最在意的公务,都激发不了他的雄心壮志,好似剩下一份责任。

    这些可怕的变化,一日一日侵蚀他清醒自持的毅力。

    齐思远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周围不少官员的注意。

    往日情况再糟,他都会维持表面温和,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的沉稳之气。

    今日他也无心再装下去,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黯然伤神走出东华门。

    阮娇娇躲得快,在齐思远回头那一刻,她快速闪身,躲到了一旁的吉祥缸后。

    眼中压抑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多么希望,自己和齐思远还在酉阳,两人之间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酉时凤仪殿

    灵慧郡主离开后,皇后杨婉心事重重。

    身边坐床上四个多月小皇子,白白胖胖的招人喜欢得紧,躺在床上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无奈今日皇后有些心不在焉,对自己皇儿只是脸露慈爱,并没像往日那般抱起来走动。

    她身边的大宫女如月,知道她心忧何事,让奶娘带着小皇子先回厢房。

    殿中只剩主仆两人时,如月劝道:“娘娘,你就是心思太善良了总替别人考虑。”

    “秦贵妃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怪她平时太过跋扈。”

    今日灵慧到宫中,给秦贵妃近身查看才知,秦贵妃身子久不见好,不是因为落胎后身子没复原,而是因为屋中的熏香里加了麝香。

    只怕日后都不能生育。

    灵慧郡主不敢把此事泄露出去,悄悄告诉了皇后杨婉。

    秦贵妃屋中的熏香是汪德海送过去的,也是皇上授意的。

    杨婉原以为李嘉颜只是让她落了胎,不想结果却是如此。

    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五味杂陈,也只能埋在心中无法与人诉说。

    “别说了,在这深宫中的姐妹都不容易,以后多关照她一些。”

    听出了杨婉心酸的语气,如月早就猜到,她是在为皇上这几日留在文昭仪殿中伤心。

    “娘娘,你不必忧心。在皇上心中你和两位皇子才最重要。”

    不愧是她的身边人,一眼就看出了杨婉忧心的另一件事。

    杨氏从不在意旁的妃子受宠,唯独在意这个文昭仪。

    她是工部尚书文濯的长女,今年三月入宫的。

    一来就深受李嘉颜恩宠,封为二品昭仪。

    只因她长得太像李嘉颜往日的心仪之人。

    杨婉脸上闪过一丝心酸,淡声道:“日子还长着了,谁知道日后会如何?”

    亥时,长乐宫。

    李嘉颜正听汪德海回禀完明日殿试之事。

    好不容易有点空闲,外面内侍便提来了各位嫔妃们为他准备的宵夜。

    内侍报了所有名字,就是没有提到皇后。

    他神色一愣,挥挥手让内侍都拿走,片刻间也没了用膳的心思。

    汪德海为他端上热茶,踌躇片刻说道:“皇上,今日灵慧郡主去过秦贵妃的霞月殿了。”

    李嘉颜抬眸看了过来,脸色如常。

    汪德海继续说道:“娘娘太过心善,让人悄悄把那些熏香给秦贵妃换了。”

    李嘉颜听后不但不气,反而嘴角上扬动容道:“这宫中唯一不变的只有婉儿,朕此生能有她这个皇后也知足了。”

    说罢,放下手上的奏折,对汪德海道:“有好几日都在忙殿试的事,朕也该去看看她了。”

    李嘉颜到凤仪殿时,杨婉正坐在榻上看后宫的账册,听到殿外李嘉颜的声音,她才起身去迎。

    如月一脸笑容忙为杨婉添上袍子,外袍都没穿好,李嘉颜已抬脚步入殿内。

    殿中的侍女们行礼后,如数退了出去。

    “皇上,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臣妾。”

    李嘉颜听杨婉满不在意的口气,不悦道:“难道婉儿,不愿让朕来你凤仪殿?”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李嘉颜拥着杨婉坐到榻边,一脸委屈,“皇后关心皇儿,关心后宫的嫔妃,就是不关心你的夫君。”

    杨婉心道,你自己美人在怀,反倒还委屈上了。

    不情愿地从李嘉颜怀中挣脱出来,语气幽怨,“皇上这几日,不是有文昭仪和众位姐妹关心,臣妾倒也可以偷偷懒了。”

    听到她吃味,李嘉颜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往日她总会劝他雨露均沾。

    李嘉颜还心生落寞,如今听她终于捻酸,把人再次挪到自己怀中抱得更紧。

    轻声道:“朕只宠幸过文昭仪一次,平时只是到她殿中坐坐。”

    “文濯如今进了内阁,朕不能让他被李鸣玉拉拢。”

    “让他和钟文敬两人联合起来,制衡李鸣玉。”

    自古前朝和后宫都有千丝万缕的连续,自己女儿得宠,也是他文家的荣耀,的确能让文濯尽忠。

    杨婉心中却还是有些不痛快,嘴上不饶道:“那这么说,皇上也要招钟尚书家的千金入宫了。”

    钟文敬的女儿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她不信,李嘉颜不心动。

    李嘉颜看出了她的心思,亲了亲杨婉的嘴角,笑道:“朕不会让钟文敬的女儿入宫,而是等殿试后续事务处理完后,为她赐婚。”

    “皇上要给钟姑娘赐婚何人?”杨婉一惊,忙问。

    “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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