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察量刑司衙门议事大厅内,聚集满了司员。除了在外执行公务的临时赶不回来以外,其余的基本全数到齐。大多数司员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位于第一排的萧沉鱼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眼神恹恹的。

    片刻之后,只见领君的近侍太监胡公公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名小太监,正中间跟着一名少女,正是路阮。六人之间像是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型,缓缓涌了过来。

    议事大厅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像是屏住了呼吸一般,几乎可以听到落针的声音。只见胡公公走到最前面,然后接过了小太监手中的一卷黄色卷布,操着一口尖利的嗓音道:“御旨下!跪!”

    除了胡公公与四名小太监之外,大厅内的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胡公公摊开御旨念道:“奉天承运,领主昭曰:感察量刑司主司缉捕量刑、犯人关押,乃朝廷的机要衙门,事关两界平衡大局。前任主官卢兆龙因故身亡,司正一职空缺数月有余。今特令监事阁谍报堂堂主路阮兼任感察量刑司司正一职。钦此!”

    “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山呼了一遍。胡公公道了声“起”,众人方敢站起身来。胡公公走到路阮身旁,将御旨交到她手里,道:“恭喜路司正大人!咱家这就回去交差了。”路阮双手接过御旨,道:“胡公公慢走!”

    胡公公一甩手中的浮尘,走了出去,身后的四名小太监紧随其后。路阮手里握着御旨,昂首走到众人前面。只见众人拱手施礼:“属下等恭贺路司正大人新官到任,愿听大人差遣!”路阮环视了一下众人,目光落到萧沉鱼身上,继而道:“除了副司正萧大人留下,其余人等各自办差去吧。”

    众人呼啦啦一下全部退了出去,只剩下路阮与萧沉鱼立在那里。路阮向前走了两步,几乎逼到萧沉鱼面前,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对方。萧沉鱼先开了口:“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司正大人的头一把火是要烧向属下啊!”路阮只是笑了一下,并未发声。

    萧沉鱼鄙夷道:“路大小姐,你别得意!还不是靠着你那死去的母亲的余荫才上位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话音方落,路阮劈脸一个耳光打在她脸颊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萧沉鱼以手抚了脸颊,却并未生气。

    “你暗中操弄‘翻身局’,陷害路家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不想你胆敢出言侮辱我的母亲,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萧沉鱼毫不介意道:“嘴长在你身上,随你怎么说。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就算你拿的出来又能怎么样呢?潜力世界里违规使用潜力的潜力师多了去了,他们一个个都被追责了吗?我的司正大人,拜托你不要这般幼稚好吗?”

    路阮坚决道:“别人我不管!我只要找你!你们萧家欠我们路家一个公道!总有一日,我要你们萧家当着鹅城百姓的面公开向路家道歉,承认你们在‘翻身局’上动了手脚。”萧沉鱼笑了下道:“那我就等着了,真希望那一日早些到来。”

    二人互相望着对方,锐利的目光重叠在了一处。萧沉鱼再次开了口:“司正大人,谢谢你上次听进去了我的话,没有再纠缠我弟弟。我还是先前那句话,有什么事只管冲着我来。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希望你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这点不消你提醒,我会的。”萧沉鱼微笑着道:“谢谢。家里正在给他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常言道:成了家,才好立业嘛。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安安稳稳地成婚的,会有一个貌美贤惠的妻子,从此和和美美地在鹅城里过他们的太平日子。”她这些言语无疑像一根根芒刺,根根扎在了路阮的心子上。

    路阮听了,心里痛苦万分,可是她强行忍住了,放言道:“萧大人,现在还没到放衙时间,操持公务去吧。”萧沉鱼凑上前故意道:“哎呀!是不是听着很扎心?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京都里英俊的少年郎多的是!就凭司正大人现在的地位,又深得圣心,多少少年郎会主动抢着往上扑呢!”路阮强忍着愤怒,不发一言。

    萧沉鱼放肆地笑了几声,随即装模作样地躬身道:“司正大人,属下处理公务去了。若有差遣,属下随传随到。”随后朝议事大厅的门口走了过去。

    路阮杵在原地,合适的对象是指她那晚见到的那位生得小巧玲珑的女孩儿吗?好像姓左,名字叫“左巧儿”。他们会很快成婚吗?然后一起和和美美地在鹅城里过日子。

    太多的疑问如潮水一般向她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每一个她都迫切想知道答案,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问。因为在她心里,她已经决定跟他分开了。

    呆想了片刻,路阮直接来到主官的公事房里,贴身侍从蓝楹跟了进来,道:“禀司正大人:这房里的一应摆设要更换吗?”路阮环视了一下房内的布置,问道:“这个房间以前是谁在用?”

    “上一任司正大人卢兆龙用了好几年,接着是萧副司正临时用了几个月。”路阮望着桌案上的一个虎型镇纸,道:“不必麻烦了。告诉他们,我每月逢单会来这里办公,其它时间还是在监事阁。司里若是有紧急事务可以随时报我。”蓝楹应了一声,退到了门口,迎面碰见了一人。由于她也是初来乍到,尚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那人道:“在下缉捕监总捕头肖六一,有事求见司正大人。”只听房内传来一声“进来”,肖六一走了进去,呈上一份卷宗道:“禀司正大人,这是眠花楼一案的结案条陈,请大人审阅。”路阮接了过来放在桌案上,并未马上阅看。

    “总捕头请坐!我正想找你聊几句。”肖六一在一把靠背椅上落了座,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路阮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了下道:“总捕头也在想我是靠着母亲的余荫上位的,所以心里嗤之以鼻?”

    肖六一不卑不亢地答道:“司正大人妄自揣测他人的心思,这点不好。我只是觉得你跟‘英武侯’生得太像了,所以一时有些恍惚。”

    路阮问道:“总捕头认识我的母亲?”肖六一摇了摇头:“认识谈不上,只是匆匆见过两面而已。那时候我刚入职缉捕监没几年,还只是一名不起眼的捕头。而你母亲已是监事阁的二号人物了。”

    “或许就是因为太显眼了,所以才会遭遇不测。”路阮转而盯着对方,试探着问道,“总捕头,你对罗刹娘子刺杀事件有何看法?”

    肖六一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定:“当时我只是一名初出茅庐的小捕头,也谈不上什么看法。‘罗刹娘子’性情刚毅,处事雷厉风行,丝毫不留情面,难免就得罪了很多人。”

    路阮意味深长地道:“照总捕头的意思,我们都应该处事圆滑喽!”肖六一沉声道:“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在心里,我非常敬佩罗刹娘子的风骨,可是却替她感到惋惜。像她这样的人活着竖在朝堂上就是一面旗帜,可以震慑那些奸佞之徒。自她身故之后,十多多年来潜力世界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物了。”

    望着对方面露真诚之色,看来所言发自肺腑。路阮追问了一句:“总捕头既然如此敬佩我的母亲,那对我母亲的被杀必然是有些想法的。我看过司里的档案,你是捕快出身,你父亲以前也是一名捕头,在职期间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

    肖六一笑了下,道:“司正大人的心思很细腻啊!今日刚刚到职,就已经对司里的人了如指掌了。”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路阮注视着对方,目光犀利。肖六一没有选择逃避,沉吟片刻后开了口:“不出司正大人所料,我确实对这件案子有些想法。当年这件案子非常轰动,君王下令由监事阁牵头全面展开调查,可惜一直未有结果。后来就不声不响地停止了,好像这件案子从未发生过一般。除了表面上的未发现明显证据之外,恐怕还牵涉到一些隐情,所以不得不仓促停下了。”

    “隐情?你是指哪方面?”肖六一压低了声音,道:“就是这桩案子背后的幕后黑手具有通天的能量,如果一旦暴露出来,朝堂上可能立马会迎来一场冲天的风波。为了维护朝局的平衡局面,上面所以才停下了。”

    路阮意味深长地望着对方,复言道:“总捕头,当时你只是一名小捕头,这些隐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肖六一面色深沉,浓黑的眉毛动了几下:“我入职感察量刑司也有二十多年了,从一名小捕快升到缉捕监总捕头。这些年办差中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的口中听来了各种消息,最终汇总成了上面的结论。”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路大人,幕后黑手是谁相信你心里已经有预判了。但是我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若想报杀母之仇,首先是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否则你只会跟‘英武侯’一个下场,落得让世人唏嘘罢了。”

    最后一个“了”字讲完,肖六一起身,微微拱手:“属下告退!”转身出了公事房。路阮坐着未动,目光落到桌案一旁打横放着的白骨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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