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起周把杯子放在大理石吧台上，站起身往门口走。
昏暗包厢里动感的音效和炫目的灯光都让他头疼，昨天的项目他熬到了凌晨五点，睡了三个小时先去公司开了个会，然后直接去了聚餐的地方。
身边的男同学还在怀念青春，攥着话筒唱着那些经久不衰痛彻心扉的情歌，喝多了酒的甚至有两个抱头痛哭起来。
他绕过吧台，回了一句旁边问他做什么去的同学“去抽个烟”。
旁边的人还因为他会抽烟而“哦哦”着合不拢嘴，何起周已经长腿一迈，走到了中间镶着一小块玻璃的包厢门前。
门把手很冰，或许是里面空调开得低，不锈钢的材质冷得刺骨。
“那你还喜欢他吗？”
门口离秦朝朝很近，情歌来到了悠扬缠绵的间奏，赵雨妍的声音准确地传过来，刚好让已经握住门把手的何起周僵硬地顿了顿。
他身后的秦朝朝蹙眉，对这个问题有些为难，柔美的脸上现出两分迷茫。
十几年的感情，她花了半年放弃，但直到现在也没理清。
要说喜不喜欢，其实她也不知道。
身后短暂的沉默被重新激昂起来的歌声淹没，何起周闭了闭眼，按下从心底漫上来的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强迫自己拉开把手，走了出去。
KTV的门隔音效果还不错，隔绝了秦朝朝思考良久才说出的那句“不想喜欢了”，也隔绝了何起周心里不知死活的微弱火苗。
没有听到回音的何起周径直走出KTV的大门，冷风把他薄风衣下摆吹了起来，凉意一路蔓延到胸口。
秦朝朝还喜欢宣暮，他不应该为此有任何期待。
离开包厢，何起周就再没有回去，他给聚会策划人发了条消息说有事先走，然后走到车库，把车开到马路边，熄火，他的手肘撑在车门上，眉眼沉沉地隔着挡风玻璃远远望着商场出口。
说出来抽烟，但其实何起周并不会抽烟，他母亲的肺不好，家里是一向禁止二手烟出现的，连外套上浅淡的烟味也不能有，以至于他现在连让自己别太清醒的工具也没有。
晚上十二点，这场累人的聚会终于结束。
秦朝朝和赵雨妍一同走出来，和其他人招手道别之后就手挽着手向马路边走。
何起周坐在车里，沉默地看着她们笑着聊天。秦朝朝被赵雨妍逗得止不住笑，偶尔和好友打打闹闹一番，活泼又生动，他看着她笑眯了眼，眉眼弯弯的样子，不自觉也舒展了眉目。
秦朝朝是个爱笑的人，但很多时候笑容都是不达眼底的。她受自己教书的父母影响，见人都带三分礼貌的笑意，眼要多弯，神色要多温和，怎样让人觉得亲近和信任，秦朝朝耳濡目染之下信手拈来，所有人都说秦朝朝好相处容易亲近，但真正可以和秦朝朝做朋友的不过几个而已。
在朋友身边，秦朝朝就像是露出肚皮的刺猬，只有最真实柔软的一面。
但他一向只能看到一个礼貌客气的秦朝朝。
小姐妹俩明显是要打车回去，两个人都在手机上点了点，然后聊着天等司机来。
十分钟后，赵雨妍的车先到了，秦朝朝依依不舍地挥手说再见，赵雨妍就上车先离开了。
秦朝朝一个人的时候不太活泼，她捧着手机左右转，大概是在看司机从哪边来。
夜风灌进她的领口，冻得她一哆嗦。
一辆车缓缓驶过来，停在秦朝朝面前，就在眼前的近光灯让她抬头看了一眼。
和软件上显示的车牌尾号不一样。
车窗摇下来的时候秦朝朝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抓紧了包带，防备地盯着面前的黑色轿车。
等车窗彻底放下来，秦朝朝才看清里面的人。
是熟人啊。
她暗自松了口气，不太高兴这个人大晚上来吓了她一跳，不过出于同学情谊，她还是客套地问了句：“原来你还没走啊？”
话说完就觉得不对，这就好像不耐烦地在问“你怎么还没走？”一样，怪像赶人的。
何起周中途就离开了，后面结束也没见人，秦朝朝当然没在意他，理所应当地以为他忙先走了。接近凌晨，她又累又困，说话也没什么精神，因为被吓到，语气也没有太温和。
“车还有多久？”何起周看着她手上发着光的屏幕，现在还是四月，晚上有风的情况下温度依然很低，秦朝朝的手指蜷曲交握，指尖被冻得发紫。
“还有十公里。”秦朝朝手机上的小车正快速移动，但依然离她很远。
这个时间不好打车，车少，距离也都不近，这一单司机还在送上一个乘客，过来还要一会。
“我送你。”透过全开的车窗，他的声音模糊低沉，短短的三个字被冷风一旋就撞得零碎。
秦朝朝诧异地握紧手机，夜里太安静，感觉好像幻听了，“什么？”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何起周重复一遍，这次温和有力了些。
秦朝朝想说不用了，她车都打好了。但是余光里四下寂静的街道，店铺的灯牌依然五彩地闪烁着，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都是结伴走着。
路灯是暖黄的，城市的夜晚见不到几颗星星，一眼望过去只有黑色的街道到底是让人发怵。
没有直接拒绝，秦朝朝犹豫了两秒，她和他并不是那种几年说不上三句话的同学，甚至有过短暂的同桌缘分，总比陌生的司机要安全吧？
她的指尖在页面上悬空两秒，看到司机还在勤勤恳恳送上一单，秦朝朝叹了口气，点了取消，然后真诚地给何起周道了声谢。
上车的时候，秦朝朝稍微纠结了下是不是该避开副驾驶去坐后座，不过听说这样会显得开车的人像个司机，脚步稍慢，最后还是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总归是何起周喊她蹭的车。
一上车，何起周就先问了她住哪。
秦朝朝报了自己小区的名字，安全带拉到一半突然想到：“顺路吗？不顺路要不还是……”
“咔哒”一声，车门落了锁。
……
性能极好的车缓缓起步，平缓得没有一丝颠簸，车外的迷离灯光一个个变成晕开的光点向后倒去，这是独属于夜晚的色彩，静谧又绚烂。
车门锁了的声音太过干脆，秦朝朝闭上了嘴，一时车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为了打破万年冰湖般的冷寂，秦朝朝勇敢开口，“要不开个导航吧，挺远的。”
虽然何起周已经启动了车笃定地向前开，但是他又没有去过她家，秦朝朝抓着安全带提醒他开导航。
何起周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指节修长，掌控方向盘的动作也随之多了不少观赏价值，他轻抬下颚，同意秦朝朝的建议：“嗯，你搜”。
这辆车自带的导航就在主屏幕上，秦朝朝超前探身伸手点开，刚想输入小区的名字，就发现搜索记录最下面已经有了“兰辉新城”这个记录。
秦朝朝转过脸对着认真开车，一眼都不往旁边瞟的何起周问：“你去过兰辉新城？”
何起周闻言快速瞥了眼黑暗里唯一发光的屏幕，那是他之前莫名其妙搜的，那天是秦朝朝的生日，他鬼使神差就搜了那个地址，很久以前了，但何起周基本不用导航，搜索记录就留在上面没有被顶掉。
他诡异得顿了一秒，短得像还没听清秦朝朝的问题。
“有亲戚住那，去过一次。”他淡淡盖过这个话题：“你也住那？”
秦朝朝没有发现，因为没说实话，何起周稍稍有点不自在，身体已经从靠在椅背上变成了端直地坐着，挺拔得像是在被教导主任点名教育。
有些紧张，怕谎言被戳破，也怕她发现自己曾经冒犯地接近过她的生活。
秦朝朝“哦”了一声，疑惑的视线撇到一边，“是啊，我一直住那里。”
不过何起周从来没有去过，不像赵雨妍上学的时候每周末都往她家跑，不知道也很正常。
直接点开那个记录，导航的电子音开始播报。
“出发，全程共计21公里，预计时长35分钟。”
好歹是缓解了一下他们俩之间的无所适从。
秦朝朝和何起周虽然做过同桌，但只有短短半年，那时就不太说话，更别提毕业后了，大学里偶尔见过两次，都只是点头之交罢了，除了那一次……
秦朝朝躺回座椅上，何起周的车应该挺贵的，行路平稳几乎没有颠簸，车里又暖和，秦朝朝一上交通工具就容易犯困的毛病轻易就泛了上来，不知什么味道的熏香淡淡地扑至鼻尖，勾出了她所有惫懒。
她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何起周更不是，她带着困意窝在舒适的座椅里，想着要怎么度过两人独处的半小时。
幸好这时候她手里的手机频繁地振动起来，像是专门来拯救她的无措，秦朝朝举起手机人脸识别解了锁，赵雨妍的消息天女散花一样弹了出来。
Rain：！！！
Rain：什么！何起周送你回家？
Rain：他还没走？
秦朝朝能想象到赵雨妍在出租车里震惊到飞快敲键盘的样子，连发了三条消息之后，赵雨妍也不管秦朝朝没回，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他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朝朝：？？？
秦朝朝飞快回以三个问号，她被赵雨妍说得心一跳，想不到她思维会这么发散，有点无语，连忙回消息证明何起周的清白。
朝朝：想什么呢，他就是看我大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才送我，同学之间连这点互帮互助都不能有了吗！
隔着网线，赵雨妍那是一点也不信，甚至想翻白眼。
何起周从读书起就独来独往，因为脸好看，成绩也好，原本应该是班里众星捧月的一个，却硬生生被他自己疏离的态度拒绝了所有接近的人。
他就像冰雪世界的孤木，既不怕寒冷，也习惯孤独。这样的人会这么热心？
Rain：他这么好心怎么不送送我？我们俩可是一起出来的！
朝朝：可能刚好错过了
朝朝：谁叫你先走了，差一点就能坐上你男神的车了
赵雨妍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坚定的颜值主义，最喜欢何起周这样只可远观的好看男人，她称其“现实版摸不着的纸片人”，没有什么能发现缺点的机会，几乎就是完美的。今天一见着何起周的脸就小声尖叫这是她男神。
但是现在的赵雨妍根本没心思惋惜这错过的大好机会，她在发光的手机屏幕前冷哼一声。
Rain：不信，他肯定是故意的，哪有这么巧，我一走他就来送你，他不是喜欢你就是针对我【我要闹了.jpg】
Rain：再说了，何起周像是那么乐于助人的样子吗？
这话说得没毛病，秦朝朝一时很难反驳。
她悄悄侧过一点脸，比起高中时代，何起周的脸更加棱角分明，依然好看得让人目眩的脸上带着点冷峭的弧度。大概是年岁长了，青涩的学生气质无声无息就变成了常见的属于成年人的锋利。
秦朝朝一直觉得很神奇，时间可以将一个人打磨成自己都恍惚的模样，单纯懵懂和成熟懂事竟然只需要在社会里待过几天就能完成世纪交接。
何起周从以前起就对所有人都礼貌疏离，高中的时候学生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小团体，但何起周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圈子。同学要帮忙他就帮，而后也不会趁机拉近关系，依旧是客气的半熟不熟的普通同学关系，同班还是不同班的同学，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区别。久而久之，他们都习惯了他待人接物的态度，索性做个不冷不热的同学也很好。
他敏锐地察觉到旁边偷瞄的眼神，侧过头问她：“怎么了？”
“没事。”
望着他成年后更加内敛冷峭的侧脸，秦朝朝默默打下几个字。
朝朝：他也不像会喜欢人的样子
Rain：谁说的？你不知道他有个白月光？
昏暗包厢里动感的音效和炫目的灯光都让他头疼，昨天的项目他熬到了凌晨五点，睡了三个小时先去公司开了个会，然后直接去了聚餐的地方。
身边的男同学还在怀念青春，攥着话筒唱着那些经久不衰痛彻心扉的情歌，喝多了酒的甚至有两个抱头痛哭起来。
他绕过吧台，回了一句旁边问他做什么去的同学“去抽个烟”。
旁边的人还因为他会抽烟而“哦哦”着合不拢嘴，何起周已经长腿一迈，走到了中间镶着一小块玻璃的包厢门前。
门把手很冰，或许是里面空调开得低，不锈钢的材质冷得刺骨。
“那你还喜欢他吗？”
门口离秦朝朝很近，情歌来到了悠扬缠绵的间奏，赵雨妍的声音准确地传过来，刚好让已经握住门把手的何起周僵硬地顿了顿。
他身后的秦朝朝蹙眉，对这个问题有些为难，柔美的脸上现出两分迷茫。
十几年的感情，她花了半年放弃，但直到现在也没理清。
要说喜不喜欢，其实她也不知道。
身后短暂的沉默被重新激昂起来的歌声淹没，何起周闭了闭眼，按下从心底漫上来的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强迫自己拉开把手，走了出去。
KTV的门隔音效果还不错，隔绝了秦朝朝思考良久才说出的那句“不想喜欢了”，也隔绝了何起周心里不知死活的微弱火苗。
没有听到回音的何起周径直走出KTV的大门，冷风把他薄风衣下摆吹了起来，凉意一路蔓延到胸口。
秦朝朝还喜欢宣暮，他不应该为此有任何期待。
离开包厢，何起周就再没有回去，他给聚会策划人发了条消息说有事先走，然后走到车库，把车开到马路边，熄火，他的手肘撑在车门上，眉眼沉沉地隔着挡风玻璃远远望着商场出口。
说出来抽烟，但其实何起周并不会抽烟，他母亲的肺不好，家里是一向禁止二手烟出现的，连外套上浅淡的烟味也不能有，以至于他现在连让自己别太清醒的工具也没有。
晚上十二点，这场累人的聚会终于结束。
秦朝朝和赵雨妍一同走出来，和其他人招手道别之后就手挽着手向马路边走。
何起周坐在车里，沉默地看着她们笑着聊天。秦朝朝被赵雨妍逗得止不住笑，偶尔和好友打打闹闹一番，活泼又生动，他看着她笑眯了眼，眉眼弯弯的样子，不自觉也舒展了眉目。
秦朝朝是个爱笑的人，但很多时候笑容都是不达眼底的。她受自己教书的父母影响，见人都带三分礼貌的笑意，眼要多弯，神色要多温和，怎样让人觉得亲近和信任，秦朝朝耳濡目染之下信手拈来，所有人都说秦朝朝好相处容易亲近，但真正可以和秦朝朝做朋友的不过几个而已。
在朋友身边，秦朝朝就像是露出肚皮的刺猬，只有最真实柔软的一面。
但他一向只能看到一个礼貌客气的秦朝朝。
小姐妹俩明显是要打车回去，两个人都在手机上点了点，然后聊着天等司机来。
十分钟后，赵雨妍的车先到了，秦朝朝依依不舍地挥手说再见，赵雨妍就上车先离开了。
秦朝朝一个人的时候不太活泼，她捧着手机左右转，大概是在看司机从哪边来。
夜风灌进她的领口，冻得她一哆嗦。
一辆车缓缓驶过来，停在秦朝朝面前，就在眼前的近光灯让她抬头看了一眼。
和软件上显示的车牌尾号不一样。
车窗摇下来的时候秦朝朝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抓紧了包带，防备地盯着面前的黑色轿车。
等车窗彻底放下来，秦朝朝才看清里面的人。
是熟人啊。
她暗自松了口气，不太高兴这个人大晚上来吓了她一跳，不过出于同学情谊，她还是客套地问了句：“原来你还没走啊？”
话说完就觉得不对，这就好像不耐烦地在问“你怎么还没走？”一样，怪像赶人的。
何起周中途就离开了，后面结束也没见人，秦朝朝当然没在意他，理所应当地以为他忙先走了。接近凌晨，她又累又困，说话也没什么精神，因为被吓到，语气也没有太温和。
“车还有多久？”何起周看着她手上发着光的屏幕，现在还是四月，晚上有风的情况下温度依然很低，秦朝朝的手指蜷曲交握，指尖被冻得发紫。
“还有十公里。”秦朝朝手机上的小车正快速移动，但依然离她很远。
这个时间不好打车，车少，距离也都不近，这一单司机还在送上一个乘客，过来还要一会。
“我送你。”透过全开的车窗，他的声音模糊低沉，短短的三个字被冷风一旋就撞得零碎。
秦朝朝诧异地握紧手机，夜里太安静，感觉好像幻听了，“什么？”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何起周重复一遍，这次温和有力了些。
秦朝朝想说不用了，她车都打好了。但是余光里四下寂静的街道，店铺的灯牌依然五彩地闪烁着，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都是结伴走着。
路灯是暖黄的，城市的夜晚见不到几颗星星，一眼望过去只有黑色的街道到底是让人发怵。
没有直接拒绝，秦朝朝犹豫了两秒，她和他并不是那种几年说不上三句话的同学，甚至有过短暂的同桌缘分，总比陌生的司机要安全吧？
她的指尖在页面上悬空两秒，看到司机还在勤勤恳恳送上一单，秦朝朝叹了口气，点了取消，然后真诚地给何起周道了声谢。
上车的时候，秦朝朝稍微纠结了下是不是该避开副驾驶去坐后座，不过听说这样会显得开车的人像个司机，脚步稍慢，最后还是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总归是何起周喊她蹭的车。
一上车，何起周就先问了她住哪。
秦朝朝报了自己小区的名字，安全带拉到一半突然想到：“顺路吗？不顺路要不还是……”
“咔哒”一声，车门落了锁。
……
性能极好的车缓缓起步，平缓得没有一丝颠簸，车外的迷离灯光一个个变成晕开的光点向后倒去，这是独属于夜晚的色彩，静谧又绚烂。
车门锁了的声音太过干脆，秦朝朝闭上了嘴，一时车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为了打破万年冰湖般的冷寂，秦朝朝勇敢开口，“要不开个导航吧，挺远的。”
虽然何起周已经启动了车笃定地向前开，但是他又没有去过她家，秦朝朝抓着安全带提醒他开导航。
何起周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指节修长，掌控方向盘的动作也随之多了不少观赏价值，他轻抬下颚，同意秦朝朝的建议：“嗯，你搜”。
这辆车自带的导航就在主屏幕上，秦朝朝超前探身伸手点开，刚想输入小区的名字，就发现搜索记录最下面已经有了“兰辉新城”这个记录。
秦朝朝转过脸对着认真开车，一眼都不往旁边瞟的何起周问：“你去过兰辉新城？”
何起周闻言快速瞥了眼黑暗里唯一发光的屏幕，那是他之前莫名其妙搜的，那天是秦朝朝的生日，他鬼使神差就搜了那个地址，很久以前了，但何起周基本不用导航，搜索记录就留在上面没有被顶掉。
他诡异得顿了一秒，短得像还没听清秦朝朝的问题。
“有亲戚住那，去过一次。”他淡淡盖过这个话题：“你也住那？”
秦朝朝没有发现，因为没说实话，何起周稍稍有点不自在，身体已经从靠在椅背上变成了端直地坐着，挺拔得像是在被教导主任点名教育。
有些紧张，怕谎言被戳破，也怕她发现自己曾经冒犯地接近过她的生活。
秦朝朝“哦”了一声，疑惑的视线撇到一边，“是啊，我一直住那里。”
不过何起周从来没有去过，不像赵雨妍上学的时候每周末都往她家跑，不知道也很正常。
直接点开那个记录，导航的电子音开始播报。
“出发，全程共计21公里，预计时长35分钟。”
好歹是缓解了一下他们俩之间的无所适从。
秦朝朝和何起周虽然做过同桌，但只有短短半年，那时就不太说话，更别提毕业后了，大学里偶尔见过两次，都只是点头之交罢了，除了那一次……
秦朝朝躺回座椅上，何起周的车应该挺贵的，行路平稳几乎没有颠簸，车里又暖和，秦朝朝一上交通工具就容易犯困的毛病轻易就泛了上来，不知什么味道的熏香淡淡地扑至鼻尖，勾出了她所有惫懒。
她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何起周更不是，她带着困意窝在舒适的座椅里，想着要怎么度过两人独处的半小时。
幸好这时候她手里的手机频繁地振动起来，像是专门来拯救她的无措，秦朝朝举起手机人脸识别解了锁，赵雨妍的消息天女散花一样弹了出来。
Rain：！！！
Rain：什么！何起周送你回家？
Rain：他还没走？
秦朝朝能想象到赵雨妍在出租车里震惊到飞快敲键盘的样子，连发了三条消息之后，赵雨妍也不管秦朝朝没回，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他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朝朝：？？？
秦朝朝飞快回以三个问号，她被赵雨妍说得心一跳，想不到她思维会这么发散，有点无语，连忙回消息证明何起周的清白。
朝朝：想什么呢，他就是看我大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才送我，同学之间连这点互帮互助都不能有了吗！
隔着网线，赵雨妍那是一点也不信，甚至想翻白眼。
何起周从读书起就独来独往，因为脸好看，成绩也好，原本应该是班里众星捧月的一个，却硬生生被他自己疏离的态度拒绝了所有接近的人。
他就像冰雪世界的孤木，既不怕寒冷，也习惯孤独。这样的人会这么热心？
Rain：他这么好心怎么不送送我？我们俩可是一起出来的！
朝朝：可能刚好错过了
朝朝：谁叫你先走了，差一点就能坐上你男神的车了
赵雨妍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坚定的颜值主义，最喜欢何起周这样只可远观的好看男人，她称其“现实版摸不着的纸片人”，没有什么能发现缺点的机会，几乎就是完美的。今天一见着何起周的脸就小声尖叫这是她男神。
但是现在的赵雨妍根本没心思惋惜这错过的大好机会，她在发光的手机屏幕前冷哼一声。
Rain：不信，他肯定是故意的，哪有这么巧，我一走他就来送你，他不是喜欢你就是针对我【我要闹了.jpg】
Rain：再说了，何起周像是那么乐于助人的样子吗？
这话说得没毛病，秦朝朝一时很难反驳。
她悄悄侧过一点脸，比起高中时代，何起周的脸更加棱角分明，依然好看得让人目眩的脸上带着点冷峭的弧度。大概是年岁长了，青涩的学生气质无声无息就变成了常见的属于成年人的锋利。
秦朝朝一直觉得很神奇，时间可以将一个人打磨成自己都恍惚的模样，单纯懵懂和成熟懂事竟然只需要在社会里待过几天就能完成世纪交接。
何起周从以前起就对所有人都礼貌疏离，高中的时候学生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小团体，但何起周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圈子。同学要帮忙他就帮，而后也不会趁机拉近关系，依旧是客气的半熟不熟的普通同学关系，同班还是不同班的同学，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区别。久而久之，他们都习惯了他待人接物的态度，索性做个不冷不热的同学也很好。
他敏锐地察觉到旁边偷瞄的眼神，侧过头问她：“怎么了？”
“没事。”
望着他成年后更加内敛冷峭的侧脸，秦朝朝默默打下几个字。
朝朝：他也不像会喜欢人的样子
Rain：谁说的？你不知道他有个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