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事阁总坛的三楼公事房里,路阮正在与副堂主言尚庭议论公事,忽听敲门声响了起来。二人只得暂停下来,路阮道:“进来。”只见贴身侍从蓝楹走了进来,手拿一封信递了上来,口中道:“禀堂主:鹅城谍报侍卫传来了一封您的加急书信。”路阮接过来打开一看,旋即脸色都变了。言尚庭与蓝楹相视了一眼,试探着问道:“堂主,发生什么事了?”
路阮放下书信道:“我要马上赶回鹅城一趟。言副堂主,谍报堂的日常事务就由你全权处理吧。若是有紧急事务,可传信到鹅城报我。”言尚庭应了一声。路阮起身作势准备出门,忽又转头道:“言副堂主,不知哪里有能治跌打损伤的良药?我想带一点回去。要那种药效非常好的。”
言尚庭道:“那只能去神药救助司了。潜力世界里最好的郎中都集中在那里。他们的司正大人白笙跟我也算认识,讨点药膏子应该不成问题。我带堂主去吧。”路阮感激地点了点头。二人快步出了门,直接坐进了一辆马车里,随即向城内飞奔而去。
言尚庭侧身坐在车厢里,望着对方一副焦急的表情,开言道:“堂主,您才刚刚没回来几日,又要突然回去。看来是对过去的显力世界割舍不下。不过,堂主如今既然已经入了潜力世界,而且又身兼要职,还是最好割舍一下。否则会引起上峰和属下们的议论的。”
路阮道:“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此人对我很重要,我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若是上司查问起来,你直言就是。”言尚庭笑了下,道:“堂主说笑了。大阁领对您青睐有加,事事都小心庇护着你。试问监事阁里还有哪位上司敢查问您呢?”路阮不解她此言何意,只是面带疑惑地望着她。
“当初宣布你为谍报堂堂主后,为了让我做好你的膀臂,协助你统管谍报堂。大阁领亲自找到我,对我恩威并施,澄明要害。大阁领素来公私分明,为了私事可还是头一次。可见堂主在大阁领心中的位置了。否则你想想,我一个经营谍报堂十多年的老人凭什么听你一个新人调遣呢?”路阮愣了愣神,不想对方私底下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而且都是默默地做了,内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复杂的思绪。
二人闲谈的工夫,马车已入了城,然后直接开到了神药救助司衙门的门口。路阮当先下了车,看到一栋青灰色的建筑,掩映在周围的建筑之中,显得非常不起眼。若非匾额上的“神药救助司”几个遒劲大字,根本不会想到这栋不起眼的建筑乃是中枢台下辖的六大职能司之一。
言尚庭上前冲一名门卫道:“你们司正大人在吧?就说监事阁的言尚庭来访,麻烦通报一声。”那人一听是监事阁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赶忙小跑着进去了。过了片刻,那人快步走过来,摆了个请的手势:“言大人请!我家司正大人在房里恭候。”
二人被带到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只见左手边贴着墙摆放了一个木架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右手边也是一个木架子,不过摆的是各种书籍。室内混杂着一股子奇怪的药味。一位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背身蹲在书架下面,手里正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大约就是白笙了。
言尚庭开口道:“白司正,你这个药痴,且略歇一歇吧。”那女子方才放下手里的书籍,起身站了起来。可能由于蹲得太久,双腿发麻,有些立身不稳。言尚庭抢上一步,扶住了她笑道:“你瞧瞧!必是整日里忙于公务,不注意自己的身子。”白笙勉强笑了下,目光瞥到了路阮身上。
路阮也趁机打量着对方,生了一张瓜子脸,面色十分苍白,像是害了病似的。发式有些凌乱,眼角里布满了几道血丝,八成是长期熬夜、睡眠不足的结果。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先是有些惊诧,随即又平和起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谍报堂路堂主,是我的顶头上司。”尹凤仇脸上浮出一抹笑容:“言大人,路堂主的大名早已传遍潜力世界,何人不识呢。不过,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路堂主一般,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路阮略感诧异,自己可是从未见过对方啊,又一想八成是对方说的场面话,随即道:“那再好不过了。我们今日就当是老友重逢吧。”一句话说得气氛欢快了起来,三人落了坐。路阮道:“白大人,我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我有位朋友挨了棒伤,非常严重,想跟你讨点药膏子。”
白笙笑道:“小事一桩嘛!你稍等一下。”随即起身在木架上找了找,拿来一高一矮两个瓷瓶,详细讲解了用法用量。路阮默默记住了,道:“那就多谢了。病人还在等着药膏救命,我就不坐了。”
二人道别后,路阮又跟言尚庭嘱咐了几句,随即就坐着马车上路了。一连赶了几日,终于在黄昏将近的时候入了鹅城。先找到一家客栈歇息了一阵,瞧着夜幕罩了下来,路阮才换了一身男儿的衣裳,悄无声息地来到萧府。
来到后门的院墙边,路阮身子轻轻一纵,人已经轻飘飘地落到了院子里。只见房舍甚多,哪一处才是萧迟的住处呢?
正自犹疑,忽见墨斗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里面放着膳食,八成是给他家小少爷送的。路阮暗中尾随其后,来到了一间房门口。只听墨斗道:“萧迟,我是墨斗呀!我特意出去给你买了天香斋的虾米小馄饨,好歹尝一口呗。”
“端走!我没胃口,倒泔水桶里吧!”墨斗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欲再言。路阮忽然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他面前,惊得对方目瞪口呆。路阮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他手里的托盘。墨斗即刻会意,将托盘交给了对方。路阮又低声道:“你待会儿打一盆温水过来,我给他敷药。”
墨斗感激地点了点头。路阮轻轻推开房门,端着托盘走了进去。入了房间还没走几步,就听萧迟不耐烦道:“本少爷都说不吃了,你耳朵聋了?”路阮依旧走了过去,见对方倒趴在床上,一抬头看到了路阮,立时欣喜道:“阮姐姐!你几时回来的?”
“真是富家大少爷脾气!好好的虾米小馄饨惹你了?直接就倒进泔水桶里。你知道吗?土楼村的好多人家三两个月也不定能吃上一顿肉呢。你倒好,浪费吃食。”
萧迟嘻嘻笑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作势要起身,路阮瞪了眼,厉声道:“别动!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子!小魔王,我看你是闹出格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把你的小命送没了!”
萧迟只得复又趴了下去,得意道:“没事的,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我是在跟父亲大人斗气呢,看看谁先服输。”
路阮白了他一眼,道:“听我的话,先把小馄饨吃了,然后我给你敷药。”萧迟方欲拒绝,对方又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过来,他立时乖乖地服软了。
路阮将装着小馄饨的瓷碗端了过去,萧迟为难道:“阮姐姐,你瞧瞧我这样子,怎么吃啊?不如你发发善心喂我算了。”路阮冷声道:“饿死你算了!省得你活着祸害好人!”还是坐到了床沿边,端起瓷碗小心地吹了吹,然后用勺子舀了馄饨送到他嘴边。
萧迟开心地吃了,嘴里还啧啧称赞道:“嗯,不错!天香斋的手艺又精进了,赶明儿我要过去赏他们几两银子。”路阮没好气道:“吃东西还塞不住你的嘴!”一勺一勺喂他吃完了馄饨,然后又取来桌上的凉茶给他净口。
“你躺着别动,我来给你敷药。”萧迟乖巧地“嗯”了一声,目光全部倾注在对方的身子,随着她的身影来回移动。只见对方走到门边,开了一扇门接过一个木盆,嘱咐道:“你在门口守着,若是有人过来就敲门提示我。”门外的墨斗应了一声。
路阮端着木盆走到床边,萧迟望着里面盛着干净的温水,好奇道:“阮姐姐,这就是你带来的药啊?也就是温水嘛。”路阮不搭理他,伸手上前作势要除去他的衣裳。萧迟猛然道:“哎呀!阮姐姐,还是让墨斗来吧!仔细弄脏了你的手!”
“别吱声!你非要把萧老爷、萧夫人喊来是不是?”萧迟只得闭了声。路阮将他下半身的衣裤除去半截,看到了被打的伤口。由于没有及时处理,好多地方已经化脓,发出了难闻的气味。
路阮不禁有些心疼,将一块柔软的巾布用温水湿了,然后道:“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萧迟道:“没事的!我‘混世小魔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这点小伤算什么!”路阮用巾布除去上面的浓水,然后又拿过药膏一点一点涂抹了上去。
“感觉怎么样?”萧迟倒吸着凉气,道:“方才还感觉疼痛难忍,这会儿觉得凉丝丝的,好舒服!这是什么药啊?”
路阮道:“什么药我也不知道。人家郎中说了,只要按时涂抹,不出五日伤口就会愈合了。不用半个月,你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萧迟一把拉过路阮的一只手,心花怒放道:“我这一顿打挨的值!让你大老远的跑来看我。我很开心!”路阮赶忙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抽回手道:“我看萧老爷还是下手轻了!下次若是再打应该先制作一根狼牙棒,最好是带倒钩刺的那种。看你以后还敢不老实!”萧迟故作害怕的样子,惊愕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路大小姐,你心肠这般狠毒我可不敢娶你了。否则迟早要被你谋杀了。”
路阮“呸”了一声,道:“谁要嫁你了?想得倒美!”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两个瓷瓶,道:“剩下的让墨斗给你敷吧。我明儿一早就要赶回去,好多事情等着我呢。”萧迟一把拉住她的手,撒娇道:“不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不许你走。”
“不行!我确实有事。你好好养病,等过段日子我回土楼村到时候再来看你。”萧迟不再言语,只是一脸落寞的表情。
路阮心软下来,道:“好吧!看你可怜,我就多陪你一晚上。后日一早再走。”萧迟立时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路阮美目圆睁白了他一眼,搬把椅子坐在床前,问道:“萧迟,就因为你逃婚的事,所以才惹怒了萧老爷?”萧迟摇了摇头:“逃婚倒是次要,我说了他老人家在‘翻身局’上耍诈的事情,指责他没有赌品。可能是这一点彻底激怒他了。”
路阮沉吟片刻,道:“萧老爷如今已是九方财神会会首,统管鹅城里大大小小的赌坊。你却公然说他没有赌品,这不等于打他的脸吗?不打你才怪!”
萧迟露出倔强的神色,道:“我不管!反正此事他做的不对,即使他是我老子,我也要说出来。既然是赌钱就要公平、公正,玩那些鬼蜮伎俩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路阮的眼前忽然浮现出萧沉鱼那绝美的身影,一双美目如钩子一般,放射出勾魂夺魄的目光,感慨道:“要说这事也不能全怪萧老爷,始作俑者还是你二姐姐。若不是她,萧老爷就算想耍诈也是有心无力。”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萧迟挠了挠头,回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也有点弄不懂二姐姐了。上次在土楼村里,我刚从茅房出来,一把就被她捏住了。几个起落人就已经到了山道上,然后被她丢进了马车里。我想跟你告别一声都来不及。二姐姐不知何时习得如此厉害的武功,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路阮想起对方如今已是感察量刑司副司正,不由道:“你这位二姐姐远比你想象得厉害得多。只不过平日里她不显山不露水罢啦。”
萧迟道:“不可思议!二姐姐因为小娘一直没有正式的名分,所以身份在府里很尴尬,一直活得很卑微。就连寻常的下人、婆子都敢欺负她,她也一直默默忍受着,从来不曾反抗。谁又能想到她居然身怀绝技呢?而且有一点,她曾明确告诉我,坚决反对我与你在一起。并且说会不惜一切代价强行阻止我与你在一起。这一点颇为令人费解。”
路阮琢磨着他的话,反问道:“有什么费解的?”萧迟言道:“她落难之时,我曾经多次出手帮过她。即使她在没有被正式二小姐的身份之前,我都是一直喊她‘二姐姐’的。所以我以为她会向着我。不想她与小娘一道也站在了父亲、母亲一边。”路阮失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全家都反对我们在一起了?这可如何是好?小魔王,你若是跟我继续纠缠下去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了,说不定会招来整个家族的敌对的。这点你可要想好了。”
“我不管!人家是撞了南墙才回头!只要是我小魔王认定了的,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萧迟眨眨眼,戏谑道,“阮姐姐,你别光说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可是路家大仇人的儿子,若是让路家的老老少少知道你跟我的关系,你这个路家的当家人要怎么办才好。”路阮自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一时也没有良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望着对方沉默不言,萧迟又道:“阮姐姐,我这几日躺在寝室里哪也不能去,反复想过这件事,还真想出了一条良策。既可以让你摆脱困境,还可以让我也脱身。”路阮犹疑地望着他,不屑道:“就你的脑袋瓜子,若是捉弄人的鬼点子只怕能想出一大堆,别的恐怕没有。”
“小看人!你耐心听我分析一下。我们二人到如今也算经历了不少波折吧,可是依然情比金坚。但是始终有萧、路两大家族的恩恩怨怨在后面缠绕着我们,让你我都摆脱不开。上上之策就是我俩一起私奔,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开始属于我们自己的新生活。书籍里、戏台子上不都这么演嘛!”
“私奔?”路阮在口中念了一遍。萧迟点点头,无限憧憬地道:“对呀!私奔!根据《说文解字》上的解释,‘私奔’是指两个彼此相爱的人抛弃世俗观念,逃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开始属于他们的新生活。阮姐姐,你想想!那画面多唯美动人啊!”
“呸!就你这样的,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大少爷,什么也不会做。哪个要跟你一起私奔?估计还没到地方,半路上就饿死了。”萧迟方欲说话,忽听两声急促的敲门声,是门外的墨斗在提醒他们有人要过来了。
路阮急声道:“你好好养着,我先走了。”只见对方手指一弹,桌上的蜡烛灭了。几乎在同一时间,她身形一闪,从窗户钻了出去。
萧迟正自惊诧,就听门口传来竹盘英的声音:“怎么房里黑灯瞎火的?连灯都不点。”房门被推开,有丫鬟点着桌上的蜡烛。萧迟扭头瞥见衣柜旁边的一扇窗户开着,而心上人路阮早已不见了人影。
路阮放下书信道:“我要马上赶回鹅城一趟。言副堂主,谍报堂的日常事务就由你全权处理吧。若是有紧急事务,可传信到鹅城报我。”言尚庭应了一声。路阮起身作势准备出门,忽又转头道:“言副堂主,不知哪里有能治跌打损伤的良药?我想带一点回去。要那种药效非常好的。”
言尚庭道:“那只能去神药救助司了。潜力世界里最好的郎中都集中在那里。他们的司正大人白笙跟我也算认识,讨点药膏子应该不成问题。我带堂主去吧。”路阮感激地点了点头。二人快步出了门,直接坐进了一辆马车里,随即向城内飞奔而去。
言尚庭侧身坐在车厢里,望着对方一副焦急的表情,开言道:“堂主,您才刚刚没回来几日,又要突然回去。看来是对过去的显力世界割舍不下。不过,堂主如今既然已经入了潜力世界,而且又身兼要职,还是最好割舍一下。否则会引起上峰和属下们的议论的。”
路阮道:“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此人对我很重要,我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若是上司查问起来,你直言就是。”言尚庭笑了下,道:“堂主说笑了。大阁领对您青睐有加,事事都小心庇护着你。试问监事阁里还有哪位上司敢查问您呢?”路阮不解她此言何意,只是面带疑惑地望着她。
“当初宣布你为谍报堂堂主后,为了让我做好你的膀臂,协助你统管谍报堂。大阁领亲自找到我,对我恩威并施,澄明要害。大阁领素来公私分明,为了私事可还是头一次。可见堂主在大阁领心中的位置了。否则你想想,我一个经营谍报堂十多年的老人凭什么听你一个新人调遣呢?”路阮愣了愣神,不想对方私底下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而且都是默默地做了,内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复杂的思绪。
二人闲谈的工夫,马车已入了城,然后直接开到了神药救助司衙门的门口。路阮当先下了车,看到一栋青灰色的建筑,掩映在周围的建筑之中,显得非常不起眼。若非匾额上的“神药救助司”几个遒劲大字,根本不会想到这栋不起眼的建筑乃是中枢台下辖的六大职能司之一。
言尚庭上前冲一名门卫道:“你们司正大人在吧?就说监事阁的言尚庭来访,麻烦通报一声。”那人一听是监事阁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赶忙小跑着进去了。过了片刻,那人快步走过来,摆了个请的手势:“言大人请!我家司正大人在房里恭候。”
二人被带到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只见左手边贴着墙摆放了一个木架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右手边也是一个木架子,不过摆的是各种书籍。室内混杂着一股子奇怪的药味。一位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背身蹲在书架下面,手里正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大约就是白笙了。
言尚庭开口道:“白司正,你这个药痴,且略歇一歇吧。”那女子方才放下手里的书籍,起身站了起来。可能由于蹲得太久,双腿发麻,有些立身不稳。言尚庭抢上一步,扶住了她笑道:“你瞧瞧!必是整日里忙于公务,不注意自己的身子。”白笙勉强笑了下,目光瞥到了路阮身上。
路阮也趁机打量着对方,生了一张瓜子脸,面色十分苍白,像是害了病似的。发式有些凌乱,眼角里布满了几道血丝,八成是长期熬夜、睡眠不足的结果。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先是有些惊诧,随即又平和起来。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谍报堂路堂主,是我的顶头上司。”尹凤仇脸上浮出一抹笑容:“言大人,路堂主的大名早已传遍潜力世界,何人不识呢。不过,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路堂主一般,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路阮略感诧异,自己可是从未见过对方啊,又一想八成是对方说的场面话,随即道:“那再好不过了。我们今日就当是老友重逢吧。”一句话说得气氛欢快了起来,三人落了坐。路阮道:“白大人,我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我有位朋友挨了棒伤,非常严重,想跟你讨点药膏子。”
白笙笑道:“小事一桩嘛!你稍等一下。”随即起身在木架上找了找,拿来一高一矮两个瓷瓶,详细讲解了用法用量。路阮默默记住了,道:“那就多谢了。病人还在等着药膏救命,我就不坐了。”
二人道别后,路阮又跟言尚庭嘱咐了几句,随即就坐着马车上路了。一连赶了几日,终于在黄昏将近的时候入了鹅城。先找到一家客栈歇息了一阵,瞧着夜幕罩了下来,路阮才换了一身男儿的衣裳,悄无声息地来到萧府。
来到后门的院墙边,路阮身子轻轻一纵,人已经轻飘飘地落到了院子里。只见房舍甚多,哪一处才是萧迟的住处呢?
正自犹疑,忽见墨斗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里面放着膳食,八成是给他家小少爷送的。路阮暗中尾随其后,来到了一间房门口。只听墨斗道:“萧迟,我是墨斗呀!我特意出去给你买了天香斋的虾米小馄饨,好歹尝一口呗。”
“端走!我没胃口,倒泔水桶里吧!”墨斗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欲再言。路阮忽然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他面前,惊得对方目瞪口呆。路阮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他手里的托盘。墨斗即刻会意,将托盘交给了对方。路阮又低声道:“你待会儿打一盆温水过来,我给他敷药。”
墨斗感激地点了点头。路阮轻轻推开房门,端着托盘走了进去。入了房间还没走几步,就听萧迟不耐烦道:“本少爷都说不吃了,你耳朵聋了?”路阮依旧走了过去,见对方倒趴在床上,一抬头看到了路阮,立时欣喜道:“阮姐姐!你几时回来的?”
“真是富家大少爷脾气!好好的虾米小馄饨惹你了?直接就倒进泔水桶里。你知道吗?土楼村的好多人家三两个月也不定能吃上一顿肉呢。你倒好,浪费吃食。”
萧迟嘻嘻笑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作势要起身,路阮瞪了眼,厉声道:“别动!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子!小魔王,我看你是闹出格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把你的小命送没了!”
萧迟只得复又趴了下去,得意道:“没事的,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我是在跟父亲大人斗气呢,看看谁先服输。”
路阮白了他一眼,道:“听我的话,先把小馄饨吃了,然后我给你敷药。”萧迟方欲拒绝,对方又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过来,他立时乖乖地服软了。
路阮将装着小馄饨的瓷碗端了过去,萧迟为难道:“阮姐姐,你瞧瞧我这样子,怎么吃啊?不如你发发善心喂我算了。”路阮冷声道:“饿死你算了!省得你活着祸害好人!”还是坐到了床沿边,端起瓷碗小心地吹了吹,然后用勺子舀了馄饨送到他嘴边。
萧迟开心地吃了,嘴里还啧啧称赞道:“嗯,不错!天香斋的手艺又精进了,赶明儿我要过去赏他们几两银子。”路阮没好气道:“吃东西还塞不住你的嘴!”一勺一勺喂他吃完了馄饨,然后又取来桌上的凉茶给他净口。
“你躺着别动,我来给你敷药。”萧迟乖巧地“嗯”了一声,目光全部倾注在对方的身子,随着她的身影来回移动。只见对方走到门边,开了一扇门接过一个木盆,嘱咐道:“你在门口守着,若是有人过来就敲门提示我。”门外的墨斗应了一声。
路阮端着木盆走到床边,萧迟望着里面盛着干净的温水,好奇道:“阮姐姐,这就是你带来的药啊?也就是温水嘛。”路阮不搭理他,伸手上前作势要除去他的衣裳。萧迟猛然道:“哎呀!阮姐姐,还是让墨斗来吧!仔细弄脏了你的手!”
“别吱声!你非要把萧老爷、萧夫人喊来是不是?”萧迟只得闭了声。路阮将他下半身的衣裤除去半截,看到了被打的伤口。由于没有及时处理,好多地方已经化脓,发出了难闻的气味。
路阮不禁有些心疼,将一块柔软的巾布用温水湿了,然后道:“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萧迟道:“没事的!我‘混世小魔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这点小伤算什么!”路阮用巾布除去上面的浓水,然后又拿过药膏一点一点涂抹了上去。
“感觉怎么样?”萧迟倒吸着凉气,道:“方才还感觉疼痛难忍,这会儿觉得凉丝丝的,好舒服!这是什么药啊?”
路阮道:“什么药我也不知道。人家郎中说了,只要按时涂抹,不出五日伤口就会愈合了。不用半个月,你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萧迟一把拉过路阮的一只手,心花怒放道:“我这一顿打挨的值!让你大老远的跑来看我。我很开心!”路阮赶忙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抽回手道:“我看萧老爷还是下手轻了!下次若是再打应该先制作一根狼牙棒,最好是带倒钩刺的那种。看你以后还敢不老实!”萧迟故作害怕的样子,惊愕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路大小姐,你心肠这般狠毒我可不敢娶你了。否则迟早要被你谋杀了。”
路阮“呸”了一声,道:“谁要嫁你了?想得倒美!”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两个瓷瓶,道:“剩下的让墨斗给你敷吧。我明儿一早就要赶回去,好多事情等着我呢。”萧迟一把拉住她的手,撒娇道:“不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不许你走。”
“不行!我确实有事。你好好养病,等过段日子我回土楼村到时候再来看你。”萧迟不再言语,只是一脸落寞的表情。
路阮心软下来,道:“好吧!看你可怜,我就多陪你一晚上。后日一早再走。”萧迟立时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路阮美目圆睁白了他一眼,搬把椅子坐在床前,问道:“萧迟,就因为你逃婚的事,所以才惹怒了萧老爷?”萧迟摇了摇头:“逃婚倒是次要,我说了他老人家在‘翻身局’上耍诈的事情,指责他没有赌品。可能是这一点彻底激怒他了。”
路阮沉吟片刻,道:“萧老爷如今已是九方财神会会首,统管鹅城里大大小小的赌坊。你却公然说他没有赌品,这不等于打他的脸吗?不打你才怪!”
萧迟露出倔强的神色,道:“我不管!反正此事他做的不对,即使他是我老子,我也要说出来。既然是赌钱就要公平、公正,玩那些鬼蜮伎俩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路阮的眼前忽然浮现出萧沉鱼那绝美的身影,一双美目如钩子一般,放射出勾魂夺魄的目光,感慨道:“要说这事也不能全怪萧老爷,始作俑者还是你二姐姐。若不是她,萧老爷就算想耍诈也是有心无力。”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萧迟挠了挠头,回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也有点弄不懂二姐姐了。上次在土楼村里,我刚从茅房出来,一把就被她捏住了。几个起落人就已经到了山道上,然后被她丢进了马车里。我想跟你告别一声都来不及。二姐姐不知何时习得如此厉害的武功,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路阮想起对方如今已是感察量刑司副司正,不由道:“你这位二姐姐远比你想象得厉害得多。只不过平日里她不显山不露水罢啦。”
萧迟道:“不可思议!二姐姐因为小娘一直没有正式的名分,所以身份在府里很尴尬,一直活得很卑微。就连寻常的下人、婆子都敢欺负她,她也一直默默忍受着,从来不曾反抗。谁又能想到她居然身怀绝技呢?而且有一点,她曾明确告诉我,坚决反对我与你在一起。并且说会不惜一切代价强行阻止我与你在一起。这一点颇为令人费解。”
路阮琢磨着他的话,反问道:“有什么费解的?”萧迟言道:“她落难之时,我曾经多次出手帮过她。即使她在没有被正式二小姐的身份之前,我都是一直喊她‘二姐姐’的。所以我以为她会向着我。不想她与小娘一道也站在了父亲、母亲一边。”路阮失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全家都反对我们在一起了?这可如何是好?小魔王,你若是跟我继续纠缠下去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了,说不定会招来整个家族的敌对的。这点你可要想好了。”
“我不管!人家是撞了南墙才回头!只要是我小魔王认定了的,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萧迟眨眨眼,戏谑道,“阮姐姐,你别光说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可是路家大仇人的儿子,若是让路家的老老少少知道你跟我的关系,你这个路家的当家人要怎么办才好。”路阮自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一时也没有良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望着对方沉默不言,萧迟又道:“阮姐姐,我这几日躺在寝室里哪也不能去,反复想过这件事,还真想出了一条良策。既可以让你摆脱困境,还可以让我也脱身。”路阮犹疑地望着他,不屑道:“就你的脑袋瓜子,若是捉弄人的鬼点子只怕能想出一大堆,别的恐怕没有。”
“小看人!你耐心听我分析一下。我们二人到如今也算经历了不少波折吧,可是依然情比金坚。但是始终有萧、路两大家族的恩恩怨怨在后面缠绕着我们,让你我都摆脱不开。上上之策就是我俩一起私奔,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开始属于我们自己的新生活。书籍里、戏台子上不都这么演嘛!”
“私奔?”路阮在口中念了一遍。萧迟点点头,无限憧憬地道:“对呀!私奔!根据《说文解字》上的解释,‘私奔’是指两个彼此相爱的人抛弃世俗观念,逃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开始属于他们的新生活。阮姐姐,你想想!那画面多唯美动人啊!”
“呸!就你这样的,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大少爷,什么也不会做。哪个要跟你一起私奔?估计还没到地方,半路上就饿死了。”萧迟方欲说话,忽听两声急促的敲门声,是门外的墨斗在提醒他们有人要过来了。
路阮急声道:“你好好养着,我先走了。”只见对方手指一弹,桌上的蜡烛灭了。几乎在同一时间,她身形一闪,从窗户钻了出去。
萧迟正自惊诧,就听门口传来竹盘英的声音:“怎么房里黑灯瞎火的?连灯都不点。”房门被推开,有丫鬟点着桌上的蜡烛。萧迟扭头瞥见衣柜旁边的一扇窗户开着,而心上人路阮早已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