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的偏厅布置得简约、雅致,贴着墙角的花架上培植了几盆温室花朵,开得红的红,紫的紫,黄的黄,迥异于眼下草灰色的深秋时节,显得有些反常。

    路阮与朱明烨坐在圆桌旁,安静地用着早膳。朱明烨放下手中的粥碗,随口道:“阮阮,初次来到潜力世界的京都,感觉如何?”

    路阮道:“没什么特别感觉。潜城与我之前居住的鹅城差不多,只是大了许多,也喧嚣了许多。”

    “从表面上看确实差不多,实际上确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显力世界的大多数凡人穷其一生也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座繁华的大城存在,更别提来这里了。”路阮没再言语,又开始埋头进食。

    朱明烨又道:“你初来这里,我本想今儿带你四处逛逛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游逛京都只能延后了。”

    路阮抬起头,问道:“莫非是有公务要处理?朱叔叔,您尽管去忙自己的。我这人也不大喜欢四处闲逛,反正以后都要待着这儿了,有的是时间。”

    朱明烨见对方已经用罢早膳,吩咐侍女撤下杯盘,方道:“不是!你今日要跟我出去见一位重要的人。”

    路阮面带疑惑之色,对方道:“是主上,说要在宫外私下见一见你。我已经命人加急给你裁剪了一套衣裳。待会儿你回去换上,我们就出发吧。”

    她前脚刚到京都,两界领主怎么就要急慌慌的召见她呢?莫不是个中有什么原由?

    路阮心念电闪,嘴上道:“我这就去换衣裳。”回到自己的寝室里,果然见衣架上挂着一件新衣,浅紫色,款式倒是与自己常穿的衣服截然不同。

    路阮触手一摸,极为柔滑舒适,却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一位丫鬟上前道:“路姑娘,让奴婢来为你更衣吧。”

    路阮道了谢,两只胳膊伸开,身体呈“大”字型,任由她摆布。新衣上身后,那丫鬟道:“已穿好了,姑娘可到铜镜前看看。”

    路阮走到一块铜镜前面,见自己跟换了个人似的,没了女儿家的阴柔,颇有点英姿飒爽的风姿。她又最后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快步来到庭院里,见朱明烨一袭黑衣,负手立在一株槐树下,目视远方。

    “朱叔叔!我们走吧!”朱明烨回过身,目光落到了路阮身上,随即定住了,接着深情地唤了一声“小阮”,包含着浓浓的爱意。

    路阮一惊,提醒道:“朱叔叔,你怎么了?”朱明烨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笑了笑:“你换上这身衣裳,显得沉稳干练,愈发像你母亲了。我刚刚以为英武侯又站在了我面前,所以……”

    路阮低头望了眼身上的衣裳,好奇地问道:“朱叔叔,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也喜欢如此打扮么?”

    朱明烨望着枯黄的槐树,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几乎没见她穿过寻常女子穿的那种衣裳,一般都是着装干练,好像随时要外出公干似的。”

    二人并肩往府门口走去,直接坐进了一辆马车里。路阮接着方才的话题道:“没想到我母亲如此勤勉公事,倒是跟寻常的女儿家不一样。”

    朱明烨感慨道:“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你母亲能从一名普通的阁员晋升为监事阁的二号人物,直至获封‘英武侯’,与她孜孜不倦的奋斗是分不开的。世间根本就没有轻轻松松的成功。有些人看着外表光鲜,可是对方私底下的努力付出又有谁知呢?”

    马车行了一阵子,来到城外的一处寺院里。路阮下了车,看到“□□寺”几个鎏金大字,颇为庄严。

    朱明烨介绍道:“这是一处皇家寺院,平日里都是那些达官显贵过来上香。今日主上御驾到此,估计里面已经戒严了。”

    朱明烨上前自报身份,早有一名小和尚引着二人来到了正殿内,只见迎面一座两丈多高的佛爷,浑身金光灿灿,宝相庄严。二人方才站了一会儿,只见一位白眉老僧走了过来,上前施礼道:“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朱明烨介绍道:“这是□□寺的住持灵光上人,乃是潜力世界里有名的得道高僧。”灵光上人道:“朱施主此言差矣!老僧不过是佛主的一名弟子而已。佛家讲究‘众生平等’,老僧万万不敢担当‘上人’二字。”一行三人来到后院的一处静室门前,灵光上人道:“两位施主请进,香客在室内相候。”

    二人走上前,朱明烨轻轻推开房门,见室内空荡荡的,只是在地上摆了几个黄色的蒲团,贴着墙角的地方摆了一个高几,上面放着一个香炉,袅袅青烟四处弥漫开来,闻之令人内心格外宁静。

    蒲团上方的墙上贴了一个大大的“空”字,白底黑字,显得特别扎眼。

    蒲团上坐着一位约摸五十余岁的老者,穿着一身灰色的常服,眉宇间似有深深的疲态,像是长久时间不堪重负一般。只见对方凝眉锁目,手里缓缓扣动着一串明黄色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朱明烨躬身道:“卑职朱明烨奉旨携英武侯之女路阮见驾!”随即冲路阮递了个眼色。路阮恭敬地跪了下来,行完三跪九叩大礼,方道:“路阮拜见君上!愿君上龙体康健、万寿无疆!”言毕再次弯腰叩头下去,身子一动不动。

    面前那老人正是潜力世界第二十七代领主——宫弼!

    只见对方停止扣动手中的佛珠,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下跪之人,用一种平和的口吻道:“不必拘礼!这里是佛主的地盘,众生平等。你们就坐在蒲团上吧。”

    朱明烨略一迟疑,道了句“谢主上赐座”,当先在蒲团上坐了,路阮也跟着坐了。宫弼平视着路阮,好半晌方道:“像!太像了!果然与英武侯生得一模一样,将来也必定像你母亲一样才能卓著、出类拔萃!”

    路阮赶忙谦逊了几句。宫弼接着叹了口气,面带愧意道:“路姑娘,说起来本君对你有愧啊!已经过去了十三年,英武侯被刺一案仍旧没能告破,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本君真是无颜见你啊!”

    朱明烨闻言赶忙起身跪倒,叩首道:“主上这般说话让微臣无地自容了!总是微臣无能,查了这么多年依然一无所获,有负主上托付。”

    “你起来吧!你的办事能力本君从未怀疑过,只是这个凶手和幕后的势力太狡猾了,这么多年来隐藏得滴水不漏。”宫弼犹豫了一下,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移动,继而道,“你们可能很好奇本君为何会在寺庙里召见吧?”

    朱、路二人相视一眼,随即目光又落到宫弼身上。对方忧虑道:“说起来这源于一个噩梦。本君接连三日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见先帝浑身血淋淋的站在本君面前,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每次刚要张口,就被两个无形之人强行带走了。这几日本君寝食难安,反复琢磨着这个噩梦。恐非吉兆啊!”

    朱明烨斟酌了一下,开言宽慰道:“睡梦之说,往往都是些虚无缥缈之事,不可当真。主上不必过于忧虑,以免有伤龙体。”

    路阮分析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主上心里必是藏着疑难之事,忧思过重,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以路阮愚见,当务之急是解决心中疑难,相信这些虚无的幻梦就不攻自破了。”

    宫弼望着路阮,面露赞许之色:“不愧是英武侯之女,所言深合君意。”随即他轻轻地晃动着左手五指,意有所指地吟诵道:“宝塔无量阶,天罡落星辰。妖风文刀长,日月颠倒短。天命双子星,两界复平衡。乾坤无二日,玉宇终清澄。这四句‘活菩萨’卜吉留下的偈语到底隐藏着什么玄机呢?神秘大预言已经在潜力世界散播了二十多年,闹得妇孺皆知,却始终无人勘破玄机。本君之前也将信将疑,但是最近愈发觉得是真的,所以无论如何要挖出偈语中的玄机,而且越快越好。”

    朱明烨道:“主上所言甚是!只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卜吉失踪了二十多年,一直渺无踪迹。这些年来监事阁的阁员走遍了两界,始终无法获知对方的行踪。若想快速勘破个中奥秘,只怕有些难度。”

    宫弼也略感无奈,有些消极地道:“尽人事,安天命吧。虽然与那些凡人相比,我们是神通广大的潜力师。可我们到底不是能掐会算的大罗神仙,总有力所不及之处啊!”

    静室内青烟袅袅,生出了一种虚无缥缈之感。宫弼的目光复又落到路阮身上,转而问道:“如今路姑娘已经正式进入潜力世界,大阁领准备怎么安排她的差事?”

    朱明烨颔首道:“回主上的话,英武侯当年的起点便在监事阁。所以微臣觉得还是先将她安排进监事阁,从一名阁员开始做起。”

    “只做一名普通阁员?”宫弼不经意地问道。朱明烨道:“她刚刚进入潜力世界,对周围还不甚了解,还是从细微处做起较为妥当。”

    宫弼不以为然道:“我看不必!自古以来,哪个忠臣名将不是横空出世的。若是都从基础做起,苦巴巴的熬资格,等熬出来了人也都成白胡子老头了,还能成什么气候?”

    朱明烨试探着道:“那主上的意思是——”

    宫弼瞥了路阮一眼,接着问道:“以监事阁为起点,本君是赞同的。毕竟那里是英武侯扬名的起点。监事阁现下何处出缺?”朱明烨道:“回主上的话,谍报堂尚缺堂主一名,前任堂主已经年迈,微臣准备让他回乡养老。”

    宫弼思虑了一阵,道:“可以!就让她任正四品谍报堂堂主吧!那里是各种消息的汇聚之处,便于她迅速了解两界。”朱明烨望着身旁的路阮道:“还不赶紧叩谢天恩。主上金口玉言,你已经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了。”

    路阮赶忙叩谢道:“路阮拜谢主上!”宫弼面带期许之色,道:“路堂主,这只是你的起点,本君对你的期望很深。希望你能够以监事阁谍报堂为跳板,迅速成长起来,早日成为像你母亲英武侯那样的治世能臣,为本君分忧。”

    “路阮一定牢记在心,无愧主上亲训!”宫弼想了想道:“路堂主,你上任之后的第一件差事就是搜集宫氏、上官氏两家联姻的消息,看看各界的反应如何。”路阮拱手领命,宫弼转而望着朱明烨,发问道:“最近宇文氏那边有何风吹草动?”

    朱明烨答复道:“暂时还没有动静。监事阁一直在不分昼夜地监察对方,一有动静,必定即刻上报主上。”

    宫弼面沉如水,忧虑地道:“宇文玺铭这只老狐狸,虽然两条腿折了,可是依然狡猾得很。什么时候他的老命没了,本君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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