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骤醒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这是尹姝下班后拨打的第六个电话，拨给尹瞻，但他一个都没接。
这家伙，说好了晚上请假回家，都八点了。是田径队突击训练了，还是又惹事给老师在办公室里批？——别是给忘了吧？
尹姝煮了长寿面，拖了地，洗了衣物。没有胃口，蛋糕分给了几个要好的邻居……直到十一二点，尹瞻还是没有回电话。
臭弟弟，去了高中就忘了家。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想。困意将她笼罩，女人昏昏睡去。
挂钟的秒针咔咔着又完成了一次周转。00:00。
好沉，好黑。
好像陷入泥沼，一双双手拽住了她的脚；好像坠入海中，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痛。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尖叫，有人呢喃，“呀，真脆弱”。
她猛地惊醒，摸到两颊泪水。
睡不着了，不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梦，是一些更现实更直接的原因。
尹姝盯着防盗门。现在是凌晨三点，楼里的居民按道理都不会在这时间有什么动静。那么，是谁在用利器划刮着大理石地板？
作为一名独居女性，尹姝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每一个冒进选择的成本与代价。没装电子门铃，她咽了把唾沫，偷偷从猫眼向外看。而她所能看见的是，半截肠子，悬在肚皮外，在晃悠。
一具被啃食的不成形的尸体。
她一惊，手无意识地一颤。尹瞻的钉鞋从鞋柜上掉下来，砸在地面，发出同样的利器划刮声音。
“哐——”
有那么一瞬间尹姝忘记了一切，她只感觉到冷，并且晕眩。
这一声，来自房门。
防盗门被猛烈从外部撞击，钢材上凸出了一个人样的身影，门吱呀着摇晃了几下。不等她缓过神来，猫眼被扣挖开，一只全是血的指头伸了进来，稳稳地出现在尹姝面前，指甲尖抵着她的眼睫。
下一秒，那”人“撞门而入。肾上腺素的飙升使尹姝清醒，甚至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迅捷与力量。她一个闪身，避开了破门而入的人形生物的撞击，同时抄起了鞋柜上的防狼手电。趁那怪物倒地起身不及，她倏的打开手电筒强光强声波，直照向怪物，预在怪物晕眩之时溜向门外。
可是——那怪物的动作非但没有半分滞缓，反而径直向尹姝方向奔来。怎么办！在惊惶中她往身后鞋柜一瘫软。
等死，完了。
好像听到了玻璃声……还有刺鼻的气味？尹姝不知道，她只呆呆地看着怪物猛地往后一退，头颅高高昂起，鼻翼耸动，试图在一室狼藉中用嗅觉定位到一个活人的踪迹。
是花露水。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却极力屏着呼吸，向背后摸索，直到颤巍着戴上了电瓶车头盔，才敢在封闭小空间里大口喘气，同时死死盯着怪物：
灰白肤色，部分皮肤溃烂发脓，双腿呈现马后肢般非人类状扭曲绷直，头部萎缩无骨样，塌鼻小眼，舌头长且红，滴答着口水——
！尹姝一个弯腰斜躲，勉强躲过怪物突如其来一爪，而这一爪抓空，打裂了身后的承重墙。由不得尹姝细想了，怪物又压身而来，一张血盆大口直取尹姝脖颈。尹姝头顶心一个前拱护住脖子，又仗着头盔坚硬连续几次猛撞。怪物怒吼一声，四肢抓挠着墙体地面，引得土石掉落，粉尘弥漫。怪物被惹恼了，试图拍开这些小东西，一巴掌甩在尹姝头盔上，尹姝一颤，摔在一边。而怪物，嘶吼着，高高举起利爪。
于此千钧一发之际，那本就年事已高的承重墙悲鸣一声。怪物上方的天花板晃了晃，砸落下来，正中怪物头顶。一根钢筋从怪物后脑勺插入，溅炸开暗绿色而浓稠的血液。大大小小的石块坠落，承重墙塌了，随之是整个天花板的倾落，砸在怪物身上。那一堆废墟挣扎了几下，不再动弹了。
待尹姝晃过神来时，她的泪水险险溢出眼眶。走廊安静的可怕，连血液滴答声都清晰。她跑了出去，赤脚踩在一地血泊中，不觉那半截肠子，被绊住了，滑倒在地，污血粘了半脸，挣扎着起身。
这时她才注意到，长廊处处是尸体。各种各样的，惨死的，悬挂着或斜躺着，被吞吃了大半的，尸体。混着胆汁的奶油，是她送给邻居的蛋糕。
“有人吗……有人吗——还有活人吗——！”她乞求着从噩梦中醒来。可是，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真实存在的。
她一路踉跄着走过，每一住户房门大开，暴力打开。唯一没有打开的是公寓楼出口的大铁门，一具尸体斜靠其上，手里紧攥着钥匙。脸颊部位已被啃噬大半，一片模糊的血肉。是二楼的住户，只有他手心有一颗黑痣。发生了什么？是了，凌晨突如其来的变化，被破门而入，怪物追，他往外逃，来不及开门了，最终还是被吃拆入腹，草草地结束了一生。
我是这栋楼唯一的活人。
望着一地红红黄黄，尹姝竟感到几分讽刺：无人生还，失序混乱，好一出黑色幽默剧目。她打了个寒噤。这算什么？生化危机？末世电影里的丧尸？怪物……这怪物吃人？尹瞻呢？尹瞻还好吗？他昨晚没有消息，……!另有一种情绪暗暗涌入她心头，不是恐惧，不是惊惶，不是那种令人软弱无力的因素，而是一种深沉而深切的愤怒。对于怪物的愤怒，对于忽然不寻常了的世界的愤怒，对于自身渺小如此的愤怒。
从某些层面来说，是这种情绪点醒了她。
于是她回到自己的房子，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路径，避开摇摇欲坠的墙体，来到厨房。她斟酌着，找出水果刀与剁骨刀，又翻出一双崭新的橡胶手套，然后折回掩盖着怪物的废墟所在处。艰难地推挪开厚重的墙体，尹姝满意地看到怪物的双掌：基本完好，指甲尖利，尖利得可以在钢刀上留下不浅的划痕。
她躬下身子，用水果刀试探性地划开怪物的胳膊。浓绿色的汁液流淌，她拔下一根头发，浸入。几十秒后，头发仍在，她又轻轻地用左手小指触碰汁液，不疼。
没有腐蚀性。尹姝微微一笑，转头从浴室拿来没有用过的毛巾，垫在怪物手臂下，又换上了运动裤和长袖外套，把一头长发绞断。
花了七八分钟摸清了怪物的手骨走向，尹姝高高举起剁骨刀，一下一下的，两截怪物手掌就到了尹姝手里。毛巾浸透了怪物的□□，散发出同怪物本身一般的腐臭气味，她毫不顾忌地抹在自己四肢面庞等裸露部位。
干完这些，她头脑里涌现出现下的目标：出公寓楼，直转车库，开车，尹瞻的高中，找尹瞻。
那么要带什么？怪物利爪，片儿刀，塑料瓶装花露水，布料针线，维生素，放大镜，哨子和手电筒，指南针，望远镜，日记和笔。
尹姝找出双肩背包，把这些东西理好了，扔了进去。可惜电瓶车头盔在怪物那一掌中破裂，携带无用。
她在公寓楼铁门前徘徊观望了一阵，开了锁，把大门钥匙随手向后一扔，向前踏去。
就当往日种种美梦一场。梦醒了，就该筹划现实了。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这是尹姝下班后拨打的第六个电话，拨给尹瞻，但他一个都没接。
这家伙，说好了晚上请假回家，都八点了。是田径队突击训练了，还是又惹事给老师在办公室里批？——别是给忘了吧？
尹姝煮了长寿面，拖了地，洗了衣物。没有胃口，蛋糕分给了几个要好的邻居……直到十一二点，尹瞻还是没有回电话。
臭弟弟，去了高中就忘了家。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想。困意将她笼罩，女人昏昏睡去。
挂钟的秒针咔咔着又完成了一次周转。00:00。
好沉，好黑。
好像陷入泥沼，一双双手拽住了她的脚；好像坠入海中，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痛。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尖叫，有人呢喃，“呀，真脆弱”。
她猛地惊醒，摸到两颊泪水。
睡不着了，不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梦，是一些更现实更直接的原因。
尹姝盯着防盗门。现在是凌晨三点，楼里的居民按道理都不会在这时间有什么动静。那么，是谁在用利器划刮着大理石地板？
作为一名独居女性，尹姝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每一个冒进选择的成本与代价。没装电子门铃，她咽了把唾沫，偷偷从猫眼向外看。而她所能看见的是，半截肠子，悬在肚皮外，在晃悠。
一具被啃食的不成形的尸体。
她一惊，手无意识地一颤。尹瞻的钉鞋从鞋柜上掉下来，砸在地面，发出同样的利器划刮声音。
“哐——”
有那么一瞬间尹姝忘记了一切，她只感觉到冷，并且晕眩。
这一声，来自房门。
防盗门被猛烈从外部撞击，钢材上凸出了一个人样的身影，门吱呀着摇晃了几下。不等她缓过神来，猫眼被扣挖开，一只全是血的指头伸了进来，稳稳地出现在尹姝面前，指甲尖抵着她的眼睫。
下一秒，那”人“撞门而入。肾上腺素的飙升使尹姝清醒，甚至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迅捷与力量。她一个闪身，避开了破门而入的人形生物的撞击，同时抄起了鞋柜上的防狼手电。趁那怪物倒地起身不及，她倏的打开手电筒强光强声波，直照向怪物，预在怪物晕眩之时溜向门外。
可是——那怪物的动作非但没有半分滞缓，反而径直向尹姝方向奔来。怎么办！在惊惶中她往身后鞋柜一瘫软。
等死，完了。
好像听到了玻璃声……还有刺鼻的气味？尹姝不知道，她只呆呆地看着怪物猛地往后一退，头颅高高昂起，鼻翼耸动，试图在一室狼藉中用嗅觉定位到一个活人的踪迹。
是花露水。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却极力屏着呼吸，向背后摸索，直到颤巍着戴上了电瓶车头盔，才敢在封闭小空间里大口喘气，同时死死盯着怪物：
灰白肤色，部分皮肤溃烂发脓，双腿呈现马后肢般非人类状扭曲绷直，头部萎缩无骨样，塌鼻小眼，舌头长且红，滴答着口水——
！尹姝一个弯腰斜躲，勉强躲过怪物突如其来一爪，而这一爪抓空，打裂了身后的承重墙。由不得尹姝细想了，怪物又压身而来，一张血盆大口直取尹姝脖颈。尹姝头顶心一个前拱护住脖子，又仗着头盔坚硬连续几次猛撞。怪物怒吼一声，四肢抓挠着墙体地面，引得土石掉落，粉尘弥漫。怪物被惹恼了，试图拍开这些小东西，一巴掌甩在尹姝头盔上，尹姝一颤，摔在一边。而怪物，嘶吼着，高高举起利爪。
于此千钧一发之际，那本就年事已高的承重墙悲鸣一声。怪物上方的天花板晃了晃，砸落下来，正中怪物头顶。一根钢筋从怪物后脑勺插入，溅炸开暗绿色而浓稠的血液。大大小小的石块坠落，承重墙塌了，随之是整个天花板的倾落，砸在怪物身上。那一堆废墟挣扎了几下，不再动弹了。
待尹姝晃过神来时，她的泪水险险溢出眼眶。走廊安静的可怕，连血液滴答声都清晰。她跑了出去，赤脚踩在一地血泊中，不觉那半截肠子，被绊住了，滑倒在地，污血粘了半脸，挣扎着起身。
这时她才注意到，长廊处处是尸体。各种各样的，惨死的，悬挂着或斜躺着，被吞吃了大半的，尸体。混着胆汁的奶油，是她送给邻居的蛋糕。
“有人吗……有人吗——还有活人吗——！”她乞求着从噩梦中醒来。可是，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真实存在的。
她一路踉跄着走过，每一住户房门大开，暴力打开。唯一没有打开的是公寓楼出口的大铁门，一具尸体斜靠其上，手里紧攥着钥匙。脸颊部位已被啃噬大半，一片模糊的血肉。是二楼的住户，只有他手心有一颗黑痣。发生了什么？是了，凌晨突如其来的变化，被破门而入，怪物追，他往外逃，来不及开门了，最终还是被吃拆入腹，草草地结束了一生。
我是这栋楼唯一的活人。
望着一地红红黄黄，尹姝竟感到几分讽刺：无人生还，失序混乱，好一出黑色幽默剧目。她打了个寒噤。这算什么？生化危机？末世电影里的丧尸？怪物……这怪物吃人？尹瞻呢？尹瞻还好吗？他昨晚没有消息，……!另有一种情绪暗暗涌入她心头，不是恐惧，不是惊惶，不是那种令人软弱无力的因素，而是一种深沉而深切的愤怒。对于怪物的愤怒，对于忽然不寻常了的世界的愤怒，对于自身渺小如此的愤怒。
从某些层面来说，是这种情绪点醒了她。
于是她回到自己的房子，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路径，避开摇摇欲坠的墙体，来到厨房。她斟酌着，找出水果刀与剁骨刀，又翻出一双崭新的橡胶手套，然后折回掩盖着怪物的废墟所在处。艰难地推挪开厚重的墙体，尹姝满意地看到怪物的双掌：基本完好，指甲尖利，尖利得可以在钢刀上留下不浅的划痕。
她躬下身子，用水果刀试探性地划开怪物的胳膊。浓绿色的汁液流淌，她拔下一根头发，浸入。几十秒后，头发仍在，她又轻轻地用左手小指触碰汁液，不疼。
没有腐蚀性。尹姝微微一笑，转头从浴室拿来没有用过的毛巾，垫在怪物手臂下，又换上了运动裤和长袖外套，把一头长发绞断。
花了七八分钟摸清了怪物的手骨走向，尹姝高高举起剁骨刀，一下一下的，两截怪物手掌就到了尹姝手里。毛巾浸透了怪物的□□，散发出同怪物本身一般的腐臭气味，她毫不顾忌地抹在自己四肢面庞等裸露部位。
干完这些，她头脑里涌现出现下的目标：出公寓楼，直转车库，开车，尹瞻的高中，找尹瞻。
那么要带什么？怪物利爪，片儿刀，塑料瓶装花露水，布料针线，维生素，放大镜，哨子和手电筒，指南针，望远镜，日记和笔。
尹姝找出双肩背包，把这些东西理好了，扔了进去。可惜电瓶车头盔在怪物那一掌中破裂，携带无用。
她在公寓楼铁门前徘徊观望了一阵，开了锁，把大门钥匙随手向后一扔，向前踏去。
就当往日种种美梦一场。梦醒了，就该筹划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