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看清楚了?”

    “回禀陛下,奴婢确实看到了公主和那个妖鬼……亲上了。”

    中极殿中,茑萝跪在地面,上半身几乎弯曲成了一个半圆。司马复坐在龙椅上,俯视着她。

    茑萝来和司马复复命,原本只禀报了施泽雪和谢矜一起吃晚饭的事,但是皇帝说:“不过是吃个饭,有什么好禀报的?“

    茑萝想的是陛下最是厌恶妖鬼,而公主一个皇族竟然和妖鬼同进晚饭,陛下总会对这些事多些留意。只是不想陛下根本不关心这件事。茑萝脑袋转了个弯,想起来了公主和谢矜单独谈话时她偷看到的情景。

    以她当时的视角,可以看到谢矜微偏着头,与公主鼻梁相触,风吹动公主的头发,掩盖了两人逐渐靠近的唇,一触即离。

    但是那样暧昧的姿势……应当是亲上了吧?

    于是茑萝就将这件事禀告给了皇帝,司马复果然起了兴致。

    “陛下,可要干涉?”紫芙从阴影中走出来,向司马复询问。

    茑萝被紫芙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弯曲的半圆肉眼可见地战栗了两下。

    司马复轻笑一声,“不用。若是他们两个真有了感情,反倒更利于朕的计划。”

    “毕竟有了感情,就会有软肋。”

    司马复停顿了一瞬,眼神落到了紫芙身上,“你说是吗,紫芙。”

    紫芙低垂着头,眼眸被阴影覆盖,她压抑着恐惧,好让自己不要颤抖得那么明显。

    过了半晌,她终于吐了几个字出来,“是......陛下。”

    司马复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们继续去盯着吧。金国使臣算算时日也该到了,这段时间不要出什么差错。”

    茑萝和紫芙应声答是。

    天气骤然变暖了起来,施泽雪的屋内不再烧炭火,她也将厚重的衣裳换成了春日的轻衫。

    屋外的积雪完全消融的那天,施泽雪又去东厢房看望谢矜。

    她走进门,找个理由将茑萝打发走,左右观望了一下,然后关上了屋门。

    谢矜抱着双臂,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问:“殿下这是做什么?”

    施泽雪轻咳了一声,用灵术撑了一个小的隔音罩,将他们两人包裹了起来。

    “这不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周围窥探吗。”

    “殿下这样做,若是屋外有人窃听,他们听不到屋内的声音,岂不更加生疑?”

    施泽雪瞪大了眼,抬头望着谢矜,“那怎么办?”

    突然,谢矜拉着她的胳膊,将她猛地一拽,两人离开了隔音罩的范围。

    “谢矜!”施泽雪一阵惊呼。

    施泽雪迎面将要撞到桌子,谢矜却即使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然后施泽雪就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中,谢矜的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上,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啪嗒!”

    是桌子翻到在地的声音。施泽雪被这声音吓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环住了谢矜劲瘦的腰身。

    她回头看向那四脚朝天的桌子,意识到刚刚谢矜在接住她时还顺带将桌子踢翻了。

    施泽雪抬起头,略带无语的眼神看向谢矜,却在抬头的一瞬,额头撞到了谢矜的下巴。

    她“啊”了一声,伸手去揉自己生疼的额头,下意识退后的一步让她脱离了谢矜的怀抱。

    温热的触感还在怀中停留,怀中人却走远了。

    谢矜低头看着施泽雪毛茸茸的头顶,还有抚在额头上双手,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的失落。

    他伸手拉住施泽雪的手腕,将她带进了隔音罩中,“没事吧?”

    施泽雪放下手,“没事。”

    虽然施泽雪知道谢矜此举是为了让屋外监视偷听的人误会他们在做那样的事情……毕竟那天请他吃晚饭时他们就已经成功误导了那些人。

    那天晚上她假装睡下,然后注意着茑萝的行动,果然发现茑萝离开了洛清宫。

    但是想到自己差点撞到桌子,她有些嗔怪地对谢矜道:“你也太乱来了吧。”

    谢矜低着头,温声说:“抱歉,殿下。”

    施泽雪狐疑地看着他。谢矜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也不用那阴森森的眼神看她了。

    被施泽雪这样盯着看,谢矜感觉有些不自在,他将脸转向一侧,问:“殿下今日来我这里有事?”

    提到这个,施泽雪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是有事找你。”

    她往谢矜的方向靠近了两步。明明已经有隔音罩了,但是习惯使然,她下意识做着和人说悄悄话时才有的动作。

    她踮着脚,一只手放在唇边遮掩,靠近谢矜的左耳,“谢矜,你想不想离开皇宫?”

    谢矜倏地将头转过来,漆黑地眼眸突然变得犀利,冰冷的目光就这么刺入施泽雪眼里。

    施泽雪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这样一双眼,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坠入无尽的黑夜中。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头低了下来。

    果然还是那个谢矜。

    不过她刚刚也没说什么吧?怎么突然这个眼神?

    谢矜看着施泽雪毛茸茸的头顶,意识到自己刚刚又将人吓到了。刚才施泽雪问他想不想离开皇宫时,他想起了那些不好的记忆。

    那一刻憎恶和警惕的情绪迅速将他包围,以至于他差点忘了,施泽雪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抱歉殿下,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谢矜的声音还是温和的,比之之前甚至更加轻柔,如和风吹拂而过,生怕再次吓到眼前人。

    施泽雪抬起头望向他,看见他似是因为担忧而蹙起的眉,“没事。”施泽雪其实不会再被谢矜那样的眼神吓到了,她知道这也许是谢矜经历了创伤之后的应激反应。

    对待有心理问题的伤患,她感觉自己似乎更加宽容。但是,施泽雪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因为谢矜那张好看的脸。

    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他刚刚说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吧。

    “你放心好啦,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施泽雪用轻松的语气说,“你只是看着比较吓人而已。”

    他看着,很吓人吗?谢矜心中疑惑地想着。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想不想啊?”施泽雪催促道。

    谢矜不答,反问她:“殿下有办法?”

    施泽雪眯眼笑了一下,道:“当然,不然我来问你做什么。”

    “那殿下不妨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是这样……司马复已经解了我的禁制,我现在也能自由出入皇宫了。正好现在雪已经完全化了,我便可以借口出去游玩,将你带出皇宫。”

    “只是到时候定然有许多暗卫跟着我们,我们得制造一点混乱,借机让你离开。”

    谢矜沉默着,随后说:“殿下如此为我筹谋,可想过若是将我放走了,你该如何自处?”

    “殿下何不同我一起走?”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谢矜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后又带着微妙的期待,等着施泽雪的答复。

    只是施泽雪摇摇头,道:“我对司马复还有用处,他不会因为我放走你就杀了我,更何况我也是皇族,在明面上,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为什么?”谢矜低声问。

    施泽雪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殿下为什么不走?殿下应当并不喜欢这个皇宫吧?”

    施泽雪沉默了,她确实不喜欢,待在这里每天都要被人监视,浑身都不自在。但是……她顶替了原主公主的身份,公主这样的身份,在皇宫中是很有用处,可是若是逃出皇宫,公主的身份恐怕不能给她带来便利,反而容易被有心之人所利用。

    而且一国公主出逃,司马复作为国君,无论是在明里暗里都一定会派大批人马去寻找她。

    她既没有手艺傍身,灵术又不精湛,离开的皇宫都不知道怎么在外面活下去。

    想到这里,施泽雪情绪有些低落,怎么感觉她有些没用啊。

    施泽雪叹了口气,对谢矜道:“谢矜,我和你不一样。待在皇宫之中也许是我最好的选择。但你不是,我能感觉到,司马复对你的恶意很大,你若继续待在皇宫中恐怕会有灾祸。”

    “殿下若继续待在皇宫,恐怕也会有灾祸吧。”谢矜声音微沉,“殿下说你对司马复还有用处,你可知是何用处?”

    “更何况,殿下怎知你对司马复的用处,不是让你献上生命去达成他的目的?”

    “又或者,司马复再利用完你之后变回将你视作弃子,随意践踏。”

    施泽雪感觉到谢矜的情绪染上了不知名的憎恶,不是对着她的,是对着司马复的。

    谢矜为什么这么说?难道那次他骗了我,他其实知道司马复留他的目的,因此猜测我对于司马复也是同样的作用?

    如果是这样,那她一个昭国皇室的公主,竟然和司马复最厌恶的妖鬼是一个用途,司马复这打算,难道不觉得也玷污了他自己身为昭国皇室血脉的身份吗?

    想到这里,施泽雪突然笑了一声。

    谢矜有些莫名地看着她,“殿下笑什么?”

    施泽雪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一个好玩的事情。”

    回答谢矜的话时,她却严肃了起来,“我确实不知自己对司马复到底有什么用,但这一点无需担忧,因为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若是他的目的,会让我失去生命,我也只能竭尽全力自保。若是逃出皇宫,我一无可自保的能力,二来还要躲避司马复的追杀。”

    施泽雪轻轻摇头,“若是这样,我不如待在皇宫之中。”

    谢矜看着她低落的神色,手指逐渐在手心蜷缩,随后又全部放开。

    他低声说:“我知道了,殿下。”

    施泽雪这样冰清玉洁的公主,就像昭国皇宫中的冰凝花一样,只能盛开在昭国皇宫中。

    纵使在百花中争得了无上尊荣,它也只能囿于深宫之中。

    流落民间的冰凝花,会给他人,还有自身都带来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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