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连着二十天没联系绣,绣感觉如果自己不主动,他就会把自己忘了。

    “你不喜欢我做的饭吗?”

    “没有。钱够花吗?”雾觉得自己做的确实不好,就说:“只是不想吃饭,有点干。”他现在嘴就很干。

    雾给了他两千块。他想了想,一次两百,那这二十天确实有点久了。他除了每天给他两百块钱,月末之后还会再给他两千块。

    “那我给你熬汤。玉米排骨汤,菌菇汤还有其他的。”

    “好喝吗?”

    “你试试。”

    “那你准备好了给我发信息,我给你开门。”

    雾在水里泡澡,听歌。歌声变了,他接电话,原来绣到门口了,雾从水里站起来,用浴巾裹着自己,边打电话边下楼,“我应该训练xy开门的。”

    “你在忙吗?”

    “我在泡澡。”

    “那你应该把钥匙给我的。”

    雾挂了电话,绣看眼电话,面前的门就开了,“钥匙只有一把,钥匙只认我的指纹,温度,压力。”

    他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拿着手机。绣多看了一眼这扇奇怪的门。

    “快进来。不然一会关了。”

    雾先转身,上楼穿衣服,吹头发。

    绣等他下楼问道:“挑食吗?”

    “不挑。”雾跳起来,落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腹部。他点开手机放音乐,躺椅旁边的音响响了起来。

    “影响你做饭吗?”

    “不影响。”

    雾抬起嘴角,闭上眼睛“那就好。”

    “可以吃饭了。”绣轻轻一叫,雾就睁开了眼睛,扶着沙发起来,揉揉眼睛。

    绣看了他一眼,继续摆勺子,问:“昨晚没睡觉吗?”

    “五点睡的,吧。”他拉开椅子,弯腰,闭上眼睛,鼻尖都要贴着碗里突出的排骨了。

    他坐下,睁开被热气抚摸的眼皮,拿起勺子,淡淡地说:“好香。”

    绣才从惊讶中回过神,雾轻轻抬头,眨眨沉重的眼皮,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双臂上。

    绣立马用笑容掩饰,拉开椅子坐下说:“我以为你腹部的伤已经挺严重的……”

    雾一手拿勺子舀汤,一只胳膊撑着桌面。鲜美的汤一进入口腔,美妙地滋味直冲天灵盖,把他唤醒,能回答他的停顿。

    “不用害怕,我有躁郁症。”

    “不。我只是想说你太瘦了。最近又没好好吃饭吧?”他的肋骨都能清晰看见。

    “看xy吃饭挺香的。”

    “它吃饭和你吃饭很冲突吗?”

    “一点也不。”雾舀起一块排骨含嘴里,闭上眼睛,既吸又咬。

    “你好像很累。”

    他摇摇头,“你不懂……”他吐出骨头,闭上眼睛,慢慢回味说:“那种累到极点之后睡一觉或者吃顿好的的感觉,简直就像是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像萎缩桃子一样的心脏被压进新鲜,可口,明亮的血一样。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他喟叹一声。

    绣睁大眼睛一瞬,觉得惊奇,虽然每个人都会有自虐的心理,可是他的情况有些严重。

    雾端起碗喝光见底的汤,放下碗,面无表情却有些认真地看着他,“非常不错。明天继续。”

    他继续躺在沙发上,特地把上半身抬高,不让自己吐出来。他把鲸鱼的叫声放出来,“阿绣……”

    “怎么了?”绣在清洁桌面,迟迟不等回音,便往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一直举着一只手,才听见那边传来的奇怪叫声。他听了好久才听出来那是鲸鱼的叫声。

    牛津大学的高材生的注意力都是杠杠的,做一件事的时候根本不会被轻易打扰。

    他用围裙擦擦手,走过去,刚碰到他的胳膊,他就醒了:“我想说……你不用刷碗。”

    “已经刷完了。”

    “好。”他又眯了一会,猛的起来,上楼给他拿钱,递给他:“明天做什么?”

    “炖只鸡。”

    雾侧着躺下,胳膊垂下,继续睡:“好。”

    绣抚摸着xy问:“你喂他了吗?”

    “嗯……忘了……你给它添点狗粮吧,万一它想吃宵夜。”

    “它为什么这么没劲呀?不会生病了吧?”

    “我昨天带它一起看的电影,白天为了不让它睡觉给它放了一天的动画片。”

    绣赶紧松开手,“你训狗挺有一套的。”让狗熬夜。

    雾闷声笑起来,说:“就当你夸我了。”

    他面对xy的时候根本不装,直直地看着它的眼睛,同时充满耐心,加上轻柔的抚摸脖颈,不听话就握住他的嘴,反抗就没收它的玩具,听话就奖励。

    他的冷漠和掌控欲能让一只开朗,没良心的萨摩耶警觉并产生依赖。

    但是雾又不会伤害它,一个巴掌给一颗糖,xy就更听他的话。

    他隐约听见绣走了,就翻了身,躺着。他叫道:“xy。”

    xy绕一圈,趴在地毯上。雾的一只手垂着,摸着它的毛。

    雾摸到它,把脸再往里面扭,笑起来,用最后的清醒夸它:“good。”

    白噪音对人和狗的睡眠都有利。不用担心。

    之后连着一个月,绣都给他熬汤,变着花样给他做。

    有一天,雾的手机又响了。他没看就挂了。

    绣看了一眼问:“怎么了?最近好多骚扰电话。”

    “我哥的电话。”雾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筷子了。

    “嗯?那为什么不接?”

    “他想知道我从医院出来之后去了哪。”

    绣呆呆地眨眨眼,然后继续吃。

    “你春节要回家吗?还是继续在这?”

    “回不了。”在英国留学就回不了。

    “那你圣诞节回家吗?”

    “不回。”

    雾笑起来说:“那等到春节我给你包红包。你和你同胞出去玩。”

    “你很清楚嘛。”

    “比较喜欢看中国人拍的视频,很有趣,就像诗一样。”

    晚上,雾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说是看电影,其实他没听进去,随便一个电话就能吸引他。

    又是他哥,只是这次他接了。那边立马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死了吗?”

    “还活着。”

    “还活着就给我回来。你知道父母多担心你吗?”

    “那你怎么不问问他,我为什么住院?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再回去再犯病了怎么办?”

    “你——”

    他突然拉过垃圾桶呕吐,把刚刚喝的汤全吐了出来。

    他喘息,捞起电话,放在耳边说:“我和他说了。如果把我送进精神病院,那么我们永远不要再见。”

    他吞口水,把含着咸汤的口水咽下去。

    “可是,妈妈没错吧。”

    雾看着天花板,说:“她只是生我的人。如果怀孕可以轻松一点,我估计就会和他一起讨厌。”

    珏一点都不清楚,“我们欠你什么

    了?”

    “那你要我做什么?钱吗?”

    “谁稀罕你那点破钱,赶紧给我回来。”

    雾歪头,砸在沙发上,挂了电话,并关机。

    好累,他闭上眼睛。

    绣给他做了快一年的饭,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把雾养胖了一点,发现他喜欢口味丰富的食物。比如鱼汤,火锅,蘸水蘸肉,还有烤鱼,他能吃一整条。还有,灌汤包,麻辣小龙虾,红烧肉。

    雾说:“能治疗厌食症的,只有中国美食。”

    太夸张。

    雾只是想哄他笑。因为绣笑起来很软,像棉花。绣的五官非常流畅,不锋利,加之他的性格,使得雾觉得他整个人像棉花一样软。

    他也只是觉得绣笑起来很好看,可是他会在路边的座椅上坐一会,双眼空洞,面无表情。他带着xy出来散步,又坐下,看它玩。

    阿雾在外边遛狗,xy一直笑脸对它,雾不想动,就弯腰对他说:“你自己玩,时间到了就回来,要不然自己去找主人。”

    xy的笑脸立马收起来,看来是听懂了,但是不动。

    雾不想理,只想闲着给自己复盘最近有没有做错事情。虽然能补救补救,不能补救就吸取教训,虽然不太可能会记住教训。

    他想了一圈,想不起来。算了,提起一口劲起来遛狗。

    一年再次轮回到冬季,雾躺在椅子上。这把椅子是他让翟做的。他一直觉得病床设计的很有问题,不应该是分成两段,而是分成三段,第一段升起,第二段平着,第三段往下成坡,这样躺着才舒服。

    这把椅子就是他猜想的最好证明。

    他挂了来着家里人的电话,接了棉的电话。他单手抱起狗,坐进沙发里,边撸狗边说话。

    “怎么了,突然要给我打电话。”

    “没事。不小心按到了。”

    “那你现在忙吗?”

    “不忙。”

    雾微笑起来,“那就聊会天吧。”

    “聊什么?难得你想和我聊天。”棉好像和旁边的人吩咐来一句:“稍等一会。”

    是个男的回复的。

    “你在工作吗?”

    “没有——”棉拉长音调,顺便笑起来。

    雾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的回答是:“和人在聊天而已。”

    和男的?

    “谁?”

    “最近认识的一个明星,挺有意思的。”

    雾问了名字,理由是:“有趣的人?那让我也感感兴趣。”

    他趁机挂了电话,上楼把电脑带下来,摔进沙发里,顺便滑下来,坐在地上,靠着沙发。

    他搜索那个明星,从个人账号,到演出作品还有粉丝留言。从个人发言到黑料,还有历届的绯闻对象。

    雾觉得这个人还行。但是他不小心看到了前几天自己刚看到的电影明星的新闻。他就没能从娱乐圈出来,一直在那里晃悠晃悠,看八卦。

    特无聊,娱乐圈里就拍出来的东西能看。

    他不得不评价:“有钱人玩的真花。”他合上电脑,胳膊压在沙发上,发呆。

    所以说,外边很恶心,不要出门。只有待在家里的人才知道外边的东西。

    他脑容量在急剧减少,但是周围要思考的要接纳的东西又很多,安全感逐渐从他的身体里脱离,取而代之的是空气侵袭。

    好像对空气过敏。

    为了应付这种状况,他选择出门。新鲜的冷空气像刺猬的皮扎进他的身体,至少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脑内的雾凝结。

    可刚出门,棉就给他打电话。

    “出门干什么?现在还早吧?昨晚又没睡?”

    雾才刚出门,听见棉的声音,他就不想走了,但是不想动,干脆坐在路边。

    “嗯。”

    “外边很冷的。”

    “冷点我就瞌睡了。”

    雾抱住自己,眼睛盯着路边发呆,耳朵听着她说话。

    “瞌睡了就回去睡觉吧。”

    “嗯。”

    棉将手机拿远点,叹口气,把手机放耳边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还是说单纯的犯病了?”

    冷空气使他大脑清醒,一个激灵,还真的想起来了一个问题。他不是特别能理解,阿棉的感情。上次他看了《欢喜冤家》,里面的男主对于女主无比的了解。

    他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怎么了?”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明知道我不爱你可依旧爱我。”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刚刚看了一个电影。里面的男主非常了解女主,但是我并不了解你,所以我想问问你为什么。”

    “那你爱我吗?”

    “不爱。”

    “其实是爱。”

    “……我在问你。”

    棉翻个白眼:“好吧。我喜欢什么颜色?我喜欢什么类型?我喜欢的食物?我的原则?你都可以回答一下。”

    “你是个成年人,不需要什么喜欢的颜色,但还是基本上以黑白灰驼色为主,只有不工作的时候能穿点鲜艳的颜色。出席大场合会穿好看的礼服,搭配适合的珠宝。

    你并不挑食。或许是因为咱们尝试的东西太少了。中国人的食材很多,比如动物身上的皮,或者内脏,还有兔肉。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大概就是好看,不蠢。其实我知道灵魂有趣的人能更适合你。你可以把现在这个玩偶踹了,找个更有趣的人谈一谈。

    原则。这个词本身就很善良。这根本不符合你。你没有原则。”

    “你看。你很了解我。但是我并不了解你。”

    “你挺了解我的。”

    棉说:“你太好了。你从来不会释放仇恨,只会在乎别人给了你什么考验。”

    “仇恨很麻烦。只有有力气活着的人才能产生各种各样的情感。所以我觉得《局外人》的默尔索,他到底是不是寻死,才故意生气。”

    “只能说你比他还麻木。”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我?愧疚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能想到这个。”

    “那你还是养着你的脑子别动了。”

    “哦。”他挂了电话,站起来,有劲了,回去睡觉。

    棉看着监控,亲眼看见他回家了才放心。她用指尖按摩眼角,不是累,而是她认清了自己,在意一个人很久真的会成为习惯。

    连她自己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对于雾的爱意和激情在减少,更多的时间被工作占领,剩下的个人时间也出入各种场所。她想认识其他人,但是没有一个是像雾那样使她有点心动的。

    她晃动椅子,拿起手机,重新打过去:“你还没问我为什么我会喜欢你呢。”

    “为什么?”

    她刚想说,就觉得不行,赶紧挂了电话。

    雾猜到了,也打回去:“那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我在兴奋?”

    “……我忘了。”

    “说吧。”雾说话声音很温柔,哄着她说,“刚刚和你聊天觉得好多了,和你聊完这个话题就睡了。”

    “我第二次见你的时候是夏天……”

    那个时候雾还在给玉打工。黄色的阳光明媚,他坐在廊檐下的长吊椅上,怀里抱着猫,斜靠在扶手上,闭着眼睛打盹。

    他的长腿交叠,踩着木质地板上。

    玉的声音从窗户漏出来:“阿雾,要喝茶吗?”

    雾嗓音慵懒道:“不爱喝茶……”

    “你还是不是英国人?”

    “我爱喝甜的……冰的…………柠檬味的……”他的手指不停,挠猫咪的下巴。

    “那就喝柠檬苏打。”

    听完她的回忆,雾吐槽道:“这么说我就是你后花园养的猫了。”

    地球各地的旅游景点是有钱人的后花园。

    “不能算吧。”

    “为什么你不能把我们放在一个水平线上呢?”

    “哈哈哈哈,你真的觉得吗?如果我没有把我们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那我就该跪地问你要一撮头发了。”

    雾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在胸膛之上,翘着腿,闭上眼睛睡觉。

    棉一下子就理解他的意思。她的手指修长,指甲粉嫩,两指间夹着手机。四方的手机一角抵着脸颊。

    如果他俩只是在大街上互相看了一眼的路人,那么他一定会跪在她的椅子下,连一根头发都是赏赐。

    但是,欲望一旦打开,就会从一根渴望到很多。雾看着手心,瞬间合上,攥紧。

    然后扔掉。

    雾捞起旁边椅子上睡觉的狗,他双手捏着它的脑袋,食指夹起刚刚被按到的耳朵,问:“你上我床了?”

    xy吐出舌头。它在撒娇。

    雾叹口气,惦着它的脑袋把它关门外,顺便把椅子上的狗窝扔外边。

    xy围着他打转,他弯腰按住它,伸手指说:“不能上我的床。”

    xy一直被他照顾的很好,一个月洗一次澡剪一次毛,每天散步,回家就洗澡。而且还给它除虫,陪它玩。

    可是不听话。

    xy趴在门外,委屈巴巴地模样,垂着眼睛。它的耳朵竖起一只听雾在房间里面换衣服和床上用品。

    雾原本想晾它一晚上,但是怕它有心理负担,毕竟动物也是有情感的,便打开门,坐在地上和它讲道理:“你是我养的狗。所以你得听我的,出门在外不能乱跑,不能咬人,不能乱吃东西。在家不能上我的床,不能舔我的食物,只能我喂你。”

    雾见xy的反应不明显,就无语了。他竟然期待一条狗能听懂他的话。但是该驯服还得驯,他只能简短说,加上双手比划:“你,不能上我的床。不然,不带你出去玩。”

    一听见出去玩这几个词,xy的耳朵立马立起来,雾觉得可行,就重复了好几遍。

    雾觉得也是够了,耐心告罄,扶地起来,让它进来。

    “睡觉了。”

    xy爬上椅子,雾再三和它说:“以后不许上床。”他被自己蠢到了,转个身,背对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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