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鼎轩的“头七”过后,不愿留在土楼村的路氏族人纷纷上路,各奔前程。一些下人也给了盘缠自谋生路去了。人数去了一小半,余下的族人加上不愿离开的下人统共只剩下七八十人。

    吃过早饭,瓶儿扶着路阮向正中间的一间土屋走去。瓶儿小声道:“大小姐,我有点好奇。路叶氏怎么不走呢?回母家总比待在这儿受罪好吧?”

    路阮道:“如果能回母家,她早就回了。只怕现在回去她的母家也不肯收留。当年她执意要嫁给父亲做侧室,跟父母闹了个天翻地覆。如今哪还有脸面回去。”

    话音刚落,忽听背后一个声音道:“阮丫头,背后议论长辈,真是太没规矩了!如今你父亲也撒手去了,越发放肆了你!”叶春惜扭着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路静紫和路静恭。路阮俯身见礼,口中喊了声“小娘”,瓶儿也跟着俯身。

    叶春惜走到路阮面前,似笑非笑道:“阮丫头,你可算说对了!小娘如今是无依无靠,以后全要仰仗你喽!”见三人走过去了,瓶儿生气地努了努嘴。

    路阮自语道:“不愧是小娘!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嘴上还是这般要强!”几步来到居中的土屋里,只见剩下的路氏族人和下人全到了,屋里屋外到处都是人。

    人群里有些交头接耳,有些窃窃私语各怀心思。见路阮走了过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儿。

    片刻之后,管家路贺齐双手捧着一个深红色的精致木匣子走了过来,来到人前扬声道:“各位路家的长辈们、少爷小姐们及众位家丁,老爷临终之前有交代,他老人家过世之后由大小姐当家。今儿我当着大家伙的面儿将路家的祖传之物交给大小姐。从此刻起,大小姐就是路家的当家人。”随后躬身将木匣子端了上来。

    路阮望了眼,双手刚要接过木匣子。忽见叶春惜站了出来,以手指着路阮道:“各位路家的长辈们,我索性也撇下老脸不要了。要我说阮丫头根本没资格当路家的当家人!在山道上大家伙都瞧见了,她明明是身怀绝技却迟迟不肯出手,若是早一点站出来,老爷和路家上上下下也不会这么惨了。闹得如今路家死的死,散的散。所以说她根本没资格!”

    在场众人议论纷纷,目光全部落到了路阮身上。叶春惜越发得了意,扬声道:“那日在路家祖坟里大家伙也都看到了,阮娘子的坟墓挖开是空的!棺材和尸首都不翼而飞了!当年下葬时在场众人可是亲眼看见棺材放下去的。可如今却是一座空坟!要我说,她们娘儿俩根本就不是人,都是妖孽!专门来祸害路家的妖孽!”

    忽听“啪”的一声,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叶春惜脸上,登时红了半边脸。路阮怒道:“小娘,你骂我也就算了,我绝不会反口。但是若敢说我娘一个字,我要你好看!”叶春惜被她的气势镇住了,吓得后退两步。

    路阮环视了一下众人道:“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当年在府里如何大家心知肚明。至于空坟一事我也心存疑惑。不过请大家伙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至于那日在山道上击杀山匪之事,我自己也闹不清楚。这么多年来路阮虽然与大家伙格格不入,平日里甚少来往。但是毕竟都是一家子,我怎么可能看见大家伙遭难而袖手旁观呢?更何况当时我父亲也被山匪打伤了。如果我真是身负神通的话,会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救吗?”人群又是一阵议论,很显然都觉得路阮说的在理。

    叶春惜不甘心道:“各位路家的长辈们,千万不要被这个小蹄子蒙骗了!要我说她们娘儿俩就是一对妖孽,是蛇王岭上的狐狸精变的。应该马上把她赶出家门,免得再给路家带来祸患!”

    “好笑!小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狐狸精变的了?你说我是狐狸精我就是?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路阮声声力辩,叶春惜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方道:“反正如果让这小蹄子当路家的当家人,我叶春惜第一个不服!”

    人群里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声,路阮环视着众人,下了决心道:“今儿路家上上下下都在场,我路阮当众许诺:半年之内查清空坟一事给大家一个交代。如若半年之内不能查清,就说明我没资格当路家的当家人,到时你们可以另选贤能。我绝无异议!”

    叶春惜带头叫了声“好”,趁势道:“阮丫头,说话可不许反悔!大家可都听得仔细着呢!”

    “小娘放心!路阮虽没读过多少书,但也晓得‘言出必诺’的道理。”路阮环视众人,见无人再有异议,看来自己这个当家人算是暂时坐稳了。她喊了声“瓶儿”,待对方走到面前,然后将木匣子放到了对方手中。

    “相信很多人跟路阮一个心思,都不知这家传之宝是何物。今儿难得来的齐全,正好取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众人的目光顿时全部聚到了木匣子上,纷纷瞪大了眼睛,像是要把木匣子望穿一般。

    路阮接过路贺齐手中的一把密匙,开了外边挂着的一把小铜锁,轻轻打开匣盖,取出了里面的物件。

    路阮两手捧着,只觉金光闪闪,晃人眼目。却是一柄一尺多长的五福如意。体形弧曲圆浑,如意首为三层灵芝式,镂空,弧度圆滑自然,正中镶嵌碧玉,在金灿绚烂的富贵风格中又蕴含着古朴雅致之情趣,将玉的坚润不渝美德与如意的吉祥寓意结合,成就了极具吉祥文化的如意器物。

    尤为神奇的是,四周运用传统技法镂雕出了“如意金钱纹”、“富贵牡丹纹”、“吉祥蝙蝠纹”、“山水崖纹”等吉祥纹饰,整体呈缕空状,花丝流畅,纹路繁而有序,疏密适当,严丝合缝,极富古意美感。手柄之处还镌刻了八个篆字,路阮默念道:“鹅城路氏,福气安康。”

    众人不禁看的眼都直了,发出了啧啧称赞声。路阮将五福如意交予瓶儿,道:“拿给大家瞧瞧稀罕。”瓶儿应了声,两手小心地捧着,走入了人群之中,登时就被团团围住了。

    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路阮道:“相信大家都大饱眼福了,我决定把这柄如意抵给当铺,换笔现银以解燃眉之急。”此言一出,人群立时炸开了锅,纷纷各抒己见,大多数持反对观点,不同意抵押家传之宝。

    叶春惜率先跳了出来,语带讥讽道:“阮丫头,你还真能耐!刚当上路家的当家人,就想着变卖祖传之宝。你是想把路家的脸面丢尽吗?”

    “脸面重要还是吃饭穿衣重要?几场白事办下来,现在公中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难不成要我们这几十口人守着这个死物件活活饿死?”

    路阮走到人群中,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众人,“说是祖传之物,自然应该代代传下去。若是路家的人都饿死了,这件传家之宝又要传给谁呢?”

    众人顿时偃旗息鼓了,不再吱声。路阮回过身,双手轻轻拿起五福如意,道:“就算此物乃是稀世奇珍,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件死物件。路阮身为当家人,首先要想的就是在场诸位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至于其它,都不重要。”

    望着五福如意又补充了一句:“我说过只是暂时抵给当铺,若是在抵押的时限内路家侥幸翻身了,还可以将它赎回来。当然,若是翻不了身,那就说明此物与路家的缘分已尽。”

    见众人没有异议,路阮冲路贺齐道:“管家,此物抵押之事交你去办。记住!你也是路家的人,不能踏足鹅城一步的,可以想法子变通一下。路家既然赌输了翻身局,就要遵守赌局上的约定,不能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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