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Cheers!”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尘光摄影工作室隆重开业！”
“相信我们尘光未来一定能大展宏图，创千秋大业！成为杭城乃至全国首屈一指的摄影工作室！我们团队每个成员都能暴富、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心想事成！”
“我们今年的目标就是……”
KTV的包厢里彩色灯光闪烁不停，一共寥寥四人，散在室内天南海北的角落。
正豪情壮志发表感言的是团队里的化妆师庞大海。
一个一米八五、体重两百斤的壮汉，身材魁梧得不像话。
光看他的外形，大概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化妆技术堪比换头的大拿。
他坐在包厢的正中间，举起话筒，气沉丹田，声音嘹亮地能响彻方圆十五米。
“去你的胖大海，你把老板的话都给抢完了！”修图师陈可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话截断。
庞大海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动作狗腿地从桌上倒了杯橙汁，递给半张脸隐在暗处，一直笑着没说话的祁柒。
“老大，您发表两句感言？”
“我刚刚越俎代庖了，您别介意！”
祁柒好笑地接过橙汁抿了一口，“别来这一套，和平时一样，咱们不兴职场的上下级文化。”
“大家想说什么就说，畅所欲言，愿望不说出来，怎么实现？”
“好！”庞大海率先带头鼓掌，故作娇羞，“老大，我想换辆新车！什么时候实现就看老大垂怜了。”
陈可依啐了声，“胖大海你恶不恶心，真想把你现在的表情拍下来。”
她眼神转了圈，凑到祁柒身边，“柒柒姐，我愿望不大，年底给我换个顶配的笔记本呗！”
“老大，今年年底的红包如果能比去年大那么个一倍两倍我就满足了，嗯，三倍五倍更好！”
“还有我，我想……”
祁柒静静听完，答应地爽快：“好！年底争取给大家都安排上。”
她举起橙汁，和众人碰了个杯，慢吞吞地补充：“大家胆子都挺小啊。”
气氛沉滞了一秒，忽地爆发出更大的尖叫，“老大万岁！”
“啊！这个愿望还能不能换了！”
“老大居然嫌弃我们胆子小？我胆子大起来，老大不敢置信。”
众人闹作一团，举起话筒，开始大胆许愿。
祁柒听着庞大海带头许的越发离谱的心愿，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出去打个电话。”她和身边的陈可依小声说了句。
陈可依连忙点了点头，露出心照不宣的打趣眼神：“快去吧，是不是姐夫要来？”
祁柒：“我问问他。”
她拿起手机走出包厢。
走廊上的灯光昏暗，四面八方热闹喧哗，鬼哭狼嚎的声音无孔不入。
她索性走了出去，寻到空旷地方，拿出手机打给男友褚泽川。
今天是尘光摄影工作室的开张庆祝会。
祁柒从小就爱拍照，到了大学，更疯狂地迷恋上了摄影。
爱好再加点被业内大拿也夸赞的天赋。
六年过去，随着技术越发高超，她在业内闯下了不小名气，终于在去年年底打算自己正式成立一个工作室。
男友褚泽川也是工作室的投资人之一。
只是褚泽川工作繁忙，之前说会晚点到，现在也还没见人影。
包括现在，她接连打了两个电话，对面也没接
“什么嘛。”祁柒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点不开心。
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到不了也不说一声。
她手指轻点了点手机屏幕，看着微信上的置顶聊天框发了会儿呆。
突然，手机振动了一下，置顶聊天框冒出红点。
【柒柒，我马上到了】
祁柒愣了一下，连忙回复：【好】
【包厢号是B019，我正好在外面，在四楼扶梯这边等你？】
褚泽川：【大概再过十分钟】
【你在包厢等我就好】
【猫咪点头jpg.】
祁柒放下手机，眉眼带上几分笑意。
还有十分钟……
这个商场她和褚泽川来过数次，熟到对方的车大概会停在哪个方位都一清二楚。
现在回包厢也要被追问，不如下去接人好了。
祁柒拿着手机，继续回了句：
【到了告诉我】。
便顺着电动扶梯往下，从四楼到一楼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对话框没有继续亮起。
心情好了一些，以至于她路过三楼的一家男装店，还有心思注意到了玻璃窗内模特身上的一套西装。
是比较罕见的香槟色调。
造型过于时尚，嗯…是褚泽川看到会皱眉头的骚包版型。
但是，想来，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他应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这么亮眼的西装，真的，很好看啊！
祁柒扬头，特意扫了眼店名，打算待会儿接了人再过来。
只是她收回视线，正准备继续往下时，一转身，眼角余光竟然扫过了一个异常眼熟的身影。
板正挺括的黑西装，额前不余碎发，露出饱满的额际下疏冷的眉眼。
一闪而过的侧脸。
是褚泽川？
祁柒突然有些不敢确定。
因为，这个熟悉的身影腕间垮了个与他本人风格并不适配的女士包包。
身边还伴着一个只能看见背影的美女。
两人正从一家奢侈品店走出，穿过长廊，眼见着就要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祁柒晃神，下意识地踏上电动扶梯往下。
电动扶梯运行缓慢，她等了两秒，便忍不住自己往台阶下跑。
不是说还在来的路上？
她是不是眼花了？
一瞬间，祁柒想了各种可能性。
其实，就算是褚泽川本人，也说明不了什么。
可能……是陪着客户出门。
工作需要，也可以理解。
就好像她也会陪着男模特去服装店搭配、买衣服一样。
是一个道理吧？
但，莫名其妙的，心里就是涌上股极其强烈的恐慌感。
祁柒三步跨两步地往下走，临到底时，正站定了往四周张望，身子突然被一股大力拉开，踉跄着踏在地面，后背贴上了一片温暖的触感。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耳边方才响起的尖叫。
“小心！”
一个大型行李箱从电动扶梯上滚落了下来，从她方才站着的地方经过。
如果不是突然被拉开，可以想象在扶梯上被这样一个行李箱砸中的后果……
后怕涌上心头。
身后的人扶着她站稳，她连忙鞠躬道谢。
“谢谢，多亏了你方才扶住我。”
但饶是这样的关头。
一边道谢，祁柒仍忍不住第一眼朝着方才疑似褚泽川的人影在视野内最后离去的方向张望。
果不其然，耽误了一会儿，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她这才回过神，收回目光，再次对着方才施以援手的人道谢。
“真是太感谢了，你帮我省下了好多医药费，不如我请你……”
施以援手的人一直没出声。
直到祁柒抬头，视线内印入一张风流俊逸的脸。
男子有一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此时没什么表情地低眼觑着她，也好像天然带了三分笑意。
“伍原？”
祁柒迟疑地确认了一瞬，抬起手挥了挥，“好久不见？”
实在不是她健忘，也不是面前的男子没有辨识度。
伍原是她小时候的邻居，大约可以算是幼儿园、小学、初中同学。
高中时也偶尔遇见。
但大学之后到现在，五六年了，好像一直没见过？
加上对方此时看着她似乎并不熟悉的眼神……
不会没认出来吧？
想了想，她加了句自我介绍，干巴到了极点。
“我是祁柒。”
“我们以前是邻居和同学，你有印象吗？”
故人重逢……
正好撞上她出丑的画面，再加上这么尴尬的对话。
好在，当摄影师多年，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是练出来了。
祁柒努力笑地得体：“刚才多谢你了。”
伍原终于有了反应。
似乎才从脑海里记起了是有这么个人。
飞扬的眉眼挑了挑：“不客气。”
“好久不见。”
这时，不小心松开行李箱的罪魁祸首终于顺着电动扶梯走了下来，匆匆跑到两人面前。
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看起来五十多了。
“妹子，你没事吧？”
“自己坐电梯也不小心点，差点把我吓死！”
“听到后面行李箱掉下来还不走开，我喊你小心也没反应，发什么呆呢？”
？
这人在说什么？
饶是祁柒平时总被夸赞脾气好，此时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您差点砸到我，我希望您能对我说句抱歉。”
“另外提醒您，带着行李箱最好乘坐直梯，如果一定要乘坐这种扶梯，千万不能松手，撞到人……”
还不待她一句话说完，中年女子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她。
“行了，我知道了。”
“你这不是没事么？啰里八嗦的。”
“我还有事儿，赶时间呢，先走了。”
祁柒愣住。
这样不讲道理、差点伤人还要倒打一耙的人，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中年女子说完就想走，却被一道高挺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伍原方才一直没说话，此时似笑非笑的，懒懒开了口：“大妈，谁说她没事的？”
“我方才接着她，明显她腿都扭变形了，走不了路了。”
“而且，她太重了，我怀疑把我也撞骨折了，现在手动不了”
“我现在很疼。”他似模似样地举起微颤的手。
“我们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拍个片，大妈，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
祁柒嘴角抽了抽。
多年不见，混世魔王还是一个德性。
那她是不是得配合着装一下腿瘸了？
还有，她太重了，把人撞骨折了？！
她才92斤啊！
这人双手插兜，姿态嚣张，真是装都不装一下。
……
果然，中年女子脸色一下变了。
“你讹人啊？”
“去医院检查，随便拍两个片就几千块了，你再装个病，故意坑我钱？”
“我告你信不信？”
她一边说着，一边居然想上手推搡。
随之大声叫嚷起来，吸引周围人注意力。
“大家快来看看，这里有人讹人、敲诈啊！”
“我刚刚不小心松开了行李箱，吓死了，冲下来和这个小姑娘道歉！这两个人不接受就算了，还要去医院验伤住院，想坑我钱！”
“他们不是好端端的？箱子粘都没粘到他们！”
“我第一次到杭城，没见过世面，儿子孝顺带我来吃饭，我就惹上了惹不起的人，这可怎么办哟？”
“我在老家种地卖菜，一个月就赚几百块，他们去医院一次，我一年赚的钱、几年赚的钱就全赔出去了……”
中年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诉起来。
商场里鲜少出现这样闹事的，周围人路过纷纷忍不住看了过来。
好在是工作日的下午，人还不算多。
祁柒心里头冒上股火气。
但还是克制着礼貌：“阿姨，您不注意安全差点撞到人是事实，您也没有道歉，现在还不承认，态度一直糟糕。”
“事情的重点是您没有安全意识，这一次我没受伤是运气好，下一次真的撞到了人呢？”
“那这就是你们讹人的理由了？我要去告你们，还有没有天理了？”
祁柒呼吸一滞。
伍原似乎是被逗乐了，“行，您去告，我们等着。”
中年妇女面色一僵，似乎被噎住了。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算了吧，何必和这种人计较。”
？
“可能是无知吧，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让警察把人带回去普及一下安全教育吧。”
？
祁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中年妇女这才意识到事情发展似乎和她想的不一样。
别人说的居然不是：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怎么可能？
她愈发大声地哭诉起来，模样瞧着真有几分凄惨了。
“妈！你在干什么？”好在，没多会儿，一个男子从人群中分拨出来。
想来，就是中年妇女的儿子了。
男子看着中年妇女的眼神有些气愤又无奈。
显然，他是弄明白了事情经过的，制止了母亲的哭诉后，就对着祁柒两人道歉。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代我妈向你们道歉，我保证回去后一定和她科普安全知识！”
中年妇女停下了哭诉。
眼珠子转了一圈，嘴巴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说话，显而易见地听儿子的话。
伍原也没再开口挑刺，只点了点头：“那让你母亲和受害人道个歉。”
“妈？”
中年妇女犟着了，似乎是又觉得儿子来了有底气了：“儿子，你让他们告！我就没听说过我没伤人还要被抓的，他们还能把我送进牢里不成？”
祁柒：“……”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尘光摄影工作室隆重开业！”
“相信我们尘光未来一定能大展宏图，创千秋大业！成为杭城乃至全国首屈一指的摄影工作室！我们团队每个成员都能暴富、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心想事成！”
“我们今年的目标就是……”
KTV的包厢里彩色灯光闪烁不停，一共寥寥四人，散在室内天南海北的角落。
正豪情壮志发表感言的是团队里的化妆师庞大海。
一个一米八五、体重两百斤的壮汉，身材魁梧得不像话。
光看他的外形，大概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化妆技术堪比换头的大拿。
他坐在包厢的正中间，举起话筒，气沉丹田，声音嘹亮地能响彻方圆十五米。
“去你的胖大海，你把老板的话都给抢完了！”修图师陈可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话截断。
庞大海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动作狗腿地从桌上倒了杯橙汁，递给半张脸隐在暗处，一直笑着没说话的祁柒。
“老大，您发表两句感言？”
“我刚刚越俎代庖了，您别介意！”
祁柒好笑地接过橙汁抿了一口，“别来这一套，和平时一样，咱们不兴职场的上下级文化。”
“大家想说什么就说，畅所欲言，愿望不说出来，怎么实现？”
“好！”庞大海率先带头鼓掌，故作娇羞，“老大，我想换辆新车！什么时候实现就看老大垂怜了。”
陈可依啐了声，“胖大海你恶不恶心，真想把你现在的表情拍下来。”
她眼神转了圈，凑到祁柒身边，“柒柒姐，我愿望不大，年底给我换个顶配的笔记本呗！”
“老大，今年年底的红包如果能比去年大那么个一倍两倍我就满足了，嗯，三倍五倍更好！”
“还有我，我想……”
祁柒静静听完，答应地爽快：“好！年底争取给大家都安排上。”
她举起橙汁，和众人碰了个杯，慢吞吞地补充：“大家胆子都挺小啊。”
气氛沉滞了一秒，忽地爆发出更大的尖叫，“老大万岁！”
“啊！这个愿望还能不能换了！”
“老大居然嫌弃我们胆子小？我胆子大起来，老大不敢置信。”
众人闹作一团，举起话筒，开始大胆许愿。
祁柒听着庞大海带头许的越发离谱的心愿，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出去打个电话。”她和身边的陈可依小声说了句。
陈可依连忙点了点头，露出心照不宣的打趣眼神：“快去吧，是不是姐夫要来？”
祁柒：“我问问他。”
她拿起手机走出包厢。
走廊上的灯光昏暗，四面八方热闹喧哗，鬼哭狼嚎的声音无孔不入。
她索性走了出去，寻到空旷地方，拿出手机打给男友褚泽川。
今天是尘光摄影工作室的开张庆祝会。
祁柒从小就爱拍照，到了大学，更疯狂地迷恋上了摄影。
爱好再加点被业内大拿也夸赞的天赋。
六年过去，随着技术越发高超，她在业内闯下了不小名气，终于在去年年底打算自己正式成立一个工作室。
男友褚泽川也是工作室的投资人之一。
只是褚泽川工作繁忙，之前说会晚点到，现在也还没见人影。
包括现在，她接连打了两个电话，对面也没接
“什么嘛。”祁柒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点不开心。
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到不了也不说一声。
她手指轻点了点手机屏幕，看着微信上的置顶聊天框发了会儿呆。
突然，手机振动了一下，置顶聊天框冒出红点。
【柒柒，我马上到了】
祁柒愣了一下，连忙回复：【好】
【包厢号是B019，我正好在外面，在四楼扶梯这边等你？】
褚泽川：【大概再过十分钟】
【你在包厢等我就好】
【猫咪点头jpg.】
祁柒放下手机，眉眼带上几分笑意。
还有十分钟……
这个商场她和褚泽川来过数次，熟到对方的车大概会停在哪个方位都一清二楚。
现在回包厢也要被追问，不如下去接人好了。
祁柒拿着手机，继续回了句：
【到了告诉我】。
便顺着电动扶梯往下，从四楼到一楼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对话框没有继续亮起。
心情好了一些，以至于她路过三楼的一家男装店，还有心思注意到了玻璃窗内模特身上的一套西装。
是比较罕见的香槟色调。
造型过于时尚，嗯…是褚泽川看到会皱眉头的骚包版型。
但是，想来，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他应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这么亮眼的西装，真的，很好看啊！
祁柒扬头，特意扫了眼店名，打算待会儿接了人再过来。
只是她收回视线，正准备继续往下时，一转身，眼角余光竟然扫过了一个异常眼熟的身影。
板正挺括的黑西装，额前不余碎发，露出饱满的额际下疏冷的眉眼。
一闪而过的侧脸。
是褚泽川？
祁柒突然有些不敢确定。
因为，这个熟悉的身影腕间垮了个与他本人风格并不适配的女士包包。
身边还伴着一个只能看见背影的美女。
两人正从一家奢侈品店走出，穿过长廊，眼见着就要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祁柒晃神，下意识地踏上电动扶梯往下。
电动扶梯运行缓慢，她等了两秒，便忍不住自己往台阶下跑。
不是说还在来的路上？
她是不是眼花了？
一瞬间，祁柒想了各种可能性。
其实，就算是褚泽川本人，也说明不了什么。
可能……是陪着客户出门。
工作需要，也可以理解。
就好像她也会陪着男模特去服装店搭配、买衣服一样。
是一个道理吧？
但，莫名其妙的，心里就是涌上股极其强烈的恐慌感。
祁柒三步跨两步地往下走，临到底时，正站定了往四周张望，身子突然被一股大力拉开，踉跄着踏在地面，后背贴上了一片温暖的触感。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耳边方才响起的尖叫。
“小心！”
一个大型行李箱从电动扶梯上滚落了下来，从她方才站着的地方经过。
如果不是突然被拉开，可以想象在扶梯上被这样一个行李箱砸中的后果……
后怕涌上心头。
身后的人扶着她站稳，她连忙鞠躬道谢。
“谢谢，多亏了你方才扶住我。”
但饶是这样的关头。
一边道谢，祁柒仍忍不住第一眼朝着方才疑似褚泽川的人影在视野内最后离去的方向张望。
果不其然，耽误了一会儿，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她这才回过神，收回目光，再次对着方才施以援手的人道谢。
“真是太感谢了，你帮我省下了好多医药费，不如我请你……”
施以援手的人一直没出声。
直到祁柒抬头，视线内印入一张风流俊逸的脸。
男子有一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此时没什么表情地低眼觑着她，也好像天然带了三分笑意。
“伍原？”
祁柒迟疑地确认了一瞬，抬起手挥了挥，“好久不见？”
实在不是她健忘，也不是面前的男子没有辨识度。
伍原是她小时候的邻居，大约可以算是幼儿园、小学、初中同学。
高中时也偶尔遇见。
但大学之后到现在，五六年了，好像一直没见过？
加上对方此时看着她似乎并不熟悉的眼神……
不会没认出来吧？
想了想，她加了句自我介绍，干巴到了极点。
“我是祁柒。”
“我们以前是邻居和同学，你有印象吗？”
故人重逢……
正好撞上她出丑的画面，再加上这么尴尬的对话。
好在，当摄影师多年，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是练出来了。
祁柒努力笑地得体：“刚才多谢你了。”
伍原终于有了反应。
似乎才从脑海里记起了是有这么个人。
飞扬的眉眼挑了挑：“不客气。”
“好久不见。”
这时，不小心松开行李箱的罪魁祸首终于顺着电动扶梯走了下来，匆匆跑到两人面前。
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看起来五十多了。
“妹子，你没事吧？”
“自己坐电梯也不小心点，差点把我吓死！”
“听到后面行李箱掉下来还不走开，我喊你小心也没反应，发什么呆呢？”
？
这人在说什么？
饶是祁柒平时总被夸赞脾气好，此时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您差点砸到我，我希望您能对我说句抱歉。”
“另外提醒您，带着行李箱最好乘坐直梯，如果一定要乘坐这种扶梯，千万不能松手，撞到人……”
还不待她一句话说完，中年女子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她。
“行了，我知道了。”
“你这不是没事么？啰里八嗦的。”
“我还有事儿，赶时间呢，先走了。”
祁柒愣住。
这样不讲道理、差点伤人还要倒打一耙的人，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中年女子说完就想走，却被一道高挺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伍原方才一直没说话，此时似笑非笑的，懒懒开了口：“大妈，谁说她没事的？”
“我方才接着她，明显她腿都扭变形了，走不了路了。”
“而且，她太重了，我怀疑把我也撞骨折了，现在手动不了”
“我现在很疼。”他似模似样地举起微颤的手。
“我们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拍个片，大妈，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
祁柒嘴角抽了抽。
多年不见，混世魔王还是一个德性。
那她是不是得配合着装一下腿瘸了？
还有，她太重了，把人撞骨折了？！
她才92斤啊！
这人双手插兜，姿态嚣张，真是装都不装一下。
……
果然，中年女子脸色一下变了。
“你讹人啊？”
“去医院检查，随便拍两个片就几千块了，你再装个病，故意坑我钱？”
“我告你信不信？”
她一边说着，一边居然想上手推搡。
随之大声叫嚷起来，吸引周围人注意力。
“大家快来看看，这里有人讹人、敲诈啊！”
“我刚刚不小心松开了行李箱，吓死了，冲下来和这个小姑娘道歉！这两个人不接受就算了，还要去医院验伤住院，想坑我钱！”
“他们不是好端端的？箱子粘都没粘到他们！”
“我第一次到杭城，没见过世面，儿子孝顺带我来吃饭，我就惹上了惹不起的人，这可怎么办哟？”
“我在老家种地卖菜，一个月就赚几百块，他们去医院一次，我一年赚的钱、几年赚的钱就全赔出去了……”
中年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诉起来。
商场里鲜少出现这样闹事的，周围人路过纷纷忍不住看了过来。
好在是工作日的下午，人还不算多。
祁柒心里头冒上股火气。
但还是克制着礼貌：“阿姨，您不注意安全差点撞到人是事实，您也没有道歉，现在还不承认，态度一直糟糕。”
“事情的重点是您没有安全意识，这一次我没受伤是运气好，下一次真的撞到了人呢？”
“那这就是你们讹人的理由了？我要去告你们，还有没有天理了？”
祁柒呼吸一滞。
伍原似乎是被逗乐了，“行，您去告，我们等着。”
中年妇女面色一僵，似乎被噎住了。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算了吧，何必和这种人计较。”
？
“可能是无知吧，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让警察把人带回去普及一下安全教育吧。”
？
祁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中年妇女这才意识到事情发展似乎和她想的不一样。
别人说的居然不是：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怎么可能？
她愈发大声地哭诉起来，模样瞧着真有几分凄惨了。
“妈！你在干什么？”好在，没多会儿，一个男子从人群中分拨出来。
想来，就是中年妇女的儿子了。
男子看着中年妇女的眼神有些气愤又无奈。
显然，他是弄明白了事情经过的，制止了母亲的哭诉后，就对着祁柒两人道歉。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代我妈向你们道歉，我保证回去后一定和她科普安全知识！”
中年妇女停下了哭诉。
眼珠子转了一圈，嘴巴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说话，显而易见地听儿子的话。
伍原也没再开口挑刺，只点了点头：“那让你母亲和受害人道个歉。”
“妈？”
中年妇女犟着了，似乎是又觉得儿子来了有底气了：“儿子，你让他们告！我就没听说过我没伤人还要被抓的，他们还能把我送进牢里不成？”
祁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