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土楼村东头的小河边飘散着一股白雾。随着日头缓缓升高,白雾渐渐消散开来,四周的景物开始清晰起来。

    瓶儿端着一个木盆,蹲下来开始浆洗衣衫,手中的棒槌打在衣衫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身旁的小河里流水潺潺,发出了晨光里动人的音符。忽听“嘭”的一声,水花四溅,像是有人将石子丢进了小河里。

    瓶儿被溅了一脸的水花,站起身气急道:“谁丢的石子?竟敢戏弄本姑娘,不要命了!”四周先是无人回应,接着就听到一连串的笑声。墨斗从小河旁的草丛里钻了出来,一脸的坏笑。

    瓶儿骂道:“周墨斗!整日里跟着萧家的小魔王,专门学这些戏弄人的把戏。赶明儿见到大伯父,我要好好陈述一下你的光荣事迹。看看大伯父揭不揭你的皮!”墨斗凑上前,嬉皮笑脸地道:“哎哟!堂姐!几日不见你的气性怎么还是这么大,当心将来嫁不出去哟!”

    瓶儿撩起一捧水泼了过去,骂道:“没上没下!谁允许你跟长辈这么说话的!”墨斗面带不屑:“不过就比我长了几岁,还长辈长辈的,真不害臊!”瓶儿拿起手中的棒槌就要过来,墨斗赶忙跳了开去,讨饶道:“堂姐饶命!我来找你还有正事呢。”瓶儿方才肯罢休,忽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家里知道么?”

    墨斗蹲下身,道:“我给你家里送过信了,他们都以为你去了离阳。还骂你是个傻丫头,路家如今都潦倒成这副模样,你还要跟着一起遭罪。”瓶儿听了,闭口不语。

    好半晌,瓶儿才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土楼村的?”墨斗一本正经道:“堂姐,我挺佩服你的。那日在路家祖坟见你跟路家大小姐跪在一处,冒着风雨。连我家小少爷都夸你是难得一见的忠仆呢!”

    “谁稀罕他夸!”瓶儿猛然想起了什么,惊诧道:“你去了路家祖坟?”墨斗道:“不光我去了,连小少爷也去了。我们就远远瞧着,没敢靠近。”

    瓶儿瞪大了眼珠子,面露惊骇之色:“你们真是包天的胆子!若是被路家的人瞧见了,那还了得!”

    墨斗无奈道:“这我当然知道。只是小少爷非要去,我也没法子。我过来是跟你说正经事。小少爷想见一面你家大小姐,劳烦你帮个忙呗。”

    瓶儿怒道:“你家小少爷是不是疯了?路老爷的头七才刚过没几天,大小姐伤心欲绝,哪还有心思见仇人的儿子?”

    一旁的草丛里胡乱晃动,萧迟钻了出来。墨斗叹了口气道:“小少爷,我说过我来问的嘛。你怎么就挺不住气呢?”萧迟没搭理他,直接望着瓶儿问道:“瓶儿姑娘,你说你家大小姐伤心欲绝,她如今怎么样了?可是生病了?”

    瓶儿瞪了墨斗一眼,端起木盆起身就要走。墨斗一把拽住她一只胳膊,瓶儿怒道:“你放手!”墨斗急中生智,威逼道:“你若是走了,我立刻去你家告密!就说你没去离阳,而是躲在了土楼村!看你家里人来不来逮你!”

    瓶儿回过头瞪着他,咬牙道:“臭小子!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人到底还是站住了。若是自己的父母找到了这儿,铁定是要把她带离路家的。

    萧迟上前两步,弱弱地道:“瓶儿姑娘,我知道你们不想见我。可是——”瓶儿截口道:“萧少爷,路家一下子没了这么多人,而且老爷也刚刚离世,大小姐自然伤心欲绝。不过她没生病,只不过食欲不振而已。你还要问什么?”

    萧迟想了想道:“你们这么多人,在蛇王岭遭了山匪抢劫,又连着办了几场白事,还有银子度日吗?”

    “托萧家的福!路家如今已是山穷水尽,大小姐把祖传之物都拿去抵押了,换了些银子。不过,您放心!我们饿不死!”萧迟听了嘴皮子动了动,不发一言。墨斗见状插口道:“愿赌服输!如果萧家输了翻身局,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瓶儿气呼呼道:“我没说翻身局的事!即使是输了赌局,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萧老爷在最后一局故意加码,而且还买通了蛇王岭的山匪,不就是要将路家一网打尽吗?”

    墨斗赶忙出言反驳:“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山匪是萧家买通的?连官府都没查出下文,这话可不能胡说!”瓶儿直勾勾地盯着萧迟,义正言辞地道:“当时,那帮山匪的二当家叫‘鸡冠蛇’的,亲口道出是收了买主一笔银子,要了结了路家上上下下。如若不是你们萧家,还会有谁?那帮山匪早早的就埋伏在蛇王岭上,很显然是事先谋划好的。除了你们萧家,我想不到还有第二家!”

    萧迟道了声“先告辞了”,扭头就走。他要马上赶回去当面向父亲问个清楚。

    路家遭遇山匪一事发生后,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觉得可能是路家这些年来在鹅城树大招风,得罪了不少仇家。所以这会子趁着路家败落了,刚好来寻仇。他还从未想到自己的父亲头上。

    可是方才听她那么一说,他觉得好像十有八九是父亲萧半城所为了。先是在翻身局上刻意加码,榨干路家的钱财,然后买通山匪在出城的山道上布下天罗地网,待路家的车队过来时直接一窝端。

    这样一来,路家这个跟萧家在鹅城里斗了一百多年的宿敌,就可以彻彻底底的连根拔起,从此再无后患。

    萧迟越想越怒,脚下加快了步子。墨斗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他胳膊,劝道:“萧迟!你别听我堂姐瞎说,老爷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萧迟质问道:“那为什么路家刚刚输了翻身局,第二日一出城就遇上了山匪?而且时间、地点都算的好好的,分明是提前就得到了消息备着的。不是他萧老爷还有谁!”

    墨斗一时无言反驳,只得道:“你打算怎么办?”萧迟沉声道:“我要当面问问父亲,他为何这样辣手狠心。赢了路家的家产,坐上了会首的位子,为什么还要对路家赶尽杀绝?”墨斗闻言脸色都变了,如果他敢当面质问,肯定会激怒萧半城,后果不堪设想啊!

    二人回到官道边上,萧迟没进车厢,坐在了赶车的地方。墨斗坐到他旁边,操起马鞭抽了一鞭子,马车缓缓向前移动。萧迟催促道:“快着点!我要立刻见他!”居然胆敢称呼自己的父亲为“他”,真是太放肆了!

    墨斗连连抽马,马车飞快地向鹅城的方向跑去。沉默了一阵,墨斗道:“你先别急!凡事还是要讲证据的。路家这些年来盘踞鹅城,赌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难免就得罪了别人。保不齐是有人看路家落败了,想趁机报复也是有可能的。我家老爷子说过,万事万物都是此消彼长的道理,你的生意做的好,别人的生意就会被挤兑差了。对方心里自然就会嫉妒你,久而久之甚至对你产生怨恨。路家在鹅城里那么多产业,难道就不遭人眼红心恨?”

    萧迟不发一言,面色冷冷的,平视着前方。墨斗试探着道:“所以,我们还是先别急,四处查访查访。你姐夫不是太守大人家的长公子吗?我们可以去问问衙门里的捕头,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萧迟依旧无语。

    马车飞奔了十几里,萧迟忽然开了口:“墨斗,改天跟你堂姐打听打听,路大小姐将祖传之物抵押给哪家当铺了,我要把它赎回来。”

    墨斗见他说话了,估计方才自己说的话他该听进去了一些,遂道:“这个好办!如今鹅城里的当铺十有八九都姓萧,只要查一查马上就知道了。”

    萧迟鄙夷道:“姓萧又怎么样?还不是使了卑劣手段从路家人手里抢来的。忽然想起你父亲说的话,万事万物果然是此消彼长的。萧家如今算是鼎盛一时了,成了鹅城首富。而路家呢,却陷入了深渊里,落到了要抵押传家之宝度日的地步。”墨斗道:“没事!等我们找到后,再将他们的祖传之物还给路大小姐。”

    萧迟神情落寞,不禁发了句感慨:“祖传之物可以还回去,可路老爷和路家死去的那么多条人命该怎么还呢?”墨斗一时无言,口中喊了声“驾”,催促马车快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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