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珠花进了厨灶间,催促道:“何厨子,少夫人要吃的酸菜手擀面做好了没有?鸣鸾姑娘可是在外面巴巴候着呢。”何厨子手持两根两尺来长的筷子在铁锅里来回搅拌,回复道:“哎呀,张管事,您老人家催命似的!面条总要熟透了才能吃吧?少夫人现在金贵着呢,若是吃坏了我可承担不起责任!”麻溜地将锅里的面条捞到碗里,又加了面汤。张珠花端着托盘走了出去,亲手递到鸣鸾的手里,陪着笑道:“让姑娘久等了。”

    鸣鸾道了谢,端着托盘方走到门口,迎面见一名杂役正要进来。那杂役见到她,神色有些慌张,赶忙退到了一旁。鸣鸾也没在意,端着托盘去了。那杂役正是梁郁,望着鸣鸾的背影出了神。

    刚巧张珠花出来了,拍了下他的肩膀,打趣道:“阿木兄弟,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姑娘吧?那是小夫人的贴身丫鬟,你就不用想了,没你的份儿!”梁郁赶忙收了目光,连称“不敢”。张珠花哼哼笑了一声,手里拿着手帕子,屁股一扭一扭的走开了。

    梁郁进了厨灶间,见何厨子泡了杯浓茶,正在那里咕嘟咕嘟地喝着。梁郁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何厨子,方才那个丫鬟干嘛来了?”何厨子道:“还能干嘛?她们家主子想吃酸菜手擀面,让我给她做呗。不过这怀了身孕的人都爱吃酸的,想当年俺家那口子怀孕时,专门爱吃那酸杏子。”

    “怀孕?你说谁怀孕?”何厨子又喝完一口茶水,方道:“自然是少夫人了,难不成还是我呀!郎中已经确诊是喜脉了,如今只等着瓜熟蒂落了。要是一胎男丁的话,那可就是上官府的嫡孙了。这位少夫人算是在上官府坐稳喽!”梁郁附和了两句,愣愣地走出厨灶间来到了柴房里。

    日光火辣辣的,柴房里的劈柴堆得跟小山似的,发出一股子枯木的气味。梁郁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方凳子上,低声喃喃:“我还没查清人彘和上官涤尘的真面目,不想长公主殿下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这该如何是好呢?”

    左思右想了一阵子,依旧没有想出好法子。忽听有人吆喝自己的名字,梁郁赶忙应了声,开始出去继续做活。一直忙活到了晚膳结束才算消停下来。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个法子,白日里鸣鸾不是过来厨灶间了嘛,可以通过她联系篱落。

    打定主意后,梁郁的心里方才轻松了一些。他站到柴堆旁,望着东方一轮新月冉冉升了起来,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她那么深爱着上官涤尘,而且自己的结拜姐姐还怀上了他的孩子,若是知道了这个血淋淋的恐怖真相,会不会一时受不了打击而出意外呢?

    梁郁又犹豫起来,现在毕竟还只是疑点,并未拿到确凿的证据证明上官涤尘是一个心如蛇蝎之人。或许人彘是他人所为呢?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在柴房的小院里来回踱着步子,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徘徊不定。

    “阿木哥哥!”有人唤了自己一声,是上官涤心站在柴门旁,缓步走了过来。梁郁微笑道:“是心儿啊,有日子没见你了。”上官涤心望着对方满脸愁容,问道:“阿木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是有心事吧?”

    梁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吃饭干活,干活吃饭。”上官涤心忽道:“对啦!哥哥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说不定到明年开春上官家就要添丁了。你说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儿?”

    “管他男孩还是女孩,都与我不相干。”话一出口,梁郁觉得语气过重,遮掩道,“我是说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好的。相爷跟老夫人都会很高兴的。”上官涤心专注地望着对方,迟疑道:“阿木哥哥,你好像很不开心。”

    “我没有。大概是今儿干活累着了。你若是没事就早些回去吧,我去洗洗就准备睡觉了,明儿一大早还要早起倒泔水呢。”上官涤心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还是没道出口,走到柴门旁时,丢下一句话道:“阿木哥哥,若是太累不如就放下吧。”

    梁郁疑惑道:“心儿,你说什么?”上官涤心又道:“我没说什么。你累了,早点休息。”人快走几步,消失在了柴门后面。梁郁回忆着对方方才的言语跟神态,陷入了深思之中。

    “若是太累不如就放下吧”,这句话该做何解呢?听上去不像是一个心智失常之人能说出来的话,是她一时口误吗?还是意有所指?梁郁抬眼望着柴门方向,目光专注,好像上官涤心还站在那里不曾离开似的。这位心智失常的少女也有几分神秘了,偶尔间的言行举止让人捉摸不透。

    漆黑的夜空高阔而深邃,像是潜藏着无尽的神秘。繁星偶尔眨巴一下眼睛,像是在传递彼此之间不可言说的秘密。梁郁在心里已经下了决心,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尽早见到篱落,当面告诉她自己的意外发现。

    只是,看如今的迹象,她深爱着自己的夫君,难以自拔。而他梁郁却要当着她的面说上官涤尘的坏话,对方能听得进去吗?梁郁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但是不管结果如何,此时此刻,他已经决定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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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声脆响,一只青花茶碗摔了个粉碎。萧半城显然是愤怒已极,高声骂道:“全是一群饭桶!找了这么久,一点音信都没有!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管家周发弓着身子,吓得浑身抖若筛糠。萧半城来回踱了几步,拿手指着周发命令道:“再去找!将府里闲着的家丁全部派出去,务必要寻到那个孽障!若是找不到,都不要回来见我!”

    周发诺诺连声,赶忙退了出去。萧半城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愤愤道:“这个孽障!把我萧家的脸都丢尽了!我萧半城这张老脸现在扔到鹅城的地面上,都没人捡!这回人找回来了,我非要揭了他的皮不可!”

    左手边坐着的竹盘英劝慰道:“老爷消消气,仔细伤了身子。我觉得此事也不能全怪迟儿。婚礼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洛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那个洛何氏居然暗地里偷梁换柱,拿一个小妾生的庶女来顶替自己的女儿,她拿我们萧家当什么了?我萧家的嫡子怎么能娶一个庶女呢?依我看,肯定是洛何氏心里早就谋划好了,表面上不敢拧着太守大人,暗地里就给我们来这一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替那个孽障说话?我看他今日里这副德性,都是你平日里一味纵容的结果。”竹盘英毫不相让道:“我看此事不能怪迟儿!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若是迟儿没逃婚的话,难道就让他娶那个丑八怪不成?要怪也只能怪洛府先耍手段,我想迟儿肯定是提前知道了,故意闹了这么一出好让洛府丢丢丑。堂堂太守大人的千金小姐居然背着家里在外面与他人私定终身,这太守府的家教在哪呢?”

    被她一番胡搅蛮缠,萧半城被气得哭笑不得,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下首坐着的萧沉鱼适时地开口道:“父亲切勿动怒。此事洛家做的确实不妥。弟弟逃婚固然不对,但也是洛家失礼在先。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弟弟要紧,其它的事可以慢慢再说。”

    “二小姐说的在理。”竹盘英瞥了眼萧沉鱼,忧虑道,“还是先把迟儿找回来要紧。这孩子走的匆忙,不知身上带了银票没有?也不知晚上在哪里睡?吃饭了没有?”

    “行啦!他那么大个人了,一顿两顿不吃也饿不死。依我看,那个小混蛋早就知道洛家掉包新娘子的事了,否则那个书生一时之间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者,他当初根本就不想与洛家大小姐成亲,只不过被我们逼急了,嘴上先应承了而已。可恶!我们一大家子人居然被这个小混蛋耍得团团转!”

    萧沉鱼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父亲,城中都搜过一遍了?”萧半城点头道:“亲戚、故交家都问过了,各大客栈、酒楼也都查过了,没有一点消息。”萧沉鱼沉吟了一阵,忽道:“女儿觉得弟弟八成是出城去了。”

    “出城?不大可能吧?萧、竹两家在城郊附近并无亲眷,他出城了能住在哪里呢?总不能睡在野外吧?”竹盘英不以为然道。

    萧沉鱼分析道:“如果真是父亲方才料想的那样,说明弟弟根本就不想娶洛府大小姐,她心里还惦记着路家大小姐。路家现在就寄居在土楼村,他会不会跑去土楼村找路家大小姐了呢?”

    萧半城、竹盘英二人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萧半城疑惑道:“就算小混蛋心里还想着路大小姐,可是经过这场婚礼一番闹腾,人家还会喜欢他吗?我听说路大小姐现在是路家的当家人,她敢背着路家上上下下窝藏小混蛋?”

    萧沉鱼笑了下,复言道:“父亲,您忘了对方可不是普通的女儿家,她可是一位古怪大小姐,什么出格的事儿都敢干。只要她心里喜欢弟弟,就敢把弟弟藏在她的闺房里。”

    竹盘英急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带人去土楼村搜人,别让那个小妖女把我的迟儿拐走了。”萧半城道:“我们又不是公门中人,凭什么公然搜查土楼村呢?万一小混蛋不在那里,我们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萧沉鱼附言道:“父亲所虑极是!我们必须先调查清楚弟弟在不在土楼村,然后再找个由头过去搜查。最好不要明着跟路家起冲突,他们那么一帮老弱病残,我们还是不惹为妙。免得传出去了影响萧家的声誉。”萧半城捏了捏鼻梁,道:“行了,先这样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女儿告退!”萧沉鱼出了书房,回到了西跨院里,见母亲沈如尚未就寝,劝道:“母亲怎么还没睡下?”

    沈如叹道:“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为娘怎么能睡得着?小少爷找到了吗?”萧沉鱼笑道:“暂时还没有。母亲不必挂心,弟弟是个‘混世小魔王’,无论到哪儿总是亏不着他的。”

    沈如脸色一沉,道:“不许这么说你弟弟。反正你闲着也没事,不如明儿也出去帮着找找。”萧沉鱼答应道:“好!”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谍报堂堂主路阮的身影。

    好你个路阮!这是摆明了要跟我们萧家作对了!

    因为“翻身局”的事她没有证据,所以也不能把萧沉鱼怎么样。对方这是改变策略使出美人计对付萧迟?萧沉鱼在心里盘算着,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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